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凌听到这声笑音,恍惚中回到从前,巧笑精怪的少女,一把扯住自己的衣袖,口称相公。 说不清交错横陈的杂乱滋味,烛光的不断晃动中,心里充斥满满的是内疚和疑惑。
多少个夜晚和白昼的魂牵梦绕,如今心上人近在眼前,历尽千辛万苦,浑身伤痕,死里逃生。却因自己的冷待而饱含幽怨,倔强的不肯诉苦。他的心骤然因为存着疑惑而惭愧起来。
且留给日后再去想罢,蓝凌怜惜地将她捧在胸前,像是世间最珍贵的珠宝。
素卿闭上眼睛,青草的味道蔓延凌绕,温柔定格在脸上,心内却是没有尽头的悲呛。。。。
帐外是呼啸的西风,帐内的两个人虽然各怀心思,却都贪婪的留恋这一刻的温暖和安心。。。
素轩起得很晚,他的头很痛。看到早晨的阳光,实在是感到幸运,又是活着的一天呢。于是心情也跟着大好。
忽然一张美丽的脸猝不及防映入眼帘,确是素卿,侧卧在自己身畔,以肘支头,似笑非笑的盯着他。见他醒了,不觉秋波流转,半是狡黠,半是挑衅,媚声道:“轩倒是醉得厉害,人事不知,就不怕有人趁醉掐死你么?”
素轩觉得很有意思,索性也不起身,只穿件中衣,越发躺平了,轻佻一笑:“只有你才想掐死我,别人都希望我死的更惨。”虽是玩笑,可惜更是事实。
素卿于是也笑了,笑靥无声地妖娆着:“既知道很多人想你死,为何还喝这么多酒?莫不是凌深夜找我,你吃了醋?”
素轩招牌般的笑而不答,心内莫名的别扭了一下。
素卿觉得自己很无聊,如此蹩脚的试探只会换来越来越多的轻视。妖媚渐渐退去,骤然正色道:“凌如今已然疑我。”
素轩懒懒嗯了一声,慢吞吞的说:“东宫事变,以蓝凌的心智,虽人在边境,又岂会不知有我的一份谋划?再联想起蓝澈求配等事,自然会怀疑是我授意你接近他的。”
略一沉吟,支起身来,凤目含情,脉脉望向素卿:“我深信卿儿必有对策。”
东边日出西边雨,道是无情却有情。
只是他的情,通常只会在这种时刻流露。
素卿偏头不去看他,冷笑道:“不错,我只好使了苦肉计,暗示为了使他免于北国人的要挟,是以跳崖。凌虽感动,疑惑却难以尽消。”
素轩这才坐起身来,随手摸起件衣服来穿,刚穿了一只袖子,忽然停下,眼神灵动,似叶非叶斜睨着素卿,随意笑问:“若说起此事,如今我也疑惑了,卿儿跳崖,到底是为了谁?是我?还是蓝凌?”
素卿如同被人迎面狠狠掴了一掌,笑容顿时僵在脸上,胸口仿佛被东西灼伤,伴随着剧烈的咳嗽,竟呕出一口血,微微的细汗沁了出来,脸色越来越白。
素轩先是无动于衷的冷然望着,忽然叹息一声,温柔的将她拥入怀中,慵懒温柔的声音轻轻传来:“罢了,是我说错了。”
女子闭上眼,任凭泪水滑落。
妾如飞絮何去?君若磐石不怜。残月心若五更寒。爱他无情好,憔悴也相关。
最是红尘零落后,转教人忆往年。湔裙梦断续应难。西风多少恨,呕血泣己怨。
作者有话要说:一写到蓝凌就很无力~~~~~~
要尽力了~~~·!
素轩是不是超坏啊?其实他已经有点动心了~~~~
张先《千秋岁》数声鶗鴂,又报芳菲歇。惜春更选残红折,雨轻风色暴,梅子青时节。永丰柳,无人尽日花飞雪。
莫把幺弦拨,怨极弦能说。天不老,情难绝,心似双丝网,中有千千结。夜过也,东窗未白孤灯灭。
交锋
起床后,懒散的容素轩却不得不行使御史的职责。检阅部队,犒赏将士。还好这类安抚人心的工作本就是他的强项。
终于检阅完全部军队,已然秋日偏西。素轩随蓝凌登上城垛,两人遥遥望着这片荒凉之地,带着几分冷然和压抑,西风呼啸,充斥了一股萧杀之气。唯有孤零零的砂岩冷冷地瞪着这一切,这就是沙场带给人的震撼。
素轩突然心有所感,轻声吟诵:“黑云压城城欲摧,甲光向日金鳞开。角声满天秋色里,塞上燕脂凝夜紫。半卷红旗临易水,霜重鼓寒声不起。报君黄金台上意,提携玉龙为君死。”雄壮悲烈的诗词出自他的口中,竟奇特的染上一丝柔和的凄凉。意味深长的吟到最后一句,转身看向蓝凌。
蓝凌幽深的黑瞳紧紧与他对视,不动声色。
素轩忽然扑哧一笑,顿时打破僵局。不着痕迹地对方他一眼,细长的眸中含有一丝促狭,轻声问道:“报君黄金台上意,提携玉龙为君死。这莫不是四殿下的心意?”
蓝凌巍然而笑,高贵从容,断然道:“既然身在军中,自然恪守本分,鞠躬尽瘁,誓死报效圣上。容大人因何有此一问?”他堂而皇之将话锋避开,轻松抛回。
容素轩索性背靠在土墙上,笑而不语。只是一双凤目凝住蓝凌,看了半晌,才缓缓道:“只是不知这个君又是何人。”
蓝凌双手抱胸,微微一怔,忽然大笑:“容大人这是怎么了,当本殿下是三岁小童么?君自然是当今圣上。”
容素轩不以为意,略摇摇头,浅颦轻笑:“轩问得是明日之君。”
蓝凌终于显出几分怒色,冷冷道:“容大人真乃恃宠而骄,居然如此放诞。”
容素轩还是摇头,似笑而非的回答:“臣并不敢。”口说不敢,脸上却不见半分诚意。
蓝凌冷哼一声,骤然死死看向他,沉声道:“你究竟是何居心?”
容素轩依然带着春风般的温柔笑意:“不过是不忍心亲见殿下明珠暗投而已。”
蓝凌的目光有含着强烈的压迫感,却如同挥出坚硬的拳头,打在一堆棉花上面。所以他干脆收了厉色,转而轻声笑了:“大人居心叵测。”
容素轩反而收住笑,眼底眉心浮起轻浅的沉思,“只能说彼此彼此罢了。”
蓝凌不禁变色。
萧索的狂风中,两个男子各怀所思,决绝对视。
还是容素轩先败下阵来,他受不了烈风直吹,何况今天已然累得半死。默默拍打身上的沙尘,转而向身后的军营遥遥一指,笑容如狐狸般狡猾:“治军尚如此严苛井然,殿下不是没有志向的人呢。”
蓝凌不过一笑,轻松拨开:“不过是恪尽本分罢了,大人谬赞。”
容素轩心说此人难缠,却越发激起了兴致,又不敢逼迫太紧,反而适得其反,是以只一笑,便收住了。
蓝凌微挑嘴角,略拱拱手,沉声道:“营里还有些军事,不能耽误,大人可要一起回去?”
容素轩远远眺望无边的砂砾,似乎自得其乐,倦怠的笑笑:“四殿下便先请罢。”
蓝凌点点头,转身去了。走了两步,忽然又站定,并不回头,踌躇半日,才低声问:“素卿。。。。。。”
素轩温和的声音透出玩味:“殿下既不信我,又何须问?”
蓝凌一语不发,提步走了。
从城垛上可以看到一人一骑越来越小,直到消失不见。
夜幕开始降临,一抹惨红的弯月渐渐出现,高悬在天边。风,越来越冷了。
容素轩安然靠在墙上看月亮,姿态飘逸俊秀,清雅脱俗。
只有天知道,他不想看月亮,一点都不想。因为,风冷的要命。
正在不耐烦间,嗖的一声,一道鬼魅的暗器幽灵般袭来。溶化在黑夜中并看不见,然而素轩却能听到。略一偏头, 样式狰狞的暗器豁然没入土墙,是一支黑色的蝎子。
素轩的凤眼在黑夜中丝丝流转着流光,嬉笑道:“葛岐长老,这便是你打招呼的方式么?”
一个黑衣人从黑幕中缓缓显映出来,他的身材很瘦,手脚却特别粗大。黑巾蒙面,并看不见长相,只露一双眼睛,闪着暴戾的冷光。
他冷冷的开了口,声音嘶哑低沉:“公子好大的胆子。” 素轩的白衣在夜色中格外显眼,也越发摇曳生姿,双手抱胸,一副悠哉的样子,讥诮道:“长老是专程为斥责我而来么?”
黑衣人瞪着他,眼神极为不善:“斗胆请教公子,梅尔何以会死?”
素轩唇边挑起优美的弧线,不以为然道:“雨梅么?她太不知道天高地厚,所以自寻了死路。不过是区区一个侍女,长老又何必如此认真呢?”
他果然轻易撩起了黑衣人的怒火,葛岐窜上前来,狠狠怒瞪着他:“梅尔是圣母最宠爱的婢女,奉命辅佐与你,公子又岂会不知?”
素轩的眼神渐渐变冷,笑意却越来越深:“哦?我只知道,圣母断不会为一下人指责我,除非,”他的声音一寒:“这是长老您个人的意思。”
黑衣人气得呼吸声都变粗,半天才冷冷的点点头,气极反笑:“好,果然善辩。此事且抛开不提,圣母问你,为何不按照计划行事?自作主张?有劳公子随我走一趟,亲向圣母解释罢。”不怀好意的笑声极为凄厉。
容素轩睇他一眼,故作沉吟一番,忽而发出戏谑的笑声:“天黑路远,轩却不惯赶路,长老说该如何是好?”边说边歪头为难的看向对方。
黑衣人万没想到他敢抗命不遵,顿时勃然大怒,才要发作,没想到容素轩再也不看他一眼,傲慢的返身就走。
蔑视的态度彻底激怒了葛岐,狂嘶一声,也来不及多想,身子凌空跃起,发起一掌,闪电般向素轩袭去。眼看就要拍向背心,素轩忽然挽唇而笑,转过身来。葛岐惊恐的发觉不详,然而已经太迟。他的掌长不过素轩的软剑。
素轩望着他沙袋一样倒下,长长叹了口气,惋惜摇头道:“我早说你会坏在这幅急脾气上,今个倒是应验了。”温和细致的帮他抚平死不瞑目的双眼,素轩连忙下了城垛,实在是太冷了。
月影下,蓝凌打马奔腾着。营帐越来越近。一抹芊芊素影,雕塑般凝在营前,远远的向外眺望。蓝凌的心一动,不由自主加快了速度。
素卿此刻也看到了他,忽然转了身,举步就走。蓝凌心中酸涩,马还未停稳,就猛然跃下。素卿心里一慌,居然拔腿跑起来。蓝凌三步两步,便赶上了她。一把抓住她的胳膊,略为用力,两人便相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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