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露西有点危险……”肖恩想起鲁西克说到做一番大事业时隐含图谋的冷酷眼神。
他哪里知道,鲁西克都是为了他,才处心积虑地往上爬。
“这不就得了!”贝尔妲又拧拧他。
“……好吧,我现在就去叫他们签保证书。”
“肖恩啊。”贝尔妲抚额长叹,神情有一丝无奈,更多的却是好笑和爱怜,“你怎么还是这么天真呢?都三十三岁的人了。看来跟你说再多也没用,总之今晚的宴会不要去,马上收拾行李,带着帕尔他们躲得远远的!”
肖恩抱头不语,对友人的信任和理智在他脑中拉扯,互不相让。心底,他明白贝尔妲的忠告是正确的,从政治角度,卡修的确会那么做,但是……
“不,不会。”突然,他站起来,用一种更接近自我说服的语气道,“虽然魔族答应不再侵略,但他们曾经背信过一次,就算是为了安全考虑,也必须留着我……卡修不是那种自私的人!”
这一回,贝尔妲无言以对。尽管她认为友人已不复从前,也不确定他是否被权利欲侵蚀到这步田地。
“我要好好想想。”扶着额头,肖恩转身离去。
目送他的背影直到看不见,贝尔妲摊开手,注视掌心没来得及丢出的小石子。
看来,我也必须做出决定了。
……
最后肖恩还是去了。
记忆里的友人是那样大公无私、正义凛然,他实在无法相信:他会为了巩固自己的地位,设计陷害自己的好友。
列席的都是交情深厚的老伙伴,大家吵吵闹闹,干杯猜拳,气氛非常热闹。但因为有心事,肖恩始终不太起劲,连回应主人的敬酒时,态度也不热切。
“怎么了,无精打采的模样。”科尔修斯挂着揶揄的笑,眼底闪过异样的光,一把勾住他的肩膀,“不给面子,罚你连喝三杯。”
“三杯怎么够,要连喝三瓶!”旁边有{文,}人起哄,引来一{人,}室响应。肖恩苦{书,}笑摆手:“三杯{屋,}够了,喝太多酒,帕尔会生气。”事实上,他全身筋骨痛得要命。刚刚下了一场急雨,触发了他的旧伤。
“哈哈哈,你那六个小管家,真是有趣啊。”
“有六个小鬼当拖油瓶,难怪讨不到老婆。”
“可怜啊,我看他要打一辈子光棍了。”
……
听友人越说越不象话,肖恩叉腰怒吼:“谁说我讨不到老婆的?我每天收到的情书要用吨来计数!”一人咧嘴嘲笑:“有成功的吗?”肖恩唔唔连声,说不出话来。
“好了好了,你们别再逗他了。”科尔修斯帮忙解围,递上酒杯,“哪,一醉解千愁。”肖恩赌气地一口气喝光。四下纷纷叫好,跟着上前灌酒。
当众人都有些醉意时,一名侍卫跑进来,在科尔修斯耳边低语了几句。
“哈,艾咪叫我,我这个已婚男人就不留下碍眼了,你们继续。”
“滚吧!幸福的家伙!”众人发出接近诅咒的送别。肖恩搡搡身边摇摇晃晃的布修,劝道:“喂,别喝了啦,你已经不行了。”
“洁西卡……洁西卡……”绿发青年掩着脸,吐出带着哽咽的醉语。肖恩也眼眶一红,柔声道:“别这样,再去找个好女孩吧,姐姐不会怪你的。”
“我和她连情侣也不算,她当然不会怪我!”布修大叫,再次沉溺在酒杯里,伤心地嘟嘟囔囔,“可恶,当初如果把情书写好点,也不会……”
语尾戛然而止,仿佛不胜酒力,他趴倒在桌子上。肖恩一愣,推了两下没反应,正想叫人帮忙抬,这才发现宴厅不知何时安静下来,其他人也倒的倒歪的歪,但是没有鼾声,也没有人说梦话。
心脏冰凉,他用颤抖的手翻过身旁的朋友,试探鼻息,然后松手,眼睁睁看着他摔落地面。
“布修……”
这一声比烛火更微弱。
一股爆炸般的痛楚从小腹曼延开来,捂住嘴,他清楚地看见从指缝里喷出的血。
是毒!
因为帕西斯经常做各种补药加强他的体质,他又喝得不多,才没在毒发时当场毙命。赶紧用斗气压下,再吟唱简短的咒文,却没有任何反应。
元素隔绝结界!?不,不对,我没感到魔力波动,应该是用了特殊的建筑材料。
这下只能压制,斗气不能消融毒素。肖恩一手按着腹部,踉跄往外走,熟悉的声音冻结住他的双脚:“真不愧是战神大人,这点毒果然不能拿你怎么样。”
随着整齐的脚步声和环扣碰撞的轻响,宴厅周围被手持弓箭的近卫军围得水泄不通。在几十名亲兵簇拥下施施然出现的,赫然是他坚信不会背叛的红发友人。
“卡修。”
心痛过头,肖恩反而冷静下来,一霎不霎地凝视他,“为了杀我一个,让这么多人陪葬,值得吗?”
“值得啊,只要能杀了你。”科尔修斯从一名亲兵手中接过长弓,搭箭对准他。
“我……咳咳!”肖恩试着提气,被猛然炸开的剧痛冲得干干净净。蓄势待发的箭忽而一顿,冷定的蓝眸也微微动摇……友人今天应邀前来,已经证明了他的忠诚,自己过去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可是事到如今,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肖恩,对不起。”
利箭划破凝结的空气,飞向目标,深深扎进一具柔软的娇躯。
“贝姬!”肖恩听见从自己口中逸出的惨叫,无意识地接住往后栽倒的青梅竹马。科尔修斯也吃了一惊:“贝姬!你怎么进来的?”
“失策。”调息片刻,贝尔妲用戴着护腕的手抓住胸口露出半截的羽箭,环视了一圈,眼里迸出火花,“你竟然连布修他们也杀了……你有没有脑子啊!万一魔族再打过来,你就凭你的亲信去挡?”科尔修斯气势一馁,同时一个侍从匆忙奔进:“不好了,陛下,着火了!”
没有放过这个机会,纵火者反手扣住肖恩,施展短距离瞬移。
因为她已经用火球在墙上砸了几个洞,破了结界,得以施法。
但一来她的伤势太重,二来风元素不够,只跳跃了两次,就力不从心。肖恩双手抄起她,发足飞奔,眼泪不断滚落:“贝姬,撑住!帕尔会解毒,再忍耐会儿就好!”
“笨蛋,不是这里。”贝尔妲没好气地道。肖恩急忙停步,像没头苍蝇一样乱转:“那……那是哪儿?”
“够了,放我下来吧。”贝尔妲微微一笑,平静安然,“我不行了。”肖恩看着她,脸上血色全无。
“箭上有毒。”
双腿一软,肖恩跪了下来,整个人抽空般恍惚。一边费力地凝聚传送术所需的魔力,贝尔妲一边挣扎着挤出声音:“听着,肖恩,我马上要送你去的地方有行李。拿了后,你就赶快逃得远远的。”
“不要!”肖恩回过神,激烈大喊,“不要不要不要!”
那个人……他决不放过。
贝尔妲哪会不清楚他的心思,语气渗入无奈。
“肖恩,答应我,不要为我报仇,不要回来找帕尔他们,找个地方安安稳稳过一生。”
“我做不到!”
“喂,你这家伙,不知道拒绝将死之人的要求是不可饶恕的行为吗?”贝尔妲失笑,胸口的箭和体内的毒丝毫没有影响她的笑容,“答应我吧。我用一条命换你的,不是为了看到你被仇恨弄脏。而且你斗不过卡修。你是很强,但你太天真,只要稍微用点心机就能摆平你。相信我,帕尔他们不会有事的,他们比你聪明多了。我也……希望你……”
未出口的爱语被远方传来的喧哗打断,不再浪费时间,贝尔妲伸手按住他的胸膛。
“贝姬……”
水银色的光芒漂白了一切。
……
不知过了多久,转为漆黑的视野渐渐浮现朦胧的轮廓。班驳而裂痕满布的墙壁,结满蜘蛛网的角落和天花板,翻倒的供桌,陈旧的塑像,似乎是一座废弃神殿。
肖恩失神地趴跪,空白了几秒才稍稍恢复神智,试图爬起。
得回去救贝姬。
手足无力,他再次跌倒,这次摔得更惨。五脏六腑一阵翻搅,喝下去的酒水全部吐出来,混合着鲜血和毒液。
破旧的石板上晕开点点泪痕。
贝姬死了……
被送走的前一刻,他看到她闭上眼,唇畔带着安心的笑。
布修也死了,大家都死了。
卡修!卡修!
吐完了,还是难受,这次吐的是胃液。
“呜……咳咳咳!”
直到快要呕出心肺,他才在剧烈的呛咳声中停止,泪流满面地支起上身。
“真是狼狈的模样。”
明朗而轻快的男性嗓音突兀地响起。转移视线,肖恩看见一个黑袍的身影斜倚着墙,拉得低低的帽檐下,隐约可见线条端正的下颌;双唇微扬,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
……
“你是谁?”定了定神,肖恩一边用袖管抹去嘴角的秽液,一边虚弱地问。他直觉感到对方是他认识的人,尤其是声音,好象经常听到。
对方没有回答,摇了摇头,用一种不满货物成色的口吻道:“脏兮兮的,看了真不顺眼。”
哗啦!凭空冒出的水球豁然爆开,浇得他浑身湿透。
“你……你……”肖恩被他搞糊涂了。从这个动作,他感觉不出丝毫善意,反而有一股令人心脏痉挛的恶念,在空气里不断酝酿发酵。
“不怕,不怕。”看出他的紧张,黑袍男子笑着安慰。肖恩全身剧震,大睁的眸溢满震惊。
这个语气……他恍惚间好象回到童年居住的简陋木屋,每逢风起,沙沙的树叶声不绝于耳。为了防止顽皮的次子半夜溜出去乱跑,蜜莉就骗他那声音是鬼哭,会抓走不乖的小孩。而温暖的被窝里,总有一双瘦弱的手臂搂住瑟瑟发抖的他,用带着睡意的声音低喃:“不怕,不怕……”
“席恩。”
冲口而出的呼唤因为惊喜和不确定而颤抖,“你是席恩,对不对?”
黑袍男子但笑不语,朝他伸出手,动作仿佛叫自己养的小狗。肖恩只当成默认,连滚带爬地扑向他:“席恩……”
一瞬间,他忘了科尔修斯,忘了死去的朋友们,满心都是快要炸开来的狂喜。
是他!是他!熟悉的气息和略高的体温使他情不自禁地加重手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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