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念薇原本因为突然发现内情的心渐渐地平静下来,她静静地端坐在圈椅上等父亲笑完了才开口。
“父亲,梅姑可是认真的。父亲仔细想想,梅姑说的可是在理?”曾念薇道。
曾启贤被她的话一下子逗乐了,笑完之后才擦觉自己的行为可能小小地伤了女儿的自尊心。他忙收敛起笑容,还真认真思考了起来。
“梅姑的话,的确有几分道理。”他道,“世人都将南山庙会看得重,尤其是文人儒士们。更是当成真正的科举来对待。如此一来,为父,可真的是请外援了。”
曾念薇点点头,循循善诱:“这本就是事实。父亲您自己都准备了四年之久,想必这次的庙会对父亲来说重要异常。父亲您想。既然连您都将庙会看得如此之重,那魏三老爷自也如此,他必也准备多时。”
“如今五月已至,十月便是庙会,如此的紧要关头,魏三老爷自也更是忙碌,既然如此,父亲若是寻了他,岂不是让他分了心?父亲说魏三老爷与父亲是至交,那父亲又怎么能以一己之私此时去扰他心神?”
曾念薇一双犹上好琉璃般静谧剔透的眼眸静静地望着曾启贤,毫不客气地指出。
曾启贤面色一僵,嘴唇翕动几下没说话。
是啊,连女儿都想到了的问题,自己怎么就忽略了呢?
他顿时有些不自然。
曾念薇见他如此,知道他总算是把话听进去了。父亲对魏敏河太过信任,不下猛药实在是不行。
曾念薇把话说到了便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父女俩又继续说了会别的话,曾念薇便没有再多停留,起身走了。
临行前,她没忘记她这一趟的目的。她将她与曾念兰两人的信给了曾启贤,让他一起捎过去。
天气渐渐返暖,树茂花繁,姹紫嫣红,片片生机,处处盎然。
曾念薇前些日子让南安又仔细查了魏敏河的事情,因为这次的事切切乎乎关系到曾家的脸面,且不是什么好宣扬的消息,当然是越少人知道越好。于是曾念薇便没有让人传话,而是要亲自去见南安。
曾念薇先是到了和乐院跟曾老太太说了一声,当然,她出去的名目是到宝通胡同里看望舅舅舅母。
曾老太太没多为难,淡淡地嗯了一声便是同意了,倒是一旁的曾念芳不经意地抬眼觑了她一眼。
曾念薇目光扫过,权当没看见。
曾念芳的风寒好了没几天就急巴巴地赶曾老太太面前孝顺来了。前些日子她总担心曾念薇会在曾老太太面前告状,日思夜想最终将自己给念垮了。原本假意称病,到了后来却是实实在在地病了一场。
她原本就瘦,如今脸颊更尖了,腰若蒲柳,盈盈不堪一握,身轻似燕,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倒。 曾念芳模样生得不错,因此虽然瘦了好几圈,可却添了分柔柔弱弱的秀美,让人忍不住地怜惜。
曾念芳羡慕曾念薇随时能出府去,不似她,一直被困于这深侯大宅之中。她心中虽有怨言,可却不能语。她担心中万一有什么地方惹着曾念薇了,曾念薇会将洗尘宴上的真相给抖出来。
无论怎么样,曾念芳现在很是忌惮曾念薇的。
曾念薇心里自是明白。当时她没揭穿曾念芳,多半也是有这个考虑在里头。曾念芳还知道忌惮就好,省得总在后头搞些小动作,烦不胜烦。
曾念芳低眉敛目不出声,可一旁的曾念琪倒是仰起脸来横了曾念薇一眼。
“四姐姐又要出去?外头有什么的,总让四姐姐惦记着?若是有什么好玩的,四姐姐可不要吃独食,让妹妹们也跟着沾一下光嘛。”曾念琪阴阳怪气道。
洗尘宴一事后,曾念琪吃了不少苦头,后来软磨硬泡地、加上杜氏在一旁周旋,曾老太太总算是原谅了这个她平日里最疼的孙女。不过,曾老太太这一次是真的恼了,就算对曾念琪的事松了口,可到底对她没有以往那般宠溺了。
曾老太太态度的转变,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可曾念琪却是丝毫未觉,一如既往地张扬。
张扬不是错,可不识局势、没有丝毫的眼色那便是讨人嫌了。
果然,曾念琪的话刚落,曾老太太的脸色就微微沉了沉。
一旁的曾念秀见此忙出言打圆场:“五妹妹总是这么爱说笑,四妹妹出去是去看舅舅舅母,这是一片孝心。”
曾念秀笑道:“五妹妹就不要打趣四妹妹了。”
曾念琪对曾念秀开口为曾念薇说话很是不满,她高高地撅起了嘴想要再说,可眼角瞥到曾老太太微沉的脸色,最后讪讪地闭了嘴。
曾老太太面色这才稍霁,她目光含笑地望了一眼曾念秀。
曾家大房现无当家主母,自曾念兰、曾念薇回来后便养在了曾老太太跟前,加上曾念芳,这样一来,大房的三个姑娘便全都由曾老太太看管了。而二房的曾念琪素来得曾老太太青眼,一直就养在膝下。前段时间,曾老太太抬举三夫人李氏,连带着三房的两个姑娘也看重了几分,于是便做了主将三房的两个女儿也接了过来。
如此,曾家三房的几个姑娘,便全由曾老太太接手了。
这人多了,心思自然也多。
曾念薇倒是无心与她们周旋,她带着香草和绿意坐了马车便往宝通胡同去了。
曾家在城西,到宝通胡同的云宅不算太远,约莫半个多时辰便到了。从前曾念薇出门,赶车的是泉子,如今泉子去了阳城跟刘掌柜学打理商铺,所以如今赶着的小厮便换了人。
如今跟着曾念薇出门的小厮叫十通,说起来曾念薇以前也见过,就是从前曾念兰尚在庄子上未被接回来,曾念薇等人去看她时远远地看见她们来了掉头就怕的那个傻小子。十通跟着曾念兰一起从庄子上回来后便一直在外院当差,后来就接替了泉子的差事。
十通赶车向来稳健,从来没出过什么差错,只是今天不知道怎么的,十通大失水准,马车时快时慢,一会左拐,一会右倾。
曾念薇没坐牢,好几次差点从绣榻上滑了下来。
香草哗地掀起帘幕,气呼呼道:“你怎么搞的?东倒西歪的,若是让姑娘颠着了,看老爷不打断你的腿!”
“啊?姑娘没事吧?”十通着急道。
香草哼了一声不理他。
十通则是压低了声音:“奴才要加快速度了,你让姑娘坐稳了,别颠着了。”
香草见他面色有异,心一沉道:“发生什么事儿了?”
“好像有人跟着咱们。”他道。
☆、第103章 何人
有人跟着?
香草脸色一白,下意识地往后看了一眼。街头上熙熙攘攘,人头攒动,根本就看不出什么异样来。
“是谁?怎么会跟着我们?”香草不安问道。
“小的不知道。”十通抿着嘴道,“香草姐姐,你快进去,小的来将他们甩掉。”
香草点点头不再多说,她掀起帘幕钻了进去。
马车里头的人自也听到了他们俩的说话,曾念薇还好,垂着眸子不知道在想什么,一旁的绿意脸色惨白。
她与香草对视一眼,彼此忧色难掩。
曾念薇只带了她们两个,就是算上赶着的十通也才三个人,若是真的遇到歹人,那他们三个根本不够看!
可万一,万一无论会出什么事,她们都会拼死保护主子不受到伤害!两人目光相撞,瞬间心意相通。
曾念薇也没想到会有人跟着她们,她先有片刻的惊讶,随即很快冷静下来。
从城西曾家到宝通胡同,所经之路大都是熙攘的大街,只有出了崇安街才会走上一小段的官道。若是欲行不测,那也应埋伏在官道那边,而不是她们正在行的、人来人往的崇明街。所以,哪怕对方想要做什么,也不敢如此明目张胆,至少,她们现在也是安全的。
这么一想,曾念薇更是镇定不少。 不过万事无绝对,她的想法也仅仅是猜测而已。
“过了这个弯儿往右拐。”曾念薇果断道。
“啊?”香草没有反应过来。
宝通胡同应该是要往左拐才对,现在不应该是快马加鞭地赶到宝通胡同云家宅子那边,她们才会安全吗?
虽然香草心里疑惑,可没有多问,她快速出去告之十通。
“拐弯的时候让十通将马车放缓来。”曾念薇对绿意道:“准备妥当,马车一拐弯我们就下车。”
曾念薇往宝通胡同走了多次,对路况也熟悉。
她记得,往右拐是庆安街,崇明街与庆安街的交替处有一处伞摊。那伞摊在此摆了多年,摊主是个对夫妇。制伞的手艺顶好,制出来的伞小巧精致,价格也公道,因此深受欢迎。
绿意更是如此,她打小自京城长大,没少跟着府里采办的婆子出来,对于曾念薇说的这一摊子,她也知道。
曾念薇这么一说,绿意便晓得她的用意。
香草仍是有些糊里糊涂的,可也没用多问。她手里紧紧攥着一个小包袱侯在车帘侧。蓄势待发。
马车将近拐弯之时车速缓了下来。马车一扭头,香草和绿意借着车厢的遮掩迅速地跳了下来,伸出手去接曾念薇。
就这么地从马车上跳下来,说没有丝毫害怕是假的。曾念薇心里一阵打鼓。她咬咬牙,双眼一闭往下跳了下去。香草和绿意急忙上前将她接住,巨大的冲力将两人撞得往后退了好几步,待曾念薇站稳,三人疾步往伞摊后走了过去,借着一排铺开展示的伞将身形隐藏住,佯装是在看伞的行人。
趁着马车擦肩而过的瞬间,曾念薇压低声音对十通道:“不要强撑,找准时机便弃车。”
十通闻言倏然抬头瞥了她一眼。双眼瞬间微红,他抿着嘴点点头,随即高高地扬起手,马鞭狠狠地抽在马背上。
“驾!”他吼了一声。
马儿吃痛,脚下更快。马车风驰电掣般地冲了出去。
“哎哟!谁家的马车这么不长眼,在大街上横冲直撞?”有行人不满地嘀咕。
“就是,现在的人啊,越来越没个规矩了。也不长眼,这万一撞到人了可怎么办?”
有人凉凉地望了他们一样,道:“还是少说两句吧,没看见刚才那辆马车是侯制的?万一被人听见了,让你们吃不了兜着走!”
开口埋汰的两人彼此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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