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云涨红了脸,咬了咬唇,半响才说:“是我弄错了药材,把断肠草当做龙胆叶放了进去,等我发现不对劲,已经来不及了。”
清葵微讶。“弄错?这可不像你会做的事。”
“门主,傅公子他这一天一夜都待在药庐,尚未阖过眼。想来是太累了,所以——”
方骓忽然开了口。
清葵心下一动,也明白了过来。她让傅云好生休息,安排了方骓去熬甘草汤,自己则带着丹君离开了。
“清葵,云儿这趟出事,你可脱不了关系。”丹君叹了口气,很有些怨忿地瞧了她一眼。“一定是他看见你头上的水纹没了深受打击,躲在药庐里试图转移情绪,谁想到心不在焉却把毒草放了进去。”
“你倒是跟亲眼见着似的。”
“不用看我也明白。”丹君摇了摇头。“这孩子,心里装着你。”
“我知道。”
两人顺着水上回廊往回走,清葵走到湖水中间定了定。“你觉得方骓如何?”
“很厉害。”丹君回过味来。“你是说——?”
“我看她跟云儿挺合适。”
丹君睁大了眼。“她?云儿?”她先是惊了惊,仔细想了想又以为不错。“好是好,不过这事八字还没一撇,咱们外人可掺和不了。”
“谁说没一撇?那一撇已经划上了,剩下那一捺嘛——”清葵别有深意地看了丹君一眼,慢慢地踱了回去,只剩下丹君留在原地,半响也没琢磨出个结果。
二月初八。丹君换上了芙蓉嫁衣在铜镜前上妆。她在这之前失眠了三个晚上,居然还能容光焕发地抱怨头上的金冠太重,上妆的流程太麻烦。也许是之前的三天把所有的紧张都用光了的缘故,此刻她相当从容,还有心思往清葵那瞄一瞄,感叹一下她脸上难得出现的紧张。
“清葵,明明是我出嫁,怎地你比我还紧张?”
清葵着了水粉色的对襟如意云纹袄,妆容素淡。她在房里来回踱着,不住地往外头瞧,心神不宁。
“他们怎么还未到?吉时就快到了——”
“别急别急。”丹君下意识地安慰她,话一出口才觉着这话说得有些不对劲儿。两人琢磨了一响,双双又笑了开来,清葵暂且放了下心,朝她身旁坐了坐。
“门主!迎亲队伍已至!”
清葵猛地弹起来,勉强站定,又摆出一副淡定状。“知道了。”
迎亲的队伍已至天女山脚,不仅有四人大轿,更有媒妁喜娘,随从若干。队伍后头还跟着不少闻讯而来的闲杂人等,仔细看的话,还能瞧见几大派弟子的影子间杂其中。
前头两排吹着唢呐的乐师把一曲《百鸟朝凤》吹得震天响。天水门的弟子都欢天喜地地迎了出来,在天水宫的台阶前站做两排,伸长了脖子朝前头望。
萧错,傅云和连成碧站在台阶最上的平台上,神情各异。清葵坐在他们身后的大殿之上,唇角微勾。
队伍行至天水宫门口时,乐师退了下去,只见一红一蓝两个人影出现在台阶上方。
红衣的自然是新郎官秦峰。此时喜服加身,分外英朗。郁沉莲穿着深蓝色的曲裾深衣,沉着毓秀。
喜乐一停,四周立刻安静了下来。
郁沉莲朝前一步,立于平台之上,大殿之前,姿容隽永,让人移不开眼。只见他朗声道:“此番前来,只为两桩,今日在场诸位,均可做一见证。”
清葵微楞。他在搞什么?
郁沉莲唇角微勾,白玉砌成的天水殿门也不及他浅浅一笑,那般动人温润。
“第一桩,是我的义兄秦峰,将要迎娶天水门的丹君姑娘。”
他顿了顿,遥遥望向清葵。
“第二桩,乃是在下,以毕生所有为聘向天水门主商清葵求亲,愿许一世相随,至死不渝。”
现场立刻爆发一阵骚乱。
“天哪——沉莲公子,他是在向门主求亲么?”
好些天水门的弟子捧着脸颊尖叫。
“他…他们——是什么时候的事啊……”
“早就看出来沉莲公子跟门主的关系不一般……”
随行至此的各路人士亦议论纷纷,叹为观止,果真是一段奇缘。
萧错微讶,傅云脸色发白,连成碧站在原处,一动未动。
半响之后,清葵的声音才从上首轻飘飘地传了过来。
“此事——再议。”
郁沉莲丝毫未乱,神情从容不迫。“在下愿静候门主佳音。”
第四十八章
“你疯了么?”一天的仪式过后,将秦峰和丹君送入洞房。
清葵和郁沉莲携手走在天水宫的花园里,已是明月横枝头。
“今天让我吓了一跳。”
清葵脸颊微热,斜了他一眼。
郁沉莲唇角翘了翘。“这么一来,整个武林都知道你是我心之所属,若有别人要打你的主
意,还得先过了我这一关。”
清葵轻笑一声,双目潋滟发亮。“要是传到你师父那儿,非得把他给气坏。”
“这是我自己的事,跟师父有什么关系?”
他瞧了瞧周围,忽然将她拉到一条偏僻的小径上。
这小径周围长满了一人多高的灌木蔷薇,如今不是花季,葳蕤的枝叶轻轻扫过两人的脸颊
,有种秘而不宣的兴奋。
“还记得这里么?”两人来到蔷薇丛中的一小块平坦的草地上,郁沉莲指着前方蔷薇丛遮
挡住的一条回廊,将她的腰身带了过来。
清葵疑惑。“这是我的水上回廊,怎么了?”
郁沉莲勾唇,笑容里有一抹危险。
清葵一抖,回过头去又仔细地看了看。“这儿——有什么问题?”
她当然不记得。不记得那一夜她失魂落魄地跑到这里,痛苦地喃喃呼唤他的名字。他正想
出去,却见连成碧紧随其后,不由分说地抱住她,吻她。
他的手心扎进了无数蔷薇花刺,却丝毫感觉不到疼痛。那一夜深深地铭刻在他的记忆里,
那些花刺刺进了他的心。
他的心痛,不是为了自己,是为了她。
她不记得,他也不打算让她再想起来。那样苦涩的记忆,只由他一个人记得就好。
前头传来些许声响。
郁沉莲紧了紧揽住她的手臂,示意她噤声。
回廊不远处有两人一前一后缓缓而来,隔了两步远。
“是云儿?”清葵微愣。“那个是——方骓?”
“大概是碰巧遇到的吧。”郁沉莲微蹙眉。“傅云似乎心情不太好。”
只见方骓面容微赧。
“傅公子,你身上的毒——”
“多谢方护法关心。已经完全清除了。”傅云微微一笑,却透着些客气疏离。“这次多亏
了你的照顾。”
“傅公子,你不用…跟我这样客气。”方骓有些结结巴巴。“之前的事,对不住。”
“没关系。”傅云摇摇头,继续往前走。“你也只是听命于人。再说,如今既然已皆大欢
喜,之前的事自然不必多计较。”
藏在蔷薇丛中的清葵瞥向郁沉莲,见他看得认真,不由得玩心大起,手指沿着他的腰线轻
轻滑动。
郁沉莲颤了颤,回过头来看她,神情羞涩微慌。“小葵,别闹。”
“我可没闹。”她睁大了眼,手指滑到他的衣襟里头,触到温热的肌肤。
他打了个哆嗦,从外头按住她的手。“小葵……”
不远处,傅云站在回廊上,神情忧伤。
“傅公子,你有心事?”方骓小心翼翼地看着他的脸。
“没有。”傅云勉强笑了笑,秀美的眉眼上画着掩饰不住的愁绪。“也许有罢。”
“傅公子有什么为难事,不妨说出来,也许在下能帮到你。”
傅云摇了摇头。“没人能帮我。”
清葵的注意力全被郁沉莲脖颈上淡淡的粉吸引了过去。她贴近他,轻嗅他身上独有的奇香
,坏心肠地用指尖在他胸口上游走。
郁沉莲呼吸的声音重了重。“真要命。小葵,你是故意的?”
她欢快地笑了一声,在他脖颈上狠狠地吸了一下。“没错。我是妖女,你又不是第一天知
道。”
郁沉莲低笑着撑住她的后颈。“说得没错。”他俯首,在她耳垂上轻舔。“你是妖女,我
是魔主。不是天生一对?”
他的声音低沉,带了些暧昧的哑。清葵颤了颤,只觉得身体酥了一半,呼吸也快了几分。
回廊上,傅云垂眸。方骓站在他身后,怔愣地看他的背影。
“我是南疆人,没有爹娘,从小跟祖婆婆一起长大。”他说得很小声,像是自言自语。方
骓静静地听着,神情一点一点地放松了下来。
“是清姐姐把我带出了南疆。”傅云叹了口气。“如今她已有了心尖上的人,我不知道还
该不该留在这儿。”
“你——喜欢她?”方骓情不自禁地发了问。
清葵听到傅云的话,心中微震,转过身去瞧他。
郁沉莲正低头要吻,却被她无意中闪了过去,胸中发闷。
“小葵……”他带了些许不满,索性低唇吮她露出的那段脖颈。清葵注意着傅云的话,强
忍住未发出声响。
殊不知这样却令郁沉莲愈发不满。
傅云低下头。“我也不知道。原以为自己这一辈子也要跟着她的,可是现在看来她似乎不
再需要我了。”
方骓努力地想着要怎么安慰他。“其实——门主她把你看的很重。”
傅云转头看她,神情中有一丝疑惑。
“那个时候,如果不是为了你,她怎么会一个人到魔门去?”
方骓失了淡定,显得有些紧张而笨拙。“还有——你中毒的时候,她…她看上去很着急。”
“这个傻姑娘!”清葵叹了一声。“不为自己争取,反而说这些做什么——唔——沉莲……
”她的语气从开头的恨铁不成钢,变作了最后的娇媚微惊。
郁沉莲的手指不知在何时挑开她的上衣摆钻了进去,拢在她的胸口上用力一捏。
她转回头,嗔怪地瞪了他一眼。他却毫无愧意地笑着,凑过来吻她。她又避开,“让我听
听他们说什么。”
郁沉莲无奈,下巴贴在她的脖颈上来回地磨蹭。“这是他们的事,让他们自己解决不是更
好?”
那边,傅云勉强笑了笑。“她答应过阿婆,要好生照顾我。大概在她心里,我不过只是个
弟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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