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蜻蜓笑着应了,却不贪杯,喝了几杯,感觉有些晕乎乎的,便打住了。她心里还惦记着事,跟董少泉搭起话来:“这是什么酒,清清甜甜的,味道真不错。”
董少泉笑着介绍:“这是惠泉酒,用糯米酿的,想着你们今日来,特意选了这种清甜绵软的。二嫂要是喜欢,回头我给你装两壶带回去,我这可是从人家酒坊拿的,寻常市面上可买不到。”
张蜻蜓顺他这话,就问了下来:“那这么好东西,你怎么弄到的?”
董少泉跟她讲起一段往事:“那是旧年春上,京中来了个贩茶的客商,初入此地没有门道,带的好茶叶就是卖不动,又接连赶上两场大雨,茶叶受了潮,眼见快长霉了,急得无法,拿出来摆个小摊贱卖。恰巧我在街上瞧见了,便把他的茶叶全都收了。那客商说要谢我,我就说那你不如回家之后,给我从你们老家带几坛好酒来。只是当时我收了茶叶,手上也没现钱,只能赊着他的。原本也没做指望,没想到这人还挺讲义气,回去没几个月当真打发人给我捎了一车酒来,品相价钱都很不错。我七七八八折腾着全都卖了,只留了一些,就放在家里慢慢喝了。”
张蜻蜓听得很是佩服,怪不得胡惜容说他总还能捣鼓出点钱来,这人脑子可太活泛了。
“那你怎么不干脆弄个铺子在京城做买卖呢?我现在就有这个打算,只是不知道做什么好,你能教教我么?”
董少泉噗哧笑了:“二嫂,我这说句话,你可别恼。你的事情,侯爷回来也提起一二。你若是就这一千来两银子,在京城想开间铺子估计有点够呛。”
他倒了一些酒水在桌上,随手就给她画起方方块块来:“我们京城长宁是依着皇城建起来的,除皇城外,还分有内外两城。最繁华之所在,当是这皇城之外,外城之内的区域。而这之中,除去官宦住宅,真正好做生意的便是这东三坊到西三坊之间,这六大胡同四条大街周边的商铺,整个京城几乎所有的最赚钱的店铺皆在其中,用寸土寸金来形容也是一点也不为过的。”
张蜻蜓听他这么一讲,当即就跟自己那天在城中兜来兜去看得那些繁华盛景联系了起来:“怨不得我去逛时,感觉老是在那儿打转呢,原来这些地方都是通的。”
董少泉一笑:“虽然相通,但也还是有些不同的。像这东一坊,因邻着官衙,所以做的多是最贵重的古董字画买卖,这儿的酒楼也是全城屈指一数的,吃得全是山珍海味,卖的就是一个贵字。再往东二坊过来,便渐次热闹了。这最右边的西三坊再过去,便是桃花林,那儿多是秦楼楚馆,远近闻名的七大春这儿就独占了六家。所以西二坊这边,卖绸缎首饰的就最多了。整体比较起来,东边的买卖较为高雅贵气,西边就是挥金如土的销金窝。”
他这么一梳理,张蜻蜓当即就清晰多了:“那我上哪边做买卖好?”
董少泉笑着摇了摇头:“哪边都难进去。这些商铺全是人家多少年的老店了,只指着收租,一年便有上千的银子。就算再败家的人,也断不会轻易拿出来售买。我爹辛辛苦苦折腾了大半辈子,才机缘巧合在东二坊弄了一间铺子,可是一场祸事,就尽数化为乌有了。”
呃,勾起人家伤心事了。张蜻蜓有些不好意思,搜肠刮肚了半晌才挤出句话来:“你……节哀顺变吧。”
董少泉抬眼浅笑,虽还残留着伤痛,更多却是已然看开的释然:“谢谢,都过去了。虽然爹这辈子的辛苦最后全赔光了,但他老人家最后倒是很看得开,这做买卖哪有不冒风险的?钱财这个东西,生不带来,死不带去。放在那儿只是一堆死物,只有在它们不断去赚钱的过程中,才充满乐趣。”
说到这儿,他那双含情带春的明眸里才流露出一种异样的光彩,瞬间倾泻出来,让人无法忽视。
这人很够胆也能做事,张大姑娘几乎就是这一瞬间,下决心要把他挖来帮忙。
潘云豹说是董老爹最后决定让董少泉“嫁”给他们其中一个人的,虽然未曾蒙面,但张蜻蜓基本上可以想象得出,那一定是个非常有魄力敢想敢干的老头。
所以他在不久于人世之前,拿儿子的终生幸福做本钱,做了最后一笔买卖。如果赢了,自不必提。可就是输了,又能比他落入族人之手的下场差到哪里去?
想到这儿,张蜻蜓才算是真正领教到了董老爹的精明和厉害之处。
可董少泉若不是个通达开阔之人,他又怎能接受这样的安排?这小子死都不肯受辱,最后却甘心忍受世俗的冷眼做人的侍君,难道他就没有些别的想法?
难道他就不想走到那些曾经欺负过他的族人面前,把他们狠狠踩到脚底下?要是同样的事情落在张大姑娘头上,他祖母的,谁敢打她一巴掌,她绝对要还两巴掌。要是受了这样的气,她不吃不喝不睡觉也要把那些人斗得上天无路,下地没门。
想着胡惜容的告诫,张蜻蜓先没提别的,而是把一直悬在心头的关键问题抛了出来:“那你倒说说,我到底去干什么买卖好呢?总不好真去买几块收田租吧?”
“这倒也未必。”董少泉挥袖将桌上的酒渍拂去,重新画了张图,当中一个小圆代表方才的繁华之处,外面一个大方块代表外城及其周边。
“若是在一个地方插不下手,又何必打破头跟人家挤?不如把眼光放开阔一些。像在京城外围,虽然机会少些,但也不是没有机会。做生意历来是大有大赚,小有小赚,一口气吃个胖子你也消化不了,不如慢慢来吧。我建议你先在这周边去走走看看,找到合适的路子再下手,可比贸贸然去弄个什么赔本的买卖要强。买卖行里有句话,这不赚就是不亏,一动不如一静,便是这个道理了。”
这一番话,说得张蜻蜓心悦诚服,这才提起:“少泉,要不你跟我一块干吧,咱们合伙如何?你有经验,由你来挑头当大掌柜的,我信你!”
董少泉却是瞅了胡惜容一眼,面有难色:“谢谢二嫂的好意了。只是我们家你也看到了,并没有什么信得过的人。妹妹身子不好,侯爷是男人,总是要出去应酬交际的,若是我再不在,她可怎么办?”
这问题又绕回来了。胡惜容的事情不解决,他这头就是走开了也不放心。不过张蜻蜓挺欣赏他的这一份放弃,若是董少泉什么都不顾,就要跟着她干,她还真有点信不过。可是他肯为了旁人着想,不管是为了报恩还是如何,起码证明,这是一个重情义的人,那就更加靠得住了。
可是要怎么解决这件事呢?真是苦恼。
第109章 滚床单和挨打
在胡家玩到日头偏西归来,张蜻蜓立即就着人把嫁妆清点装箱,并备好名册,明日起运。蒋孝才已经跟她约好,本说是今晚就来拖东西,免得人家看着说闲话,但张蜻蜓并不同意。
她卖嫁妆可是通过潘茂广同意的,那就没什么好遮遮掩掩的了。公爹要是那种拘泥之人,根本就不会同意她们单过。所以就是要拖走,也要在光天化日之下,大大方方的拖走,日后就算有人问起来,也是有理由的。
再有,张大姑娘也存着点不良的私心。
她一直怀疑林夫人克扣了自己的嫁妆,起码不会是章致知核准的数字,所以她要人当着面把嫁妆拿走,然后这么全新的卖出去,也是要折算一下,到底能值多少钱。假若林夫人日后隐忍不作声还好,要是哪天她惺惺作态的得了便宜还卖乖,那就对不起了,她也一定会把这笔帐跟她好好算算。
“姑娘,你把这个也拿上吧。”周奶娘见张蜻蜓把自己的一些首饰也装了进去,自己也将出府时得的首饰拿了出来。
张蜻蜓坚决不要:“奶娘,你快收起来吧,我怎么能用你的东西?”
“为啥不能用?”周奶娘佯装生气了:“现在正是用钱的时候,奶娘成天在屋子里呆着,要这些东西做甚么?你都拿去变卖了吧,多少也能顶上些用场。”
张蜻蜓听得心里暖融融的,还潮乎乎的泛着酸:“行,那我就收下了!”
周奶娘这才满意,不过她还有句话,可就不怎么中听了:“姑娘你就是倔脾气,要依我说,哪家有刚过门的新娘子就急着卖嫁妆,还要自己操心过日子的?万一做不来,这不得让人笑话一辈子?”
“奶娘——”张蜻蜓拉长了声音娇嗔着:“您就不能祝我开张大吉发大财么?”
“好,那奴婢就祝姑娘旗开得胜,财源广进!”绿枝笑吟吟的进来,将一包新首饰倒进了首饰匣里:“这是我和陆嬷嬷的一点心意。”
“你们……”张蜻蜓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绿枝笑道:“陆嬷嬷说,这些东西原本就是因为姑娘出嫁才赏给我们的,现在拿来换口饭吃,亦属平常。不过她倒是说等姑娘您把这些收拾好,可得先把日常嚼用留足至少半年的份子,这上上下下几十口人,至少得要三四百两才够用。”
这个张蜻蜓倒是有想过的:“到时至少还得要两辆马车和三四匹马,轿子就不要了,太费事,还白养两个人,这喂马的草料也得准备着。嗳,对了咱能不能自己在院里喂几笼鸡,再养两头猪?”
绿枝和周奶娘听得傻眼了,她们的耳朵没出毛病吧?姑娘怎么生出这个心思?大户人家里养猪养鸡?那可真是亘古奇闻了。
可张蜻蜓不是开玩笑,这就快到年底了,肯定是要杀猪宰鸡的,要是真等到那个时候,猪啊鸡的都特别贵,还不如现在早点把东西买回来,养些天也就是了。
这潘家吃东西虽比章家省些,但顿顿也有不少剩的,到时拿来喂猪是再好不过,鸡就拣些厨房的剩菜叶子,这就更省一笔了。
张大姑娘想得心潮澎湃,当即命绿枝拿来纸笔:“快去算算过年要用的鸡鸭和猪牛羊之类的东西,在腊月之前,赶紧全都买回来。”
什么?见她不是在说笑,屋里掉落一地下巴。
正忙活着,忽见潘云豹鼓着两腮,气鼓鼓的从外头进来,往龙凤大床上一坐:“你们全都出去。”
这是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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