“虽说你家那些龌龊事是让人挺难堪的,但怎么说,毕竟也是你嫡亲的爹娘不是?做女儿的,好歹也得去求求神明保佑,尽个孝心才是,再赶着看能不能上大牢见上最后一面。当然,你现在已经算是我们潘府的人了,女子嫁人从夫,行事自然要以夫家为重。出了门,可别告诉人家你姓章。我们潘府,可丢不起这人!”
她的话,一字一句好像刀子,深深扎进了张蜻蜓的心。最后她还说了些什么,张蜻蜓是一个字都没听进去了,她只觉得眼前陡然一黑,整个人就晕厥了过去。
睡梦之中,张蜻蜓并不安宁,一时梦到父亲扛着枷锁血淋淋的站在跟前,一时又梦到林夫人给人鞭苔毒打叫救命。再一时,竟是章清莹几个小姐弟在那儿哭喊:“三姐,救救我们,救救我们!”尤其是章泰安那小胖子,嚎的声音比谁都大。
张蜻蜓奋不顾身的就想扑过去,却怎么也挪不动步子,在她急得都快哭了的时候,突然,给人抱进了一个温暖而又熟悉的怀抱。
有人喃喃的不住在她耳边沉声低语:“不怕,不怕……”
不知道为什么,张蜻蜓的心真的就安定了下来。她紧紧的依偎在那人的怀里,似是飘泊的小船终于找着港湾,慌乱的心一下子就踏实了。
就连父母兄弟姐妹们的面孔,都渐渐的消失在浓雾里,好像之前那些可怕的场景只是一个虚幻的梦境。
只有一双大手在不住的安抚着她,从她纠结的眉心到紧绷的背心,一下一下。虽然有些粗糙,却带着别样的安心,让张蜻蜓渐渐安静下来,沉入安宁的梦乡……
待她再醒过来时,已然过去了一夜,冬日清晨的阳光斜斜的趴在窗子上,却给紧闭的窗棂挡着,只在银红的窗纱上耀出一团明亮的暖光。
定了定神,张蜻蜓才一点点回想起昨日之事。可是一想起小谢夫人临走时撂下的话,她霍地一下就坐了起来:“快来人!”
语音未落,她却觉得好一阵头晕呕心,扶着床柱干呕起来。
“少奶奶,您醒了!”彩霞领着琴姐进来,先给张蜻蜓抚背漱口,待她缓过劲儿来,才笑着向她报喜:“少奶奶,恭喜恭喜,您这是有身孕了。”
什么?张蜻蜓有些难以置信。她从边关回来才不过一个多月,可是,一个多月……也不是不可能的。
“昨晚您突然就那么晕过去了,可把大伙儿吓坏了。当时就请了大夫来,瞧了您的脉像,说多半是有了。后来周奶娘也说,您从那儿见过姑爷之后,一直癸水未至。大夫说,那多半就是了。不过您这长途劳累,得好生静心调养着些,可不能再受累了。”
要不,彩霞也不会特意把生育过孩子的琴姐调过来帮忙。
张蜻蜓怎么可能静得下心?想想从前乡下妇人们有了孩子,就是到临盆那时还在地里干活,她这才多点大?她和小豹子还都这么强,娃娃肯定没事。
她一骨碌的爬起来,噼里啪啦的吩咐着:“快打水来我洗漱,把萧老夫人请来,再去通知纪诚或是阿黎,准备马车,我要出门,对了,绿枝歇好了没?算了,让她在家歇着,看你或是琴姐准备准备,一会儿跟我出去。”
“可是少奶奶,您……”
彩霞还想拦着,萧老夫人已经让小丫头扶着进来了:“让她去吧,不让她去,她更不能安心。”
彩霞微嗔了张蜻蜓一眼,但还是出去安排了。萧老夫人等张蜻蜓洗漱过了,让丫头们给她摆上饭菜,一面守着她吃饭,一面跟她一五一十讲起章府发生的事情。
小谢夫人说的大半是实情,但并不是事情的全部。
章致知是被拿下大狱了,罪名也是因为贪污受贿,却没有小谢夫人说得那么严重,弄到要非要杀头的地步不可。
实际上,章致知这个案子,依着萧老夫人看来,其实是被潘家连累了。
庞清彦在边关失利,相当于丢了皇家的脸,就算皇上不让他回来受罚,但总得有个人背黑锅的是不?
于是,掌管马匹的章致知就成了这只替罪羊。之所以选定他,自然也是因为他和潘家的亲家关系,而且他这官职又不是什么要害部分,他自身也没什么太强硬的背景,要动起来也容易得多。
所以很快,就有太子那边的人揪住一点小小的把柄,状告章致知贪污受贿,供给前方战马不利,造成了大军的溃败难行。
案子虽然不大,但在朝堂之上给人揪出来,就由不得皇上不严加处理了。
其实也没什么好查的,六部官员,各衙门各部,只要是给皇上当差的,哪个不狐假虎威?哪里又没有几两油水可捞?通常只要不太过分,皇上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说白了,罪名要定要什么地方,完全是看皇上想查到什么地步。
太子那边的人,在皇上不发话之前,当然死揪着此事不放,把太仆寺八百年前的老帐都翻查出来。甚至还追查出当年沈大海他爹犯了小小的过失,被章致知掩盖,后来把女儿送给他作妾的事情。于是乎,章致知的问题就如滚雪球般越滚越大。
既然查出来有问题,自然是要抄家的,总得清点下你们家有多少说不清的财产吧?
这里说起来,林夫人还真得感谢张蜻蜓,要不是她出嫁之时,讹走了不少值钱东西,弄得家里着实没什么富余,那章府可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可钱财并没有大问题了,太子那边的人还不肯放过。光查章致知一个还不够,所有章家人都得接受调查。
首当其冲的就是章泰宁,他本来今年也中了举,正是春风得意的时候,却一下子就给拿下了大牢。年轻的公子哥嘛,总有些作风不检点的时候。
从前流连青楼,还漫撒千金买了张假画等等事情都给翻了出来,如果私底下说,只是博人一笑。可是放在台面上,就是足以毁了名誉的大事了。
萧老夫人叹了口气:“尤其是雪砚家里的人把他给告了。说他逼奸婢女,差点把人逼死云云,着实麻烦。”
“雪砚?”张蜻蜓惊了:“她不是在我这儿么?她什么时候跑出去告状了?”
萧老夫人冷笑:“自然是出了内贼,不止雪砚,连你从前弄到乡下,那个叫碧落的丫头,也成了苦主,正在衙门告你们家呢!”
什么?张蜻蜓气得筷子一拍,吃不下了。肯定又是小谢夫人和潘云祺干的好事。
萧老夫人微微皱眉,表情略有些嗔意:“沉住气,那种毛丫头,也值得你动气?她们的卖身契可全在你手上,你又没有亏待她们,日后官司了了,她们这些卖主求荣的东西,仍旧是要落到你手上的。想怎么处置,不过是你的一句话而已。至于她们身后的人,也不是没有办法收拾,你还要听么?”
张蜻蜓当然要听。
“那你先消了气,好好把饭吃了。”萧老夫人不失时机的劝了一句:“你现在可不是一个人了,就是不顾自己,也得替孩子想想。你不在的时候,大少奶奶还时常跟我念叨,担心你脾气急,在路上会出什么事。现在看来,果然如此。”
一提起大嫂,相当于捏住张蜻蜓的脉门了,三口两口把饭吃了,心情也平静些许:“您说,把话全都说明白吧。我倒要听听,他们究竟还都干了些什么好事!”
雪砚之所以会卖主,有很大一部分是给她贪得无厌的老子娘逼的。按照官府的惯例,一旦要彻查某个官员,总会悬赏部分金银,让家下人和百姓们前来检举。雪砚的家里人贪图这部分的钱财,就到了衙门里来上告,并说雪砚可以作证。
雪砚若是不去作证,她爹娘一个诬陷的罪名,就会被活活打死。雪砚这丫头把家里人看得很重,所以到底还是选择去了。
至于碧落,那就可神奇了。本来在乡下已经配了人,老老实实干着农活,居然就有官差找上门去,点名带了出来。
本来福伯的小儿子还想拦着,可打点了些金银之后,那些官差却私下告诉他,这是上头有贵人交待了,他们也没法子。
于是只得让他们把人提走了。碧落原本以为自己这辈子就在乡下不见天日了,这一旦放出来,还能有个好?
立即把章府之中有的没的事情说了一大堆,甚至还说了不少张蜻蜓从商之事。只是幸亏他们早有准备,那些买卖早就转移到了陆真的名下,有些东西又是暗藏在了潘府之中,让官府查无可查。
况且大伙儿明着查章府,暗地里还是忌惮着潘茂广的,不敢把脏水往他媳妇身上泼。这一头的事就全部揭过不提了。
那碧落就只能扯出些章府之中的旧事,比如林夫人如何心狠手辣,逼死了沈姨娘,又长期虐待庶子庶女,还有这些主子们如何打骂奴仆婢女,这其中,还牵扯出了榴喜的过往。
“榴喜?”关于她的事,张蜻蜓还当真没有打听过。
却听萧老夫人赞道:“这丫头倒是个知恩图报的,在官府要来拿她去作证的时候,就十分的不肯去,说自己没什么可告的,着实省了好些事。”
原来这榴喜从前,极是美丽可人,给章致知看上了,但是这丫头心高气傲,说除非章致知肯光明正大的纳她当姨娘,否则她宁可被打死,也不跟主子行那苟且之事。
章致知偏就吃她这一套,于是便跟林夫人商议要纳妾一事。林夫人表面上允了,还假模假样的挑日子打首饰等等,暗地里却趁章致知出门之机,安排了府上家丁,将榴喜给奸污了。
等章致知回来时,林夫人便说这个丫头其实早就不是完璧,跟许多家丁有染。另一方面,她又拿了榴喜的爷爷奶奶来威胁她,逼她承认。
榴喜的父母早都过世了,就剩下两个老人,榴喜也是实在无法,才不得不向林夫人低了头。只是从此就变得放荡不羁,尤其是爷爷奶奶死了之后,更加的意志消沉。
只是遇到张蜻蜓之后,她才渐渐的活得像个人样儿了。即便是碧落把她的冤屈抖了出来,她也不肯多说一字。反倒向官府的人举证,说碧落是因为当不成姨娘,心存嫉恨才故意中伤主子。只是官府那些人把碧落弄出来,也是后头有人指使,榴喜这桩事办不成了,却不能把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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