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允远哲一下子坐起身来,刚刚生出的悲悯温情早已飞到九霄云外,几乎想动手掐她:“你一天内吃了好几顿了!”
素卿不以为然扫了他一眼,自动忽略他满脸的凶相,很善意的提醒道:“这种蛊毒是不是让人消化得快?你买的时候没有问清楚么? 反正我总是觉得饿。”略停了一下,继续说着很熟悉的话:“而且我不是肉票么?要是饿死在路上,你的银子就不保了!我这可是为你好才出言提醒的!”那允远哲经过和她同行的这两天,几乎都能把这段话背得出。
然而人的忍耐终究是有限度的。那允的忍耐力尤其有限。
他强忍住满腔恼火,邪邪一笑,做了个抹脖子的威胁动作:“难道要逼我动手将卿卿打晕了驮在马上赶路?那样我们都能轻松些。”
素卿根本不在乎他不加掩饰的威胁,破罐破摔,只随手去玩水,唇边绽放了一抹鬼魅的笑,那允已然见识过的,撒泼前的预兆。
那允无能为力的叹息摇头,宣告恐吓的方法失败。他气馁的重新仰倒,不再言语了。
素卿只是默默地看着溪水,水中的人儿同样失神的怔楚着,美丽而惨决。
还是那允远哲开了口,难得的严肃认真,一字字说:“卿卿,你这是自欺欺人。”
素卿浑身一僵 慢慢变了脸色,猛然转过身,声音因为紧张而变得尖锐:“你住口!”
那允远哲躺着不动,最恳切的语言听在耳中却是那样无情:“你明明知道再拖延下去他也不会来!”
素卿紧紧抱住自己的膝盖,嘴唇已发白,忧郁的眼波忽然变得利如刀锋:“不,他会来的!”
那允远哲并不理会她,只望着又蓝又高的天空,轩眉一笑,随随便便的问:“他的心机极为深重,当初明明疑我,又为何会邀我同行?你考虑过么?”
素卿觉得越来越冷,只好蜷成一团,努力克制住自己不颤抖,倔强的反驳道:“他告诉过我,是要将你置于视线范围之中,以免你暗地弄鬼!”说到后来,自己也觉得底气不足。
那允远哲像是没有听见她的话,顺着自己的思路想下去:“难道有人拿你威胁蓝凌,会对他有什么好处么。。。。。”
素卿觉得轰得一声,所有的血液涌上了头,他的话正击中了她心底里最不愿面对的怀疑,无尽的绝望如洪水般将她淹没。唯有无力的不断嗫嗫:“你胡说。。。。”一股血腥的甜味骤然涌上喉咙,她的眼前似乎有些朦胧。
那允远哲鼻子里哼了一声,笑得讥诮而冷酷:“你如此相信他,我确实无话可说了。”寻思一会,又微微颇首:“容素轩究竟存得什么居心,太过难测呐!”
想不明白,干脆抛开,那允远哲从来不做为难自己的事。毕竟若是没有容素轩的阻截,这一路至少会顺利百倍不止,是件极大的好事。他恢复了平日的洒脱爽利,轻快的站起身来,随意拍拍身上的灰尘,伸了个懒腰,展颜笑道:“我还是操心自己的银子要紧!卿卿,我们上路吧!”
容素卿没有听见他的话,她依然一动不动坐在水边,是那样娇柔脆弱,目光仿佛在遥视著远方,人也仿佛到了远方。那允远哲的好心情莫名其妙的飞走了。
人沉默,山林安静的像死亡一般。
飞蛾
明知道蓝澈的动机是调虎离山,为何欣然同意前往边境?
一开始就看出那允远哲动机不纯,为何会一反常态,盛情相邀同行?他虽然自信,却也是个最谨慎的人。。。。
既然能随心所欲的施展自己妖异般奇特的魅力,俘获世间女子的芳心,他怎么会看不出来雨梅癫狂炙热的爱慕?又为何会在紧急关头将自己交给这样一个危险人物?
他惯于运筹帷幄,谈笑间揭穿杀手的身份,甚至早布置了影卫跟随,又怎么会偏偏让那允远哲轻松离开战局?
。。。。。。
没有第二种解释。。。。。
一切都是他顺水推舟的一步棋。。。。。。
他早看出那允远哲的目标是她,于是顺手为绑架提供了有利的机会。。。。。。
这一次,他的目标是……………蓝凌。
他的野心比她所能想象的还要大。。。。。。
炎炎篝火燃烧着,发散出温暖的红光。然而她的心却比最寒冷的冰雪还要冷。。。。。
心底里有成千上万个声音在疯狂的叫嚣着反驳,你猜错了!你猜错了!这不过是巧合!
素卿嫣然对自己笑了,是凄惨绝望的笑:淡月,你真可悲。。。。。。甚至比雨梅还可怜。。。。。。
那允远哲此刻也在对着篝火郑重地沉思,不过,他在沉思的却是山鸡烤到什么时候火候最适当。
一颗小石子准确的打在素卿的身上,这是明确的挑衅。对面的那允远哲得意洋洋的笑着等待她的爆发。而素卿只是缓缓地抬头看了他一眼,平淡的好像无知无觉的脸,没有感情,没有嗔怪。那允远哲的笑容顷刻僵住,不好玩,很不好玩。
那允远哲急切的想说些什么,遂摇了摇自己手中的山鸡,热情的显摆:“卿卿,你看我烤得美味!”
素卿的美眸似乎含有雾气,她的纤手微微一伸,朱唇微启,只说了两个字:“给我。”
那允远哲倒怔了一下,眼睛里露出种很奇怪的表情,身不由主的把山鸡远远递给她。
素卿依然没有任何表情,两手抱着烤鸡,张口狠狠咬去。
那允远哲这才回过味来,痛心疾首的哀号,几乎要隔着火堆扑上前来:“你倒是给我留一半啊!你不知道,我捉得多辛苦,而且就捉到这一只!!”
素卿头也不抬,口齿不清的给了他一句:“肉票优先。”别说,那允烤肉的功力一流。不理会他可怜巴巴的眼神,她吃到再也吃不下为止。
将剩余的骨头远远一扔,掏出那允远哲的帕子悠然的擦手。望望他转为哀怨的表情,素卿不由微微一笑,瞬间又觉得浑身都累到极限,懒得再虚与委蛇,淡淡的问:“那允,我和雨梅的对话,你都听见了么?”
那允远哲丝毫不觉得突兀,总算把烤鸡的事情抛开,点了点头,目光闪动,心有余悸的唏嘘道:“对啊,女人打架原是最疯狂的!”他望向燃烧的火焰,火光将他生动的脸庞染成金黄,忽然又说:“就算没听我也早就知道,你们并不是真正的兄妹。”
不理会她疑惑的眼神,他随随便便用枯枝去拨动篝火,好心的补充说明:“你看向他的眼神,并不是作为妹妹的眼神。”
素卿的心一痛,原以为已经麻木的心依然会痛。
那允吊儿郎当的玩着火,似乎手边的任何东西都会被他拿来玩。随意扫了素卿两眼,睥睨断言道;“你会很惨,爱上他的人都会很惨!”他的声音平淡无波,似乎陈述的只是一个最浅显的事实。
而这随便的两句话,似乎是一个梦里袭来无数遍的蛊咒。。。。。素卿早习惯了这种预告,勉强笑笑,无力的反驳:“你才认识他几天,说得倒像很了解他的样子。”
那允远哲终于停下手中的动作,邪邪的笑:“虽然同行的这几天吃的喝的都是他请客,不花我自己的银子,而且,这次行动如此顺利,多少还得他相助,实在不该背地说他坏话,可是,我偏偏是个诚实的人,不吐不快…………”他换付口气,果然极为诚恳认真,字字说:“有一种人,生下来就是为了带给别人痛苦,他就是这种人。”
火焰突然跳动起来,烧焦的木柴噼里啪啦作响,那允远哲再也不理会她,专心致志的拨弄起火堆来。
素卿的笑容立刻冻结,心像被毒蛇啮噬般痛苦。抱紧自己望着篝火,实话总是最无情,最伤人,最难以面对。那远哲的实话尤其是这样。永远一语中的,猝不及防。
如果素轩是危险而蛊惑的熊熊火焰,那么她就是扑火的飞蛾么?
素卿强迫自己不去想,叹气摇了摇头,低头看自己的脚,柔声道:“ 他给人带来痛苦,你就不是么?别忘了,你可是刚刚给我下了毒呢。”
那允远哲不以为然地朗声笑了,不可否认,那张充满异国风情的脸笑起来很好看。
他缓缓摇头,答非所问:“那不一样。”
素卿难得温柔的望着他,忽然转了话题:“那允,你真的那么喜欢银子么?”
那允远哲很莫名的皱皱眉,似乎觉得这个问题很蠢:“世人哪个不爱银子?钱可以买到我想要的一切东西!”素卿并不相信他的回答,偏偏他说话总是很有诚意。只好不再作声了。
那允看着她寻思了一会,忽然有些良心发现,脸上充满诚挚的歉意,小声道:“卿卿放心,我一定向买主交待,让他们好生对待你的,你要想开一点哦。。。那个。。。。。如果你运气好,说不定最终还会活着,也未可知。”
素卿黯然一笑,淡淡的说:“我是不是还要感谢你的好心安慰?”只是这种蹩脚糟糕的安慰,不要也罢。
那允远哲莫名其妙有些理亏,这可是极为罕见的特殊情况。讪讪的借着火光偷偷乜了她一眼,不再多话了。
寂静的荒芜之夜,阴森的树林中仿佛有什么人冷冷的窥探着火旁各怀居心的男女。
素卿终于下定了决心。
豪赌
那允远哲郁闷的抬头望望,秋夕暮色中,天阴沉沉的,正在酝酿一场雨。他回头看向马背上的人,剑眉合拢,忧心忡忡地说:“马上就到山顶了,我们要再走的快些,还能赶得及找地方避雨。”
素卿沉默的点了点头。见她并没有借机耍赖,反而难得的顺从,那允不禁有些奇怪,锐利的看了她一眼,看不出丝毫端倪,才又继续加快速度前行。
穹苍皓皓,有沉闷的雷声响起,让人不得不生出几分心烦意乱。
还好,他们已经到达了山顶。那允吸了口气,只要翻过这座奕灏山脉,就走出宁州地界,边境将越来越近。
山顶是一片崎岖不平的荒地, 附生的枯黄林木,被风吹得直晃。极目四望,来去的山路均算得上缓和平坦,唯有南面的山岩,宛若被利刃垂直削去,直插于山涧之中,形成悬崖之势。斜斜插在青天之上,白云之中。北边却是一片山壁,那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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