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是不想你死!”塞菲斯怒吼,眼中蓦然迸射的血光令艾莉丝不寒而栗,“如果你执意要死,我宁可吃了你!”
差点被这波怒气冲击得昏过去,魔法神压抑地轻咳,温润如水的红眸交织着心疼与歉然:“别说气话了,你为什么不常来,原因我还有不明白的?塞菲斯,没必要去争什么,我喜欢那两个孩子,喜欢黎姬,我不想破坏这一切。代价是我个人的消亡的话,我愿意。”
对他温静无争的养父,龙神只有一再无奈懊恼,舍不得怪他,又没法找已经把自己拆分的罪魁祸首混沌之神算账。攸地,他浮起若有所思的神色,眼光古怪地瞅着对方。
“你不想争,也许他们倒想着除掉我们了。”
“怎么可能。”奥古诺一哂,没有放在心上。他性情孤僻不讨喜,但还不至于结怨,又毫无威胁性,谁会巴巴地对付他?倒是他的养子……危险。塞菲斯冷哼:“就你不知道。姑且不论某些家伙心里的想法,贝里卡斯自从管理星盘后,就变成个三流算命的;兰修斯迷失在梦境里,精神早就不稳定了,他们一个心怀嫉妒一个毁灭本质,看到符合他们想像的未来一点不出奇。”奥古诺不解:“嫉妒?”
“你没发现贝里卡斯讨厌你么?”水色眼眸笑意一闪。
“发现了,但这不是嫉妒啊。”
塞菲斯不置可否,道:“总之,贝里卡斯是恋姐狂,兰修斯是恋兄狂,若是黎姬和贺加斯有什么闪失,你说他们会如何?”奥古诺恍然大悟:“你的意思是,他们怀疑你会……可这只是一种可能性啊!”
“兰修斯给了我一滴血。”塞菲斯冷不防冒出一句。奥古诺一呆:“啊?”
“他说能抑制我的饥饿,说有用也有点用。”
“啊……”同样的感叹词,却是截然不同的语气,奥古诺欣喜若狂,“太好了!我要谢谢他!”等等,血有这个功效吗?对了,兰修斯是欲望之神,都怪他没及早想到。塞菲斯冷笑:“不必,我才不信他突然转性,关心起他人的死活。”
“一滴血根本伤不了你,也无法动手脚。”奥古诺认为养子太多疑了,不以为然。
“没错,对象不是我,也不是你。”塞菲斯的低喃隐含困惑与戒慎,眼底混合着清醒的思量和疯狂的决意,“所以我会搞清楚,如果他的确图谋不轨,我就把贺加斯的脑袋装在盘里送给他,哪怕你说情也没得商量!”
……
碎乱的画面冲进他的梦境,有过去,也有未来。
那个只在魔法神的灵魂神殿有记载,深印于他脑中的故乡,闪闪发亮一望无际的绿,天空还有些蒙昧的灰,缤纷的花朵四下飞扬,无数飘浮的水球像孩童吹起的肥皂泡,世界在神的指点下发生巨变。
风精灵们跳着曼妙的舞姿,为苍穹抹上纯净的蓝,一到傍晚,彩云流华;水精灵们倘徉在大地的怀抱中,长发舒卷飘逸,带起浮萍似的浪花,留下久久不绝的清脆笑声;火精灵们在最深的地底流动,是生命最纯粹的红,偶尔会调皮地跑到地上胡闹,引起惊天动地的轰鸣和滚滚岩浆;银白色的条光劈开裂谷,划出断崖,如同神掷落的裁决之剑,惩戒失控的狂暴元素;最后,温柔的黑夜覆盖了一切,所有的生命都在星辰的摇篮里沉睡。
扑通扑通,小小的龙蛋被那位神祗搂在怀里,聆听他缓慢的心跳,他的所见所闻流入尚未成型的肉体,就此不可分割。
为什么为什么?那样无与伦比的力量,变成了干涸的河床!
形单影只,气息奄奄。
在他花费数不清的岁月管理整个始源之海,划分出元素界,他就已经是宇宙之主。只要一步跨出,他将是新秩序的缔造者,至高无上的神皇,他却止步,任混沌神囚禁,任协调神放逐,任自己一天天衰弱。
不甘心啊……
被结晶柱体包围的虹彩龙徐徐睁开眼。
数以万计的恒星无声地爆破,感到这股震撼寰宇的波动,办公桌后的众神之首恼怒地握紧羽毛笔,打定主意等众神祭结束,就去给那头龙加把锁!
巨大的眼睛又静静闭上,与此同时,一根晶体上浮现少年的身影,七彩绚丽的长发,沉淀着杀意的双眼。
“王。”被矮人王封印,照理无人能进入的龙穴口,一个少女匍匐在地,姿态恭敬而惶恐,看得出她正竭力克制,但还是吓得簌簌发抖,“您……您需要臣妾服侍吗?”
“不用。”冷冷扫了她一眼,塞菲斯蓦然扬起一抹残佞的笑,“古丽西拉,你们就快解脱了。”
“啊?”龙妃愕然抬首,随即骇然瞪大眼,发出一声凄厉绝怖的惨叫。
“闭嘴。”面不改色地扯下自己一条左臂,无视喷溅的金色血液,龙神却诧异地瞥见一向温柔顺从的妃子踉跄起身,跑出几步后又瘫软地倒下,颤抖着连连叩首:“王!王!求您,不要伤害自己!”
“……你紧张什么?”
古丽西拉不答,只是用一双哀求的眸望着他。塞菲斯困惑地侧首,这个表情令他给人凌厉感觉的五官第一次显得有点孩子气:“我一直想问你,你明明怕我怕得要死,为什么不像帕姆梅亚她们那样逃离我?”
“因为……我爱你。”古丽西拉小声却坚定地道,抬起的脸庞清幽质朴如野菊。
“爱?呵。”塞菲斯短促的笑声并不带有轻蔑意味,而是一种复杂的感叹,他咬下手臂上的肉生吞下去,眼中渐渐浮起疯狂之色,像一头被困已久的兽终于获得释放。古丽西拉看得惊骇欲绝,张大嘴却发不出声音,也动不了,深爱男子噩梦般的低语一字一字钉入她的脑海深处:
“我上了一个恶当,那滴血是不能拿我怎么样,对我的后代而言,却是可怕的剧毒。”
“……”
“解不开了,但是我也不会让兰修斯好过……该死的东西,竟敢暗算我!”龙神咬牙切齿,转为赤红的双目几乎要喷出火来,“我要粉碎他的希望!去死,统统去死!既然父亲得不到这个宇宙,就给他的后继者好了!我诅咒他一生不幸,学会以牙还牙,别像父亲那样懦弱苟且!即使被我的后代背叛,也不许自暴自弃,将所有人拖入毁灭的深渊!”
“王,为什么?为什么?!”被这个恶毒的诅咒震回神,古丽西拉凄切地大喊,满怀不解。塞菲斯讥嘲地注视她的小腹,冷笑:“古丽西拉,你的后代和你一样为爱牺牲奉献,但他没有我的力量,会被秦蒂丝控制,亲手杀死他的养父。”古丽西拉哑然失声。
“我梦见了未来,梦里没有我和父亲。”
“不会的!”龙妃拒绝接受,“只是个梦!”龙神冷静地承认:“没错,那不过是无数可能性中的一种,但是不管会不会发生,我都要让众神陪葬。因为父亲活不久了,而我要比他更早死。”
“为什么……”这次古丽西拉是真的难以置信。
“我快饿疯了。”塞菲斯淡淡地道,语气平静得像在说别人的事,“在做出伤害他的行为之前,我要自毁,先停止身体的机能,这样就能制造我仍在生的假象;再散尽我的血肉,给负位面的怪物们……呵呵,算是补偿那个人类的礼物。”
“那……那你为什么……”古丽西拉呼吸困难,瞪视他握在手里的断臂。塞菲斯撇唇一笑,带着狠戾的味道:“我吃了那么多东西,临死前,也要尝尝自己的滋味。”
龙妃已经说不出话来,跪坐在地上,眼神一片空白。
“庆祝吧,古丽西拉!”龙神放声大笑,犹带稚气的眉宇间是浓得化不开的仇恨,“为我,也为你!我埋下了祸乱的种子,你的后代会见证开花结果的那一天!最后的赢家,还是我!”
……
一阵突如其来的惊悸,将他拖出接近死亡的昏睡。
“塞菲斯呢?”急促地喘息,奥古诺问起下意识浮现的名字。艾莉丝搓揉他的胸口,讶道:“龙王陛下回去了啊。”
凝神感知,熟悉的能量传来强有力的波动,他松了口长气,感到前所未有的虚脱。
“艾莉丝,你说……我是不是害了那个孩子?”
“龙王陛下爱你。”机关女仆平静地指出事实,“没有你,他还要无法无天。”魔法神眼底浮起苦笑:“是啊……咳咳咳,我只希望我死后,他不要太难过,找贺加斯麻烦。”
艾莉丝情不自禁地握紧拳头,言下有些切齿,为塞菲斯,也为自己:“这是不可能的。”
奥古诺默然,尽管对养子和侍女很抱歉,但他依旧不想踏上有违性格的道路。那样即便活下来了,也不会快活。
自从沙凡西顿分裂后,他的生活就失去了方向,在一种麻木而日积月累的情绪中,自问:我生存的意义是什么?
还是摆脱不了!苍白的手掩面,清秀无性别的脸庞一片死寂,素来沉静安宁的眼里是深浓如水的倦怠:他的一切都来自那位神,思想、情感、能量的本源、宛如咒缚的观念……尊敬,服从。他始终学不会讨好,但也无法反抗。而且那个喜新厌旧的神祗,就算他乖巧又听话,等他玩腻了,也是被一脚踢到一边。
漠然的表皮下是隐藏的反骨,被赶出家门,被囚禁千年,他不曾求饶,可是他逃不出自己心底的渴念!那是他的父亲,他的兄弟,他第一眼看到,以为会相伴到永远的存在。
为什么不再爱我?
不想悲伤,不想在意,坚硬的外壳包裹了一层又一层,底下却伤口尤在,一直渗血。漫长的飘零中,连回首的勇气也渐渐流失了。从头到尾是一场无望的挣扎,解脱不了,除了死,他还能如何?
深而疲倦地叹息,比月光更无色的容颜笼罩着沉沉的暮色。艾莉丝看得极为不安:“主人……”
突然响起的敲门声打断了她的声音,一个身穿白绒长袍的青年缓步走进,气质斯文而儒雅,却隐然有种捉摸不透的缥缈虚幻。他垂手恭谨肃立,音质绵软如羽,又像刚劲的笔画般,充满力度而条理分明:“主人,神界的信使来访,我请她在大厅稍等。”
“急着复命吗?”
“是的。”
“那不用招呼了,你收了信过来一趟。”奥古诺咳了一会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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