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空。”十岁的赵顺娘答得气壮山河:“我一不去考状元,二不去做绣娘,学那些个乱七八糟的东西干嘛?学堂的功课我都做完了,你干嘛还在家里给我弄那么多?”
“我让你多学点东西,不是为了你好么?你看看……”
“好了好了。”赵成材在媳妇又要提起“别人家的孩子”时,赶紧把话题打住,否则接下去肯定又是一场母女大战:“喜妞一回家就给咱们端来你最喜欢的酸梅汤,证明这孩子还是最孝顺你。你想让她多学点东西当然是好心,喜妞也知道。她在学堂里不就挺上进的?哪回考试没给你长脸?你也别要求太高了,孩子毕竟还小,不可能一口就吃个胖子出来,不是么?喜妞,赶紧给你母亲端碗酸梅汤消消暑。爹、娘,你们也坐,今儿有件正经事要跟你们商量。乐儿,到爹这儿来,这东西凉,你还小,就喝一口啊,真乖。”
十几年的教学与家庭生活,已经把从前一心只读圣贤书的赵秀才磨砺得长袖善舞,尤其是在处理家庭争端方面,更加的游刃有余。
成功的安抚了一家子之后,赵成材提出正事:“咱们这扎兰学堂已经办了有十来年了,虽说在北安国有了一定的名声,但咱们还是不能固步自封。”
“这话什么意思?”赵顺娘勤学好问,插了一句。
章清亭横了女儿一眼,却耐心跟她解释:“就是说,做人不能安于现状,不求上进,要百尺……”
“竿头,更进一步我懂了,爹您接着说。”赵顺娘怕娘又铺陈开来,赶紧打断。
赵成材呵呵一笑:“现在不是快放夏收假了么?往常咱们有这样大假,也会到其他地方的学堂去交流学习。但我今儿接到郡里的通知,说是朝廷正好有个使团要到南康国去,郡守大人便想选拔一批夫子们跟着去走走,开开眼界。我觉得机会不错,就把这个名额争取了来,打算带媳妇孩子们出去见识见识。我已经跟鸿文商量好了,咱们提前点走,就跟着乔家商船,先到南康转转。等到使团到了,再跟着他们一起办完差事返来。不过这一来一去,恐怕得要好几个月的时间,所以想跟您二老提前商量商量,看家里有没有什么走不开的事儿。”
啊,赵王氏听明白了:“这就是你们常说的那啥读书不如走路吧?”
“奶奶,是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赵顺娘很得意的显摆着,小模样和章清亭似足了七成,只是少了她那份沉稳,多了些活泼之意。
“那就去呗!”赵王氏很支持:“只是这路途辛苦,乐儿受不受得住?要不他就别去了吧?”
“不……”赵小二虽然年纪小,但这些话可是听得懂的,一听不带他去玩,顿时在爹身上跟扭股糖似的撒起娇来。
“就是小,才要让他去吃些苦头。”章清亭扫了儿子一眼:“男孩子可不比女孩,万万不能娇养的。”
“娘,您这是还娇养了我么?”
赵顺娘夸张的睁大眼珠子,逗得章清亭又好气又好笑,最终只能无奈的妥协:“是是是,娘没有娇养你,娘错了,不过你这趟出门,可一定要听话,别在外头惹出笑话来,知不知道?”
“知道知道!”赵顺娘一听说有得玩,立即活泛了许多,从爹身上抱起弟弟就往外走:“我们先到外公家报个信儿。”
“你好歹打把伞去,这么大日头,别晒坏了。”骂归骂,但章清亭还是心疼两个孩子更多一些。
赵王氏站了起来:“让门房套个车吧,我们也上亲家那儿走走,上回亲家还说金宝那小丫头晚上总睡不好,我去瞧瞧,给她作个法就好了。喜妞,在门口等等奶奶。”
“快点快点。”赵顺娘催促着,祖孙四人闹哄哄的走了。
屋子里终于清静下来,章清亭看着赵成材,由衷的说了声:“谢谢。”
“你跟我还客气什么?”赵成材揽着妻子的腰,让她靠在自己肩上:“都这么多年了,我也该去拜见拜见老丈人了。”
“胡说什么呢。”章清亭嗔了他一眼,却有些忐忑:“你说,他们现在过得好么?万一过得不好,岂不是我害了人家一辈子?”
“怎么会?”赵成材坚决不信:“你看看你,从前嫁我的时候,觉得会好么?现在过得又如何?说不定人家混得风生水起,比咱们还强呢。”
章清亭心中刚安定些,忽地又沉下脸:“那你是不是后悔了?”
“确实,有点。”赵成材老神在在的畅想着:“你不总说你从前可比现在漂亮多了么?我还真想看看,到底是怎样个天仙。”
“好你个赵成材,亏你还为人师表,原来也是这种好色之徒,到时我就不指给你看。”章清亭忿忿的跺了下脚,踩得某位好色之徒嗷嗷直叫。
就见夫人一扭腰,进去收拾行李了。赵秀才在外头摇头笑笑,瞧瞧他容易么?
终于要回家了。
章清亭禁不住的脚步就轻快起来,来北安国都快十二年了,也不知家里人好不好。从前纵然有过这样那样的恩怨,但总归是一家人,她还是希望他们会好的。
南康国,落雁关。
“哥,哥。”一个六七岁的小女孩稳健的骑在一匹红色的小马上,又是一身红装,跟阵红风似的直接刮进了院子,冲里面正低头专心写字的男孩嚷嚷:“爹又要去跟人打架了,你看不看?”
男孩的旁边坐着一个更小的男孩子,闻言立即抬起头来,亮晶晶的眼睛里满是期待。他穿了身黄底滚花的衫裤,就跟只金光灿灿的小元宝一样。
“不去。”蓝袍白衣的大男孩头也不抬,只等写完手上的字,才不悦的看着妹妹:“你也是的,一个好好的姑娘家,成天不在家呆着弹琴绣花,一天到晚跑出去看人家逞勇斗狠,有什么意思?”
“那娘还跑得比我快呢。”女孩满不在乎的仰起下巴,精致的小脸上是和她娘如出一辙的飒爽:“哥你不去我走了啊,小元宝,跟不跟姐姐去?”
头顶扎着根小冲天辫的男孩很想去,可是看了看身边的大男孩,有些不敢作声。
“那就算了。”女孩性子急,自顾自的打马跑了。忽地又调转回头,第一百零一次的表示她的怀疑:“哥,你真是我亲哥么?你是不是大伯家的孩子,给爹娘抱错了带回来的?”
大男孩瞥了她一眼:“你要是有这个疑问,去问爹和娘,不要问我。”
女孩顽皮的吐吐舌头,骑着小红马,又跟阵小红风似的刮走了。
大男孩无奈的摇了摇头,伸手摸摸小男孩:“小元宝,想去瞧吗?”
小男孩用力点头,大眼睛里满是希翼。仔细看,竟有些像胡惜容。
大男孩微笑起来,眉目之间说不出的温柔敦厚:“那哥哥就带小元宝出去玩一会儿,好不好?”
“好。”小男孩高高兴兴伸手抱住了他的脖子。
夕阳西下,在云层之间渲染出大片胭脂的妩媚,透射出一道道金光万丈,如美人的披帛,绵长溢彩。
黑甲战士背对夕阳,长刀高举。若不是巨大的鹰隼在华丽的天空中自在遨游,投下几个不断移动的小小黑影,整个画面美得就犹如一副凝滞的画,让人心旷神怡。
“准备好了么?”
“来吧。”在黑甲战士的对面,昂然端坐于马上的银甲战士催动战马,手执一柄长斧,挥斥方遒。在天与地之间,带出一片烂漫银光,气象万千。
“嗳,买定离手,下注啦,下注啦。”
场中激斗正酣,而在银甲战士这边的城墙根下,聚集着不少老少闲人,边看热闹,边顺便赌个输赢。
“娘,你看今天谁会赢?”小女孩拿着一块小银角子,有些举棋不定,回过头来问那身材娇小的女子。
张蜻蜓拍了女儿头顶一记,只顾伸长脖子看热闹:“别打岔,反正我买了你爹,跟不跟随你。”
小女孩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跟娘一起偏心了:“那我也买爹好了,要是输了,就让奶娘补给我。”
“别想。”张蜻蜓没好气的低头白了女儿一眼:“以筝你有点出息行不行?没钱不会自己想法去挣?到铺子里头卖几天猪肉也行啊。再说,也不能对你爹一点信心都没有嘛。”
“知道啦啰嗦。”潘以筝年纪虽小,但很要面子,被娘这一说就红了脸,嘀咕着放下银角子,然后使劲加油:“爹,你可别让娘输钱啊。”
嘁,这丫头明明是生怕自己输了钱,却偏要把她的名头搬出来,当娘的大人有大量,决定不跟她一般计较了。
潘家老大潘以笙骑着匹马,带着小元宝来了,远远的看着:“好赌成性。”的母亲和妹妹,很不赞同的摇头:“小元宝,你以后可别学,赌博可不是好习惯。”
“哥哥说得对,赌博不是好习惯,但有的时候,该赌还是要赌,所以学会怎么赌很重要。”
一看见旁边来人,小元宝立即眉花眼笑的伸出两只小肉手,还不太利索的小嘴准确的喊出两个字:“小爹……”
“舅舅,您们什么时候回来了?”潘以笙笑得眼睛都弯了,将小元宝递了过去。
董少泉接过儿子,先在他胖嘟嘟的小脸上使劲亲了两口才道:“刚回。见家里没人,想你们肯定都在此处,便也跟来了。这些天,可麻烦你们了。”
“哪有麻烦的?小元宝可乖得很。胡叔叔呢?”
“他还在营里交接事情,晚上就能见着了。你要的书都给你买齐了,一会儿回去看吧。”
“谢谢舅舅。”
“你这孩子,总这么客气作什么?”
他们这边说着话,那边张蜻蜓已经看到了,惊喜的打马过来:“少泉,你们回来了?瞧这晒得,路上辛苦了吧?我就说让你把那个官辞了,成天跑来跑去的,也太辛苦了。小元宝都想爹爹们了,是不是?”
“嗯。”小家伙一本正经的点头,然后冲董少泉骄傲的仰起脸,自我表扬:“小元宝,没哭。”
“小元宝真是勇敢的好孩子。”董少泉开怀大笑,连日来的旅途疲惫一扫而空。
听见这边热闹,潘云豹虚晃一招,退出战圈:“不打了,拓拔淳,今天不打了,我家里人回来了,没心情打。改日再战。”
“行啊。”拓拔淳收了长刀,从马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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