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卿把茶杯推倒他的面前,也坐下,抿嘴笑道:“还说我呢,看看你自己,又黑又瘦,哪里像个大将军!”
说着,忽然声调一低,收了喜色,柔声问:“这次北伐,定是吃了不少苦罢。”
蓝凌见她这样形状,不禁心中感动,又不愿意她担心,忙洒脱一笑,大声道:“本将军攻无不克,威风凛凛,要吃苦也是那些北人!”
素卿果然被逗得他巧笑连连,撇嘴道:“亏得还是大名鼎鼎的真武大将军呢,这般没羞没臊的。”蓝凌也跟着她笑了起来。
素卿又问他何时回来的。蓝凌品了口茶,停了一会,才淡淡地说:“今日一早。”
素卿心里一动,说不出是何种滋味。
低头半响,才勉强笑问:“刚回来必有许多大事要向圣上回报,怎么这回子就跑出来了。” 蓝凌随意的向湖里望了望,不以为然的随口回答:“一回来就向圣上禀报过了,只是还需晚间回去参加接风筵席。”
说完,掉过头来,望着素卿,又轻声加上一句:“我只是想来看看你。”
就这样平淡的一句话,听在素卿耳中,却激起了巨大的波澜,不禁暗自神伤。
为了摆脱这种莫名的情绪,素卿顿了顿,连忙又接着问:“边境战事平稳了么?怎么突然让你回来?”
蓝凌听了这话,骤然脸色微变,一缕忧色一闪而过,随即才以微笑遮掩过去:“只是暂时无碍,盘恒几日还是要回去的,这次圣上着我回来,却是为了泄密一事。”
素卿早把他的异常看在眼里,心里虽然疑惑,表面仍一丝不漏。
略点了点头,笑道:“正是呢,我也听大哥说过,你在敌军骑兵营中缴获了泄密的布防图。”
蓝凌长叹一声,剑眉骤起,忽然摇头道:“此事诡异。”
素卿不觉心惊,略作沉吟,忙试探道:“凌何出此言?此事不是很明显么?”
蓝凌看了看她,站起身来,俯在栏杆上,沉声思索道:“正是太过明显,是以令人生疑。试问攻防图乃极大的机密,又怎么会出现在敌军一个小小的骑兵先锋营的营帐之中?岂不是太过儿戏。。。。。”
停了一会,又向素卿笑道:“看我,无端端说起这个,你们姑娘家,必然是不愿意听的。”素卿也只好笑笑,不便再问下去。
蓝凌忽然向她招了招手,素卿便来到他的身边,两人并排着俯在栏杆上,看着水榭外的丝丝细雨,都觉得说不出的安逸舒心。竟不忍打破这份宁静的氛围。
许久,蓝凌才望着远方轻声说;“素儿,你知道吗?在边境的时候,每逢一场战斗结束,我便自己一个人坐在战营外,眼前虽是黄沙连天,破败萧索,心里却在想着你,我总是在想,南国的天空会是什么样子,素儿又在做什么呢?说来奇怪,每到想到这里,就不觉得那么辛苦了。”
停了一会,又兀自道:“就在刚才,我走进园子的时候还在想,素儿会是什么样子,正在做什么?没想到一见之下,竟和我想象中一模一样。你相信么?”
素卿闻言,如同被一股电流击中,心内又叹又愧,柔肠百转。只哑声说了一个:“凌。。”就再也说不出话来。
蓝凌并不理他,依然望着远处,继续说:“我自十六岁起驰骋沙场,大小战役经历了上百战。初时是为了给自己争一口气,后来不过是借疼痛让自己清醒。使自己的心更加坚硬如铁。唯独这一次,却和哪一次都不一样。”
他忽然转过身来,一只因握刀而布满薄茧的手,穿过素卿的蝉翼般的乌发,因为摩擦感到阵阵微颤:“我提着战刀俯视尸横遍野的战场,竟没有那么害怕了。因为我知道,自己一定不会有事,我曾经对某个人许诺,一定会让她放心。”
他的声音越来越低,最后,变成了呢喃:“素儿,你给我下了咒么?”
素卿如雷轰顶,呆呆的站着,甚至忘记了挡开他的手,她不敢看向蓝凌的眼睛,不敢看到那漆黑瞳孔中自己。只能低头盯着自己的鞋尖,许久,才颤声道:“我并不值得。”
声音凄惨绝望,令人不忍听闻。蓝凌的食指轻轻的托起她的下巴,小心翼翼,好像怕把她打碎一般,强迫的对上她的眼睛,凌的声音从未有过的温柔:“你值得的。”
素卿紧紧握紧自己的双拳,不知不觉间,在他深情地凝视下,滑落了泪水。蓝凌有些心痛,笨手笨脚的帮她拭泪,粗糙的手指滑过素卿玉般的脸庞,两个人不约而同地一阵心悸。
正在这万般暧昧十分,忽然传来一阵柔媚的笑声:“四殿下,打扰了!”
两人慌忙分开,只见一人白衣胜雪,顾盼生姿,正翩翩而来。除了素轩,还能是谁?
转眼他已经来到水榭中,目光在二人脸上转了几转,方笑向蓝凌施礼道:“多也不见,四殿下一切安好?”
蓝凌也客气的敷衍了几句。素轩又留他在府中用饭。蓝凌因说要回宫赴宴,便要告辞。
素轩便笑道:“就让臣妹代我送殿下出去罢了。”
素卿闻言,只好送他下了水榭,一路往大门走去。经历了方才一番尴尬,两人反默默无语起来。
送至门口,蓝凌便在素卿耳边轻声说:“明儿我还来。”
素卿双颊晕红,只不作声,蓝凌便一笑,方上了马车去了。
素卿目送他远去,怀揣满腹心事,折回园里,去寻素轩。
此时小雨已停,园中的草木经此滋润,越发苍翠。素轩却已不在水榭中,素卿到处找了找,才看到假山后面的树影下,他正背着身子和雨梅站着说话。
不知雨梅说了什么,素轩便道:“须知谁才是你的主子。”声音虽然和平是一样散漫和煦,熟悉他的人却能听出一丝怒意。
果然雨梅马上跪下,还要再说什么。
素轩也不理他,继续说:“此事不可操之过急,还需从长计议,须知,一步走错,满盘皆输。你只需照此回明就是。”
素卿听得大为疑惑,不禁暗自揣摩。却也知此刻不能上前,忙转身穿过假山,只回水榭等他去了。
插入书签作者有话要说: 凌回来了~~~~~~~~~~~~~~~~~~
沾衣欲湿杏花雨 ⊕绝句 僧志南 古木阴中系短篷, 杖藜扶我过桥东。
沾衣欲湿杏花雨, 吹面不寒杨柳风。
芳诞
不出所料,大约过了一盏茶的功夫,素轩便来了。靠在栏上,一双凤眼,似笑非笑,似叶非叶的斜睨着素卿。
素卿被他看得不自在起来,才要说话,他却开口了:“四殿下倒是对卿儿上心的紧,刚一回来,朝堂上匆匆敷衍了圣上,就到府里来了。”
素卿咬咬嘴唇,目光凌厉地对上了他的眼,方站起来,冷笑道:“这难道不是素轩希望看到的么?”
素轩也不在意,也不回答,只笑了一声,自顾在垫着锦垫的廊台上坐下。手肘支在栏杆上,把下巴藏在自己臂弯之中,看着满塘荷花。
素卿拿他无奈,站在原地盯着地面,踌躇了一会,方低声说:“凌起了疑心。”
素轩听了,并不回头,声音随着春风闲闲的飘来:“以蓝凌的心机,自然会疑心。我早说此事过急,不慎稳当。不过倒也无妨,安知此事不是圣上借以打压刘家的借口呢。。。。。”
停了半刻,又幽叹道:“蓝凌倒是不错,有勇有谋,远胜二兄,可惜过刚则易折呢。卿儿看呢?”
素卿闻言倒吸一口冷气,脱口而出,说了个:“你。。。。。”
素轩便笑出声来,这才回头,若有所思地看着她道:“卿儿只管放心,你如此关心他,为兄自然不会害他的。”
素卿心里半信半疑,便不作声了。
素轩仔细的看了看她的脸色,这才站起来,温和的拉住她的手,两人一起坐到桌前。又向湖岸打了个手势,便有丫鬟款款将几碟精致的菜肴和酒具等送到榭中的石桌上。
素卿疑惑的望了他一眼,素轩只顾给二人斟满酒盅,方望着她嫣然而笑,问道:“卿儿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
见她茫然摇头,才柔声道:“今天是卿儿的芳诞呢。”
素卿越发诧异起来,素轩又笑道:“记得我曾经问过你,你说从来不记得自己的生辰。去年的今日,你初到府上。不如从此就把每年的今日作为生辰,你说可好?”他的声音一改常态,难得的认真。
素卿心弦微颤,一时心内千头万绪,五味俱全。愣了一会,才微微点了点头,却又不禁含悲而笑:“今年作此生日,却也不知来年如何,何等难测,轩休提以后罢。”
素轩听了,一双眸子流波转盼,点头笑道:“很是,竟是我说错了。今朝有酒今朝醉,我且自罚一杯。”
素卿忙按住他的手,朗声说:“不要你自罚,我既是寿星,自当先干三杯才是。”说完,仰头便连干三杯。
放下酒杯,又自顾满上,方深深的看着素轩,媚如秋月,娇若春花。自举起杯子,笑道:“轩特意给我做生日,自然是心里有我。素卿受宠若惊,心内着实欢喜。且敬轩一杯。先干为敬!”
说完,又吃了一杯。素轩只笑笑,也自饮了。
素卿再次斟满酒杯举起,口中娇声笑道:“自我来了,承蒙轩的多番照料,借此酒全做感谢罢。”
不待对方开口,已然仰头饮尽。
素卿寻出各种缘由,连吃了几杯,不觉有些腮红耳热,一张芙蓉玉面微微泛红,如同刚搽了胭脂一般,美艳无伦。
只见她忽然嘻嘻一笑,娇声道:“既然是我的生辰,轩可备下礼物了?”
素轩只看着她,眼神如春光融融,笑道:“却只备下了这桂花冰露,与卿同饮。若卿儿喜欢,明日再给卿儿送些钗环首饰罢。”
素卿像是听了笑话,只一只皓肤如玉的素手指着他嘻嘻笑,好半天才说出话来:“轩竟然如此之俗了,倒叫卿儿不知道说什么好。”
素轩知她有几分醉了,便随手拿过她手中的杯子,自己饮了,才眯眼笑道:“哦?那送卿些什么礼物,方不俗呢?”
素卿索性把桌上酒壶抱起来,喝了半盏,支着头冥思苦想了半日,忽然抬头,秋波流转,露出左颊上浅浅一个梨涡。霍然甜笑道:“你只亲亲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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