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毓闻言神色微沉,片刻没有言语,我顿觉失言,却不想他又平静地开口,“怎么可能在这里躲上一辈子呢?我终归是要回去的。”
“嗯,”我顺势点了点头,“容之是应回去,那里毕竟是你的家。”
沈毓轻嗤了一声,眼神飘忽地落在我身后的花架上,“嗯,那里自然是我的家,不过……”沈毓又将目光转过来,唇边漾起一抹微笑,“相思可愿去我家做客?”
沈毓的问题让我一愣,不知笑盈盈的他究竟是什么意思,“容之你……”
他唇边的笑意不变,“相思的家不是也在京城的吗?此番出来,难道也不想念?”
一时间,我真不知如何回答他,只下意识地摇了摇头,“京城的家,我恐怕回不去,四处走走,其实也挺好的。”
是啊,何以谈家呢,我是以诈死的方式逃离那个桎梏着我的皇宫,纵然心头有着对某些人的怀念,可是,我身不由己地离开那里,便已经预示着不可能轻易地再回去了。
沈毓一怔,脱口而出,“怎么会,你的年纪是该嫁……”他自知失言,忙停了口,脸上滑过一丝嫣红。
他的话虽然没有说完,我却听得清楚,不由得有些坐不住了,脸上也微微热了起来,虽然和沈毓还算谈得来,而且我也没有那么的保守,可是当着一个适龄的少年郎面前谈起这个,我的心中尽是尴尬。
“石姑娘,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看到我的尴尬神色,沈毓的脸愈加地红了起来,他结结巴巴地想要解释,真难想象得到,他如此云淡风轻的如水少年,竟然也有如此无所适从的模样。
本来我自己还挺尴尬的,可是看到面前的佳公子完全失了平日的安稳,我反倒忍不住扑哧地笑出声来。
我边笑边说着,“容之,你干嘛这么紧张,好像是我做了什么似的。”说完,我又忍不住继续笑,直到把沈毓引得笑了起来,才总算把这股尴尬给化解了。
笑了一阵,才渐渐止住,我收住笑意,开玩笑似的问道,“容之,如果我没记错,按本朝律,女子婚嫁的年龄是十五岁,怎么,我看上去已经过了十五了吗?”
“不是,”沈毓的脸色还残留着一抹红色,他摇了摇头,“我是觉得,相思不像是小门小户家的姑娘,倒是有高门大户的端庄气度。”
他的夸赞倒让我不好意思起来,呐呐地接不上话,可是一想到自己的处境,又忍不住叹息了一声,“什么高门大户,我可是偷跑出来的,以后,恐怕也没机会回去了……”
沈毓似乎想问什么,可是看到我的表情不豫,便没有多说什么,不过他突然讶异地站起身,“清奇,你什么时候到的?”
听到这句话,我猛地起身回头,只见王罗云站在花厅的门口,面色似乎有些复杂,不过既然我们发现了他的存在,他很自然地扬着笑容抬步走了进来。
“刚到。”王罗云笑吟吟地走到桌子边,“怎地,只准你俩在此谈天,也不许我休息休息吗?”
我抿着一笑,没有言语,沈毓笑瞥了我一眼,才伸手轻轻捶了王罗云一下,“你是官,我们是民,难道我们这些小民,坐在这里说说话也不成吗?”
又谈笑了一会儿,我实在受不住王罗云时时飘过来的复杂眼神,索性告了声罪,便先离开了。
出了沈毓的居处,我又不想回去,索性拐了个弯,往花圃走去。
坐在花圃边的凉亭中,秋风习习,清爽地扫过我的脸颊,我忍不住长长地叹了口气,四周寂静无声,显得我这声叹息无比的清晰。
家?嫁人?呵……我又忍不住笑了起来,没想到沈毓还是个挺八卦的人呢!只不过,他不知道,我不仅嫁不了人,而且也没办法回去那个所谓“小门小户”的家。
这一路走来,我究竟做了什么啊?
扶着亭柱,我怅怅地盯着一处安稳端重地盛开着的早菊,心思不知跑到哪里去了。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可是这一段时间下来,我都没有好好地去想一想,似乎,也没有心思去想。为什么呢?为什么我的心里,始终有种没有着落的感觉,始终觉得空荡荡的?
“郡主。”
这一句很意外的称谓让我猛地从自己的情绪中回过神来,回身去看,走上前来的,是王罗云。经常挂笑的他,此时紧抿着嘴唇,神色里带着一丝紧绷。
我挑了挑眉,面对着他,“王公子,你这是……”
王罗云也不多言,几步上前便单膝施礼,“臣王罗云见过郡主。”
我不禁后退了一步,心中一动,自从在沈毓那里遇到他,我便早想到会有今天这个状况,也想好了用怎样的说辞,“王大人不必如此,我已经不是什么郡主了,想必你也得到过消息,涪陵湘郡主已经随着那场皇宫大火而消失了。”
王罗云站起身来,神色却依旧肃然,“郡主来到楚州,殿……陛下可否知情?”
这样的问句让我突然火起,厉声开口,“王罗云,王千总,你是不是太过多事了!”
王罗云摇了摇头,眸色湛亮,“臣不觉得,郡主擅自离宫,本就是大事。”
“郡主郡主,你字字不离这两字!”我怒极反笑,退后几步,靠在亭柱上紧紧地盯着他的眼睛,“你可知道你口中的陛下一道旨意,将我送入佛堂,终生不得再见天日?你可知道我今年才十二岁,从未曾做过罪大恶极的事情,却要受到这样的惩罚?王罗云,你知道什么,才能说出大事这两个字。陛下,已经弃了我了。”
我最后的几个字说得咬牙切齿,也说得他立时面色大变,嘴唇微动,却说不出话来。
眼中蓄藏已久的泪水顺颊而下,我的声音也哽咽了几分,“离开了亲人,我所受的痛,你怎能了解,又怎能大言不惭地训斥我的无状!”
待到我泪水滚落,他终于开始不知所措起来,到底是十几岁的少年,他又是难得的坦率正直,我的这一番表现,彻底颠覆了他的心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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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年残想》(耽美),作者:天使之柩,且看骑士如何乘恶龙,掳“公主”,将王子和勇者统统砍翻!
正文第六十四章我心忐忑怎堪问(下)
顶着一对小白兔的红眼睛,我刚进自己的房间,就被若水瞧见了,没等她开口问,我赶紧撵她去找明镜过来。
“姑娘这是怎么了?”明镜一进来,也看到我的红眼睛,惊讶地睁大他那对桃花眼,“莫不是哭的?”
“就是哭的,”我没好气地答了一句,嗓子都有点哑了,看来刚刚太投入,把嗓子都喊哑了,“演了一场戏,真是累死我了。”
“戏?”明镜的眸色一闪,挑了挑眉头。
我点了点头,顺手抄过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茶,一口气喝了半杯,才继续说道,“我不是和你说过,那个王罗云知道我的身份吗?今天总算是把谎圆上了。”
明镜又是挑眉,“姑娘是怎么圆的?”
我将经过说了一遍,才将剩下的半杯茶喝了下去,重重地吐了一口气,心里舒畅了许多。明镜静静地听着我说完,然后依着桌边坐下,片刻没有言语。
“姑娘,你是想对属下说,饶他一命,是吗?”
明镜这么淡淡的一句,让我的动作猛地一顿,已经在唇边灿烂开来的笑容,此时僵住了。我不敢去看他的眼睛,也不想去回答他的问题,只好将全部目光都放在手中的茶杯上。
明镜轻叹了一声,伸过手将我手里的茶杯拿过去,然后慢慢为我续了一杯茶,又重新递到我的手边,我犹豫了一下,才将茶杯接了过来,却没有喝下。
“姑娘的心思,其实属下在姑娘第一次说起此事的时候,便有所感觉了。你只说了他可能知道你的身份,却没有留下任何处置的话,是否,便是等着今日这个状况呢?”
我低垂的眼帘猛地挑起,对上他的视线,“是又怎地?”
明镜没有躲避我的目光,而是更加坦然地接了一句,“姑娘这番苦心,真的能得到他的善意吗?”
我的心头一震,不知该怎么答他,而他却没有等我出声,又继续说道,“姑娘这么做,虽然看似圆满,可是一旦这位将所见吐露给旁人,甚至是京城的哪一位,姑娘,你的行踪虽说不是完全的隐秘,至少宫中知道的人甚少,而如果有什么人吐露了你在楚州这件事,那么,我们此番的用心,可能就要浪费大半了。”
“我……”我还想要说什么,却发现自己无话可说,只好动了动嘴唇,眼泪却忍不住又滑落下来,泪珠刚好掉到茶杯里,漾起一小圈波澜。
明镜轻轻叹了一声,“姑娘对他,是动了心思,对吧?”
我想要反驳,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一想起刚才在花圃里的情景,那少年手足无措地不知如何是好,可又笨口拙舌地想要安慰着我,心里就如同被妥帖地熨烫过一样,温暖柔软。我不相信,也无法相信,这样一个明朗的人,真的会做出伤害我的事情!
“郡主!”明镜的一声轻呼,将我从迷茫中叫醒,他的眼睛微微地眯着,眸中闪烁着让我不安的光。
啪地一下子把茶杯放在桌子上,我紧盯着他,“你要怎么对他?”
他的神色复杂,忽而无奈地一笑,“郡主已经有了主意,属下又能怎么做呢?”
再次仔细地审视他的表情,我摇了摇头,“我知道,你心里一定不满,如果说你真的担心,就在他身边安插些人手吧,一旦有异状,我就离开。他毕竟是王家的大郎,我们……”
“属下自当小心行事,”明镜微微点头,“不过,那位阿乱似乎有些古怪。”
“古怪?”
阿乱自然是有古怪的,只不过我就是找不到他究竟古怪在哪里。不过既然明镜开了口,想必他是有所发现了。
“他每晚二更天出去,三更天回来,古月跟踪了几次,都毫无例外地跟丢了,不过他明知道有人跟踪,还是每晚出去,而且准时回来。”
准时?这个词用的很有趣,二更到三更并没有多长的时间,加上古月跟踪的那一段,他能去做什么呢?
“我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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