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蜻蜓安顿了她,转身扫了大伙一眼,终于把话导上正题了:“大哥,你不是有话要跟我说么?我也有话想跟你说,不过可能不太好听,若是有什么得罪之处,还希望你多多包涵。”
哈这回还真有好戏看了,小谢夫人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就等着张蜻蜓挑潘云龙的错处。连语气都亲切了不少:“二媳妇,虽说云豹不在家,但你放心,家里还有这么多长辈呢。若果真是你大哥不对,我们也绝不会包庇他。”
卢月荷忍无可忍了,不愿意让小谢夫人再这么挑拔下去:“弟妹,有什么话请尽管直说。如果说是我和你大哥不对,你说出来,我们一定改。”
“真的么?”张蜻蜓口气很冲,但眼神始终不与她对上:“这可是大嫂你自己说的,那一会儿我说出来,你们可别反悔。”
“绝不反悔。”潘云龙和卢月荷异口同声的道,他们真是快憋屈死了,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会让张蜻蜓这么误会?
张蜻蜓未曾开口,眼泪先在眼眶里打转了,却不是因为自己的委屈,而是不得不伤害至亲的难过。
她使劲忍着,两眼望天:“大哥,我记得从前一直有听云豹说过,你自小对他要求就极是严格。虽然每回云豹做错了事,你都会替他收拾烂摊子,但也一定会惩罚他,对也不对?”
“对。”潘云龙没有回避,斩钉截铁的应承了:“只是我这个大哥没当好,云豹还是养出了一身的坏毛病。不过自从你进门之后,他改了好多,这一点,大哥真的要谢谢你。”
“不必了。”张蜻蜓用力的吸吸鼻子,把眼泪咽回去:“你把云豹教得很好,这么多年,如果不是有你在他身边,他现在不知道会变成什么样子。就连我,自从进门之后,也得你和大嫂帮助良多,这些,我都记着的。”
卢月荷听着眼圈也红了,张蜻蜓能说出这样话来,证明她并不是一点不念着他们的情份,只是她现在,为什么还要当着众人的面,跟他们闹呢?
“可是现在,我突然发现我错了!”张蜻蜓狠狠的抹了一把再也忍不住的眼泪,坚持把话说下去:“你们表面上对云豹好,对我好,其实根本不是这么一回事!”
咝!满屋子人倒吸一口凉气,若是张蜻蜓说别的他们还没这么惊讶,可是张蜻蜓怎么能说出这样的话来?
别说他们全家了,全京城有谁不知道潘云龙对那个亲弟弟倾注了几乎所有的心血?为了潘云豹,打小的时候起,潘云龙这个当哥哥的不知受了多少气,挨了多少骂,替他焦头烂额扛了无数黑锅,怎么今日,竟换来张蜻蜓一句这样的评价?
大家都可以看到,潘云龙的脸色一点一点的青了。半晌,他才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话来:“弟妹,请你把话说清楚。”
“好!”张蜻蜓站在厅中,紧攥着双拳,强迫自己面对大哥:“那大哥我请问你,最早皇上说的是把袁姑娘嫁给你吧,可后来为什么又变成了云豹?”
她到底无法坚持下去,把脸转向了袁丽嫦:“袁姑娘,若是此处有得罪你的地方,请多见谅。”
原来,竟是为了此事么?众人面面相觑,一时都有些无法回答她这个问题。
唯有小谢夫人幸灾乐祸,活该却故作好心的道:“这有什么好得罪的?总是皇上已经开了金口赐了婚,早些把话说明白,也免得日后大家相处起来尴尬。袁姑娘,你说是不是?”
对她这些莫名其妙的话,袁丽嫦懒得理会。
张蜻蜓更是不理,只转过脸来问潘秉忠:“爷爷,您那日也是到宫里见到实情的,应该最了解情况,您倒说说看,这是为什么?”
这要潘秉忠怎么说?
潘云龙缓缓答话了:“是我。我拒绝了皇上的赐婚,皇上才把这门亲事赐到云豹身上,如果弟妹你有怨气,尽管对着我来发就好,不要难为爷爷。”
“不!”潘秉忠再也忍不住开口了,毕竟是爷爷辈的人了,怎么能让两个孙子之间,为了这样的事情产生嫌隙?
“这事儿是我答应的,袁姑娘,请你不要见怪。我们家不仅是从我儿子开始,其实从前也没有纳妾的习惯。咱们家从前虽有官职,却也不高,武将的俸禄也不甚高,说句不怕你笑话的话,要真是多娶几个,还怕养不起。所以从我还小的时候起,家里长辈就说,为了一家子和睦,只要妻子能生儿子,就不要再纳妾了。这几辈子都是这样过来的,到了茂广这一辈,他是出息了,可这条家规还是记在心里,对几个孩子也是这么要求的。现在大伙儿都没有妾室,冷不丁的皇上把你赐了来,这虽是天家的恩典,但对于云龙云豹媳妇来说,确实是有些别扭的,你能明白我的意思么?”
袁丽嫦怎么会不明白?若是易地而处,她现在是张蜻蜓的位置,只怕也是不愿意的。
“不过云豹媳妇,你若是因此就怪上了云龙和他媳妇,这却是没有道理的。”潘秉忠说了句公道话:“云龙在皇上面前推辞的时候,可没提过半个字的云豹。是皇太孙提起,皇上和太妃这才改了主意,当时你大哥并没有答应,是爷爷作主答应的。你要是怪,就怪爷爷吧。”
“不这事应该怪我,是我一时自私,只顾考虑自己和月荷的感受,没有考虑周全,让弟妹受了委屈,实在是我的不是。”
潘云龙心里十分难受,他也知道,张蜻蜓这回会遭遇这样的无妄之灾,完全是替潘家挡的祸。要不是让她出面去告发吴德,皇上也不至于会弄出这么一桩让人糟心的事情来。
想想之前张蜻蜓让人抬着棺材进宫,那是怀着怎样一种决烈的心情?
是他疏忽了,以为弟妹很坚强,可以接受这样的事情。却没有考虑到,弟妹也是个女人,云豹还不在她身边。现在又怀着孩子,平白家里多出一个女人,就要来跟她分享丈夫。虽然有三个月的赌约,但毕竟有个人硌在那里,时时刻刻要相见,小谢夫人还时不时的冷嘲热讽几句,换了哪个女人能受得了?
他能想到的,卢月荷也都想到了。深觉对她有愧,泪眼婆娑的望着张蜻蜓:“弟妹,那你要怎样才能原谅我们?”
张蜻蜓用力的抹了一把脸,才勉强压下心头的难过,故意说着反话:“我哪有什么原谅不原谅的?既然爷爷都说了这个话,那我还能有什么好说的?我要再说下去,那也就显得我越发不懂事了。不是么?”
潘云龙深深看了妻子一眼,作出决定:“那在弟妹你不肯原谅我们之前,我搬到军里去住。”
这也太严重了吧?潘高氏平常虽是嘴碎,喜欢调三窝四的惹人心烦,但这时候却要说句正经话了:“云豹媳妇,你快说原谅他们呀。云龙长年在军里,好容易才回来几天,小两口还要分开住,这算是怎么回事嘛!”
张蜻蜓强忍着心痛如绞,就是不开这个口。让大哥这个时候离开家,或许才是最正确的事情。日后,他们会明白的。
见她不开口,这已经是最鲜明的表态了。卢月荷用力的捂着嘴,不让自己哭出声来,心头却像是给人狠狠的捅上了一刀。
她不怪张蜻蜓生气,可是她和潘云龙又做错了什么?为什么要接受分离的命运?难道这么做了,张蜻蜓心里就会好受一点吗?这分明是只能让大家一起痛苦。
小谢夫人可高兴了,添油加醋的道:“哎呀婆婆,这是孩子们自己的事情,就让他们自己解决不就行了?”
张蜻蜓真是烦死她了不开口会憋死么?扭过头来忿忿的瞪了小谢夫人一眼,既然这么想说话,一会儿就让你说个够。
“这是一事,还有一事。”
她还要寻谁的不痛快?
张蜻蜓还是看着潘云龙:“云豹做错了事情,你会打他罚他,可是这个家里,有人做事了事情,你为什么要包庇他?”
潘云龙怔了,她在说谁?
小谢夫人不知好歹的追问:“云豹媳妇你快说,就算是你大嫂,婆婆也替你作主。”
张蜻蜓一声冷哼:“我要说的就是——他!”
玉指直直指向的,分明就是潘云祺。
第333章 告发
全家人都静默了,整个大厅里连根针掉下去都听得一清二楚。所有的目光都随着张蜻蜓的指向,落到了潘云祺的身上。
除了潘云龙,谁都没有想到,张蜻蜓居然说出那样一番惊天动地的话来。
“你们知不知道,这小子跟吴德勾结,私下开采铁矿。挖出来的矿石除了私铸银钱,还四下贩卖,甚至有可能流向西戎等地,铸造了兵器。”
这是死罪株连九族的死罪啊。
当年李思靖的父亲,就是因为在属地发现了矿脉,也说不清是自己开采,还是给人利用,总之就是这样不明不白的出了事。然后所有相关之人,一夕之夜,悉数灭门。轰动一时的惨案震动了整个南康,老百姓人心惶惶。朝廷特别三令五申,严禁民间私采矿藏。
而这二十年来,私采矿藏之事起码在南康明面上是已经销声匿迹,就是再贪婪求财之人,对着这样一条财路,也是要再三思量的。
可是张蜻蜓现在在说什么?她说潘云祺与人勾结,私采铁矿,那要是真的,整个潘家就面临着灭顶之灾。
呼哧呼哧,跟拉风箱似的声音次弟响起,回过神来的好些人呼吸都不由得急促了,才能勉强保持得住表面的平静。
潘茂盛抖着嗓子,雪白着脸开口了:“云……云豹媳妇,你说的,可是真的?”
张蜻蜓瞟了那个呆若木鸡的始作俑者一眼:“真不真您不必问我,问他呀!”
“你撒谎。”小谢夫人状若疯魔的扑上前来,简直恨不得撕了她的嘴,奈何那消息委实太过震惊,惊得她自己都手足发软,才起身就扑倒在地。
“你撒谎……云祺不可能做这种事,不可能的,云祺你快说,你快说呀!”语气虽然还很嚣张,但底气已经明显不足了。
别人都忘了动,只有潘云霏站了起来,去将母亲扶起,却只觉得母亲双手像两块冰似的,浑身都打着战栗。
“云祺。”潘秉忠颤微微的站了起来:“你说你二嫂说的,是不是真的?”
潘云祺面无血色,整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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