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蜻蜓一听,唰地眼泪就下来了。
真正的知子莫若父,别看爷爷奶奶这些年都不在身边,可真的出了事,他们却是最了解章致知的。
“好孩子,别哭!”章有信抹了把脸,把喉头的那股酸楚之意强咽了下去,勉强笑了笑:“真没事,从前你爹给咱的钱,都在乡下给置了田地。就算你爹回了家,也是咱们当地的大财主,吃不着苦。嗳,这些东西要还给皇上不?要的话,咱这就回去把地都卖了还给皇上,多少钱啊?”
章泰富红着眼睛道:“要是不够,把咱家的新房子也卖了吧。我还可以给人做工,也能挣不少的。”
张蜻蜓拼命的摇着头,却哽咽着说不出话来。
这样一群无比朴素而不掺杂任何功利的家人,第一次真真切切的让她在南康找到了一种血脉根系的感觉。
第289章 杀鸡给猴看
在跟大姐说了祖父母之事后,章清芷当即就禀过公婆,和妹子小叔子等人一道,把章有信等人接到了家中。
冯家父母非常客气的腾出自己所居的正房让给老两口住,挤虽挤了些,但张蜻蜓看得出来,冯家人和自家祖父母都是一样朴实的庄户人,肯定可以相处得非常好。
等一切安顿下来,陪长辈们用了顿午饭,章有信也不留她,让其去忙,只千叮咛万嘱咐,一定要安排他们去看看儿子,否则老人家怎么也放不下这个心。
此事张蜻蜓还得拜托董少泉,让人去给他传了个话,这边却让铁华黎把车驾出了城。果见一路上盘查极严,幸好他们的马车上挂了潘府的标识,那些士兵们瞧见,极是礼让。
只是墨冰从车窗上见到马车是一路往城外而去,心下惶恐,不知少奶奶到底是要干什么,这闷葫芦打得人好生难受。
张蜻蜓也不言语,一路上都歪在锦褥上,阖眼养神。
自从有了孩子,除了晨起时会有些恶心干呕,别的反应尚好,只是总觉得有些累,老想睡。她之前不知道时,还以为没睡好,总强打着精神料理家务,但知道以后,便加了小心,想睡的时候就让自己眯一会儿,就算睡不实,歇歇眼也是舒服的。
琴姐是过来人,明白她的感受,兼之素性沉静,除了细心的给她照顾妥贴,并不再多话惹她分神。
张蜻蜓本能的将手搭在小腹之上,嘴角不觉勾起温柔的浅笑。听大嫂及众人们都说,有了身孕之后,要时时保持好心情,孩子才能长得好。
那为娘若是笑足十月,你这娃娃生下来可不许哭闹,若是哭闹,就让你爹带你去。嘿嘿,也不知你爹洗起尿布是啥模样,到时一定要好生瞧瞧。
可你究竟是男还是女呢?长得像他还是像我呢?张蜻蜓一闭上眼睛,就净琢磨这些事了,一琢磨起来,就不愿意人家打扰。
是以这一路之上,小小的车厢里极是静默,让墨冰几次三番想要开口的机会都没有,不时的偷瞟一眼城外的景致,却越看越心慌。甚至开始胡思乱想,张蜻蜓会不会把她拖出来卖了?
差不多有一个时辰的工夫,马车才到一处村庄外头缓下,路边有个人守在那儿,可不正是府上的小厮追雷么?
“阿黎,是二奶奶来了么?她家已经找到了,安西正带着人在那儿看着呢!”
他说话的工夫,张蜻蜓已经缓缓睁开了眼睛,等到追雷到车边回禀之时,张蜻蜓已经收敛了笑意,整肃了容颜:“办得好,头前带路,咱们进去且会会这家人。”
听她语气陡然一冷,墨冰心中猛地一跳,忽地猜到,张蜻蜓带她来的,是什么地方了。
这座村庄不大,但随便一数,也有二三十户人家。屋前屋后的农田虽在,但庄稼却长得平平。
可奇怪的是,几乎家家户户都是青砖瓦房,很是气派。可越是气派的新瓦房前,家门口的庄稼地就越差。唯有几户人家还住着泥墙木屋的,那左近的农田一定长得茁壮。
张蜻蜓左右瞅瞅,心里已经有了几分定数。随着追雷的指引,来到一处青砖小院前,就见安西带着府内的家丁已经将其团团围住了。
见她到了,忙上前迎接:“二奶奶,她家人都在,只是不见了正主,正逼着他们要人呢。只是这家人极是刁滑,左右不肯,就等着您来发话了。”
张蜻蜓轻声嗤笑,本来准备起身下车的动作也停下了:“既然如此,那还有啥好说的?欠债还钱,杀人偿命。他们家既窝藏了咱家的奴婢,那咱们说不得只好自己动手找找了。”
她眉毛一挑,笑得幸灾乐祸:“要是不小心磕着碰着什么东西,那也是难免的。不过你可得传令下去,要大伙儿下手时都当心点,知道么?”
知道安西会意的左右一扫,对着那些在屋子里躲躲闪闪,偷瞧着他们举动的邻居们大声嚷道:“兄弟们,听见没有?咱们少奶奶仁厚,他们既然不肯把咱家的丫头交出来,咱们只好自己动手搜,只是注意点啊,那些贵重的东西的不要碰,一定要小心再小心。可万一要是实在不小心碰着点什么,那也是没法子的事。谁叫这家人不开窍呢?大伙儿可都记清楚了么?”
“记清楚了!”刚在潘云祺那儿打砸过一回的小厮们怎么听不明白这话里的意思?
要不是铁华黎今儿赶着车,他都想下去凑一脚。什么玩意儿嘛,卖了自家女儿还好意思来倒打主家一耙,对这种黑心肝的人就不能客气。
很快,安西进去把这家的院门一关,只听里面乒呤乓啷一通乱响,顿时鸡飞狗跳,鬼哭狼嚎。
很快,就有人招架不住,在里头嚷嚷起来:“住手,你们这群强盗,快住手,带我去见你们主子,不许碰我家的东西!”
可他们越嚷,那砸的动静更大了。墨冰听得心惊肉跳,手都不知不觉开始哆嗦。
忽地,张蜻蜓瞅着她一笑,冷不丁的问道:“墨冰,你知道这儿是哪里么?”
墨冰先是一怔,随即点了点头,咽了咽口水,抖着嗓子答:“是……是雪砚家吧?”
“真聪明。”张蜻蜓赞赏的点了点头,跟拉家常似的问她:“你来过没有?”
墨冰拼命摇头:“奴婢从没有来过!”
“那你知道她家的事么?都有些什么人,干些什么营生?”
“奴婢知道一些。”墨冰点头如捣蒜,一五一十的说着:“雪砚家有七口人,除了爹娘,还有三个兄弟,一个妹妹。只是妹妹还小,还不到卖的时候。她家大哥前年接了个嫂子,养过一个孩子,只是没养大,现在有没有,奴婢就不知道了。平常除了种地养鸡,也没别的营生。”
她心一横,豁出去的在车厢里跪了下来恳求道:“二奶奶,此事实在是雪砚糊涂,但她也是没法子。她家老子娘威胁她,说她要是不弄出钱来,就要卖她的小妹子,雪砚也是心疼自家妹子,所以才……”
“所以她就能去把我的大哥给毁了?”张蜻蜓忽地截断了她的话,眼神凌厉:“那岂不是说,只要你们这些奴仆们的家里有需要,谁都可以随时把我们这些当主子的给卖了?”
不!墨冰一句话哽在嗓子眼里,心中慌乱,抖得跟筛糠似的。
张蜻蜓冷哼一声:“墨冰,你是个聪明丫头,我还记得你从前在我跟前说过的话,你说你相信我不会随便坑害你们,可你们却能随便来坑害我吗?”
墨冰垂泪叩首道:“二奶奶,奴婢知道错了。可是奴婢也实在不知雪砚那事,直到有官差来家中把她提走,奴婢才知道的。方才替她求情,也是念着姐妹一场的情份,真的没有半点不忠于二奶奶的意思。”
“你真没有么?”张蜻蜓俨然有了三分怒气:“可若是雪砚现就要死要活的在你面前,求你帮着去告发大少爷,难道你就真的能见死不救?”
这……墨冰心中一颤,若真是雪砚要死在她面前了,她能无动于衷的么?说不定她还真有可能会一时心软的去帮她。可若是自己真的帮了她,那事情又会变成什么样?
二少奶奶在家时,是和大房的人不甚和睦,但一笔写不出两个章字,他们可是至亲的骨肉。若非如此,为何张蜻蜓一听到家里出事的事情,就气晕了过去?
雪砚去告发章泰宁,所贪图的无非是金银而已。而章泰宁失去的是什么?是名声,是大户人家最重的功名,他可是章府的长子,雪砚这样陷害了章泰宁,张蜻蜓就算是再好心,又岂可轻易放过她?
就算她现在在官府里,可保一时无虞,但案件了结之后,她的卖身契可还攥在张蜻蜓手里,自己要是稀里糊涂去帮了她,那日后等二少奶奶秋后算帐之时,岂有她的好果子吃?
张蜻蜓是个好主子,但绝不是观音菩萨,想想她是怎么收拾碧落,甚至跟三少爷在府里争斗的,自己怎么天真到以为她会宽宏大量的对这些事情不予计较?
突然想通此中关节的墨冰不由得心中大骇,重重磕着头道:“奴婢该死,奴婢错了,奴婢这就去官府给大少爷作证,大少爷是曾经想收我们在房里,但绝没有动强,更没有碰过我们!”
这还差不多,张蜻蜓今儿带她来看这场戏,就是要杀鸡给猴看。
她已经细细想过了,雪砚在府中和墨冰的关系最为要好,若是要有一个人去推翻她的证词,没有人比墨冰更合适的人选了。
只是这丫头老惦记着跟雪砚的姐妹之情,若是张蜻蜓强逼着她去做此事,只怕她在公堂之上,见着雪砚受刑,会心软的倒戈相向。倒不如逼她自己想通此中厉害,主动去做成此事,就可担保她绝不敢有贰心了。
解决了雪砚这个大麻烦,章泰宁的危机就解决一大半了。碧落那里纵是再巧舌如簧,亦不足为惧。毕竟她又没有真正在府里吃过亏,所说的那些败坏名声的事情,就留给林夫人去伤脑筋了。
而雪砚此刻并不在家里,也没有逃出张蜻蜓的预计,她就坐在车里,等着安西他们把这家人收拾得怕了,自然会主动把雪砚的行踪交出来。
果然,又等了一时,安西过来开了院门:“二奶奶,他们肯说了。”
张蜻蜓也不想多费唇舌:“找个人带路,咱们现就去拿人!”
很快,雪砚的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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