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你是……妃梨小姐。”维烈认出故人的容颜,露出温和的笑容。妃梨惊喜地捂住嘴:“真的是你,你的头发……”一言未毕,被妹妹打断:“姐,这就是你说的流浪汉?怎么不是红发?”
流浪汉?杨阳皱眉,察言观色,确定那个叫妃梨的护士是父亲欠下的一笔风流债。
“悠梨,别乱说!”妃梨尴尬地斥责,转身鞠了一躬,“失礼了,满愿师小姐,肖恩军团长,史列兰大人。”
“别客气,你们吃过没?一起吃吧。”肖恩热情地邀请,自然无伪的笑靥令人卸下戒心。悠梨和他本来性格就投契,哈拉两句就坐了下来,妃梨也只好红着脸坐在维烈身边。
“妃梨小姐还在疗养院工作吗?”魔界宰相把菜单递给她,关怀地询问,“亚克好不好?”
“他很好,还是那么调皮。”
杨阳插口:“维烈,你在疗养院住过?”维烈吞吐道:“那个,旅途中有晕倒过一次。”
“真是的!你怎么老是不当心身体!”杨阳气得脸颊泛红。妃梨这才注意到两人的相似之处,疑惑地道:“呃,两位是……”
“他是我父亲。”杨阳坦率地承认。维烈绽开标准傻爸爸的笑脸。
妃梨目瞪口呆,悠梨也吃惊得差点喷饭:她老姐居然爱上一个有拖油瓶的中年男人!
可是看长相,实在不老啊,气质也不像吃软饭的小白脸。
有“怪力魔女”之称的女军官想起一件事:“您……莫非就是西城的新宰相?”自从魔武大会后,维烈就成为舆论界最大的惊奇,身系满愿师之父、魔界宰相和堕落神明三重头衔,还有血魔的嫌疑。
“嗯。”维烈点点头。妃梨失神了一会儿,黯然垂首:“您已经结婚了?”她倒不介意维烈的血统,自家的统治者也是魔族后裔,而是伤心两人的身份差距,和自己还没开始就破灭的恋情。
“不不,那个,我……”维烈不知如何解释。杨阳好心解围:“我们的关系很复杂,我没有母亲。”两姐妹惊讶地瞪大眼:没母亲她怎么生出来的?
“再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我的父亲还是处男。”杨阳笑着又丢下一颗爆弹。维烈脸红得快烧起来:“杨阳!”妃梨也面红耳赤,明白自己的心思被看穿了。
“啊,我突然想吃‘琉璃馆’的红豆包。维烈,你帮我去买吧。”
“我不认识路……”维烈还没发觉女儿的算盘。杨阳顺势摊了摊手:“那就麻烦你带路咯,妃梨小姐。”女护士感激颔首,领着迟钝的心上人离开。
“等等我!”还是不愿意相依为命的姐姐被一个老男人抢走,悠梨追上去。杨阳摇头:“坏事,枉费我一番苦心。”肖恩恍然大悟:“杨阳,你想撮合他们?”
“对啊。”杨阳笑吟吟地抬高下颌。她早就不爽父亲为某个朝三暮四的女人痛断肝肠,千年来念念不忘。妃梨看起来是个好女孩,能够治愈他的心伤。
向着春天迈进吧,维烈!
“可是妃梨是人类耶,她死了,维烈怎么办?”
石化,没想到这一层的杨阳张口结舌。肖恩反而不在意地吃起来:“算了,今朝有酒今朝醉。”
“怎么能这样!”杨阳抱头哀号,“不行不行,妃梨不行!”她那个死心眼的父亲,一旦爱上,只会重蹈玛格蕾特的覆辙。
“唉,如果他有看对眼的魔族女性就好了。”杨阳沮丧地趴在桌上。肖恩奇道:“你为什么硬要塞个人给他?”
“因为他太寂寞了啊!那么长的时间都孤单一人,我希望他能幸福、快乐。”
“我们会陪着他啊。”肖恩扬眉,年轻的俊容在阳光下焕发出澄净的光彩。杨阳愣了会儿,笑了:“对呢。”
她这辈子,应该不会再爱上任何人了,就陪着维烈,给他少许慰藉吧。
……
因为内政已经上了轨道,贝姆特特地关照部下好好休养,不必急着回来。于是接下来几天,维烈不是和女儿朋友一起逛街游玩,就是到疗养院帮忙。
见面的次数多了,妃梨的心意,他也渐渐察觉。
直白的话他说不出口,只能委婉地拒绝。
调弦的手指带着优美的韵律,一袭白衣的身影坐在窗边,正午的阳光在他身后形成一圈光影,面容有些模糊,令人如沐春风的和煦气质却越发明晰。
总是柔软地笑,眉眼清雅如画,声音温和。对这个安详沉静的男人,疗养院的病人都很有好感,见他弹琴,不约而同地放下手边的事,专注聆听。
温润的歌声伴着琴音飞扬流转,透出深浓的情感,又含着无限忧伤,像一场逝去的凄梦。
“如果可以和你在一起,
我愿所有的星光全部陨落,
因为你的眼睛就是我生命里最美的光芒。
凡世的喧嚣与明亮,
世俗的欢乐与幸福,
如清泉流逝。
风吹落花瓣洒下一地春泥,
你的笑容破碎如水面的月影,
希望瞬间成空。
季节改变了色彩,
心情不会枯萎,
像花朵般摇曳,思念着你。
残留的悲伤过去,也被你抚慰,
嬉戏般俘虏我,飘荡的裙摆是记忆里鲜明的蓝,
不变的爱……”
再也听不下去,妃梨转身跑出疗养院,在空中留下一串晶莹的水珠。维烈不着痕迹地变换曲调,弹起一首英雄史诗,带动了气氛。
“维烈,你不能忘记她吗?她根本不值得你这样付出啊!”
趁煮饭的空挡,杨阳低声质问,眼里是深深的悲凉。维烈回以淡淡的微笑:“杨阳,我曾经说过,我的躯壳里是一个苍老的灵魂。玛格是一个奇迹,爱上她也是一个奇迹,我不认为还会发生一次。”
“……”是这样吗?
“爱情是一种激烈的感情,而我的心脏跳不出激烈的节奏。”掀开锅盖,魔界宰相以悠然的步调放进调味料,“我也不想再来一次,这样很好。”黑发少女静静凝视他,像看另一个自己。
“杨阳,你还小,不要学我,打开你的心,看看周围吧。”
“我……”
“代替我,幸福。”
杨阳垂下眼,没有说话。
忘掉神官,是不可能的。她也没有勇气捡起那颗伤痕累累的心,再交到另一个人手中。
……
空之月十六日,杨阳收到一封没有署名的信。
秀丽的笔迹和神官一样,写着:今天是那家伙的生日。
眼前一黑,杨阳险些晕过去。
缓过气后,她伏在桌上,紧紧咬着手肘,无声地恸哭。
神官他……大概连自己的生日也不知道吧。
无父无母,以为自己是王室的私生子,结果是个无良祖先的分身。
银发圣职者开朗的笑靥,和他生活的点点滴滴浮上心头,几乎令她崩溃。
不知过了多久,她起身走进厨房,做了个蛋糕。代替那个人,一口一口吃完。
蛋糕什么味道她根本吃不出来,只尝到自己眼泪的滋味:咸咸的,涩涩的。
然后她在房里燃起火盆,撕下日记,一页一页烧掉。
明知那人已经不存在,烧掉也看不见,还是想传达自己的心意。
她的对面是无垠的黑色大海,一不小心就会溺毙。
可是死了又怎么样?也见不到他。何况这个身体,已经死不掉了。
凝视空空如也的双手,杨阳突然体会到父亲的心情:无法回首,也看不到未来,只能像个行尸走肉般,一天天混日子。
……
“你又发什么疯?”
“啊?”
放下咖啡杯,中城城主指着对座的少女:“眼睛肿得像核桃,别告诉我你天生就是兔子眼。”
杨阳反射性地一摸,并没有浮肿,这才想起自己的魔族体质:“骗人!”
“哼。”诺因别过头,满脸无趣地搅拌杯里的液体。即使外表正常,那副要哭不哭,死样活气的德性,瞎子才看不出有问题。
更别说史列兰昨晚冲进他的房间,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诉说经过。
他没去碰一鼻子灰,侍女也报告:房门是锁上的。
锁上的门,就像她的心。
郁闷。手上的动作变得粗暴,诺因一口喝干最喜欢的冰咖啡,感觉这是他生平喝过最难喝的一杯,苦得发酸。看出他神情有异,杨阳关心地问道:“怎么了,诺因?你也心情不好?”
“是不太好。”诺因随手拨了拨鬓发,长度似乎有所增加,这很罕见。自从他的头发长过耳,就几乎不再长了,他朝思慕想的胡子也是,这是不是个美好的征兆?
心情瞬间阴转晴。
“对了,你是低血压,早上起来是……你在干嘛?”
“照镜子。”诺因趴在穿衣镜上虎视耽耽,半晌,肩膀垮下来,“可恶,没有……算了,明天一定会长出来。”
“什么东西长出来?”杨阳奇道。诺因用热切的口吻道:“胡子!”彻底沉默了两秒钟后,杨阳无力地道:“我无法想象你长胡子的模样。”那么美丽纤细的脸。
“我可以告诉你,非常的雄壮威武!”诺因已经在脑子里构绘了无数遍。
……是别扭得要命吧。
史列兰凑趣:“我也要长!我也要变威武!”杨阳咬牙:“你更不适合!”
扣上领子,整装挺身,诺因朝镜中的自己绽开精神的笑靥:“好!上班!一起去吧,到城墙上看日出?”杨阳一怔,情不自禁地回以笑容:“好啊。”
之后,她养成了每天早上照镜子、微笑的习惯。
笑是过一天,哭也是过一天。
和诺因在一起,会觉得生活很简单,很愉快。
半边天空染成瑰丽的金红色,地平线清晰可辨,像一条炽白的光线,渐渐变粗变深,突然,火红的波动喷涌而出,万物都沐浴在金色的晨光下,深蓝色的氤氲一扫而空,四周一下子亮起来。
杨阳陶醉在壮阔的自然景象中,深深叹息。诺因也一霎不霎地眺望,唇畔挂着笑。
带队路过的肖恩丝毫不理解他们的感动,看了一会儿,点点头:嗯,颜色很漂亮,像军营对面粥店的海兰婆婆亲手腌的咸鸭蛋黄。
幸好杨阳和诺因不知道他的感想,不然会联手暴扁他一顿。
棕发的军团长有着将大部分东西联想成食物的特异功能,在他看来,生活也是很简单很愉快的。
所以作为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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