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要卖鱼啊？”那大婶打量着成明星背后的鱼，忍不住点头，看来是对这鱼挺中意的。
“是啊。”成明星笑了笑，“您看这鱼一斤能卖到二十个铜文吗？”
“这可是银线鲫啊。”大婶笑了，“小伙子，你不是渔民吧？”
“不是。”成明星也笑了，“有个渔民打破了我的东西，就把这些鱼赔给我了。他说是能卖到二十个铜文的，这些鱼有两、三百斤吧？差不多也够抵我那东西了。”
“小伙子，按说呢，你是走了运了。”那大婶笑着说，“这银线鲫啊，可是名贵的鱼，一斤能卖到三十三、四铜文呢。不过老实说，你其实又是上了当了。”
“这话怎么说？”成明星一怔。
“没缴货郎税，就没有官家的许可，也就不能在集市上随便卖东西的。尤其是这鱼。”那大婶低声提醒他，“因为咱们镇守大人的小舅子，是惟一得到官准的鱼贩子，只有他一家可以在集市卖鱼，别人要是私自贩卖，可是要吃板子的。”
“哎哟。”成明星假装吃惊，“那可怎么办呀？我也缴货郎税成不成？”
“你这些鱼呀，还不够缴货郎税的呢。”大婶摇了摇头。
“要不这样您看成不成？”成明星假装焦急，诚恳地说：“我也不去集市了，就在这里卖，大婶，您要是看这鱼好，我就……我就按二十铜文一斤卖给您一些。您看成不？”
“哎哟，小伙子，这样还是太贵了，我们这样的老百姓可买不起呀！”大婶急忙摇头，“我们也就能吃得起那些十三个铜元一斤的白鲤。”
“那就算十三个铜元一斤好了。”成明星笑了，大声冲街上那些围观他的人喊：“各位乡亲，途经贵地钱财有损，别人赔我的鱼，我就便宜贱卖了，大家快来吧！上好的银线鲫，十三铜文一斤啦！”
说着，到街边把破网包裹朝地上一放，就地做起买卖来。
人们立刻围了上来，看着那一条条仍在扭动身子的鱼，都有些心动。那位大婶低头摸了摸一条稍小一点的，那鱼立刻用力地拧动了几下，身子打在地上发出呯呯咚咚的声音，那大婶忍不住赞叹：“不愧是名贵的鱼，都捞上来这么久了，还这么耐活！我就买这条吧，就当给我儿子改善生活了。”
“大婶，您看这条有多少斤，就给多少钱吧。”成明星说，“我没有秤。”
“那我可就占你便宜啦。”大婶笑了起来，看了看那鱼，一点头：“嗯，这条怎么也有六、七斤吧。”
“那就算您六斤。”成明星急忙说，然后嘟囔着：“三六十八，十八加六十，七十八个铜文。去掉零头，就算您七十个铜文吧。”
“哎哟，这下我这便宜可占大了。”那大婶一惊，急忙摇头：“这怎么好意思？”
“没事没事，我只求能快点卖完就好。”成明星笑着说。“然后还有一点挺对不住的，我这里没有什么袋子，您买了，只能自己想办法找东西装回去了。”
“那就这条了。”大婶喜滋滋地从衣袋里摸出七个银文，给了成明星。然后从破网上取了两根线，用头上的长簪子，在鱼嘴上戳了两个洞，用线一穿一绑，就可以提了。
“大婶您这办法真好！”成明星竖了坚大拇指。
“这簪子就给你吧。”大婶笑着将那个已经磨得锃亮的铜簪塞到了成明星手里，“用了好几年的东西，不值一钱，就当是感谢小哥你给的优惠吧。”
“多谢大婶惠顾！”成明星高声唱着，把周围的人都逗乐了。有人开了头，而且明摆着能占那么大的便宜，人们便纷纷过来挑起鱼来。
“小哥，这条鱼怕有四、五斤吧？”一个老者拎着一条鱼问。
成明星看了看，感觉那鱼和方才那大婶买的那条大小差不多，但看看那老者身上陈旧的衣服，便点了点头：“嗯，那便是四斤吧，三四十二，十二加四十，五十二文，您给五十文就好了。”
“那可就多谢了。”老者微微有点脸红，但看其表情，还是欢喜多过惭愧。
成明星从他手里接过五个银文，笑了笑，帮他把鱼穿了递给他。眼见老者连连道谢着离去，成明星忍不住想起了自己的父母。他们每次逛市场，总是为了几毛钱的得失和小贩讨价还价好长时间，有时占了别人一块两块的便宜，回家能高兴半天。
平凡百姓的生活，其实就是这样。他们不是像电视上宣扬的那样，伟大、无私，为了国家什么都牺牲、什么都奉献的劳动者，他们就是一群为了让自己孩子吃上饱饭、有书念、有房子住，将来能顺利地娶个老婆过小日子的人。他们是劳动者，但他们劳动，为的并不是什么赶超强国，让民族振兴，他们只是为了让自己的家人过上好日子。
他们有时是很市侩、很油滑，甚至很奸诈，那只是因为他们生活在社会的最底层，若不如此，就不能保证自己老婆穿得暖、孩子吃得饱，一家人能高高兴兴地坐在一起。
所以成明星很理解那老者，也一点不因为而憎恶他们。
“谁还要？”他只是笑着，高声嚷着。
“我！”“我！”“我！”
人们一拥而上，抢着拎起自己中意的鱼。
“小哥，这个差不多有七、八斤吧？”
“哪有？我看也就六斤。我好像算过吧？六斤多少钱来着？”成明星翻着眼睛想。
“那大婶的也是六斤，你要了七十铜文。”旁边一人提醒。
“对，那就也是七十铜文！”
“好，那就这条！”
“小哥，这条……哎呀，真不好意思，我也不太会看斤两，我觉得兴许有五斤？”一个瘦小的男子问。
“没你这么占便宜的，这条分明比刚才那位老兄买的那条还大一圈呢！”旁边一人瞪了他一眼，一脸的不屑。
“那……这个……”瘦小男子脸红了。
“算了，算了。”成明星笑着说，“大哥，这条我就算你七斤吧，你看怎么样？”
对这些可爱但有时也可憎的穷朋友们，也不能一味大方，还是得让他们知道，你虽然要行善，但也不是傻子。你可以来占便宜，但得有分寸。
“成、成！”瘦小男子红着脸猛点头，掏出了九个银文，外加一个铜文。成明星不要那铜文，他却红着脸塞进了成明星手里。
不能再塞还给他了，不然这等于直接抽他的脸、卷他的面子。成明星一边想，一边笑着把钱揣了起来，给他把鱼穿好。
这下，所有人都知道，这位小哥可不是简单人物，你占他便宜过了头，也是讨不到好，反而要丢面子的。于是基本上大家都没有再往死了虚报重量的，全凭成明星估量价钱。
这么卖起来，自然是赔大发了，但成明星不是生意人，卖鱼也只为帮阿莲姐弟买新网，所以根本不在乎损失。如此，鱼很快就卖掉了两百多斤，钱则收了一百多银文，已经足够买一张新网了。
这时，突然有两个穿着绸服的男子，挤开众人过来，蹲了下来，一人拎了两条约有十来斤重的鱼，其中一个笑着问：“老板，这两条鱼，我看也就三、四斤吧？多少钱？”
周围的人对这两人怒目而视，却没人敢出声。
成明星一皱眉。
其437：天罚
那两人脸上带着友善的笑容，手里捏着乱扭的鱼，手臂却一点也没颤抖。由此，成明星推测出，这两人是有功夫底子的，或者至少是血气比常人大出很多。
“三、四斤？”成明星打量着两人那一身绸服，微微一笑：“两位是猪头肉吃多了吧？”
“什么意思？”其中一个有些不解的问。
“吃什么补什么呗。”成明星咧着嘴乐。
两人对视了一眼，仍没明白成明星的意思。这时人群里却有人听出来了，立刻笑了起来，接着，大多数人都想明白了，也跟着笑了起来。
这两个人也想通了，立刻脸色一变，把鱼往地上一扔：“你骂我们是猪头？”
“我没说你们是猪头。”成明星说，“我就说吃什么补什么。”
“那你说我两猪头肉吃多了，还不就是说我们补猪头补大发劲了，把自己补成猪了？”其中一个矮个的暴叫着。
大家笑得更开心了。
“这是你自己说的。”成明星无奈地叹了口气，“什么人我都见过，就是没见过阁下这样自己骂自己的。服了。”
“你！”那人气得呼地站了起来，另一个高个的一把拉住他，冲成明星笑了笑：“小哥，这就是你的不对了，我们好好地来买鱼，你这是什么意思？”
“你觉得这鱼才三、四斤？”成明星指着地上的鱼问。那鱼还在扑腾，打得地面呯呯响。
“我们又不是买卖人，天天也不抱着秤睡觉，哪知道这么大的鱼有多沉？”高个的不乐意了。
“那我是抱着秤睡觉的，我来告诉告诉你这有多沉成不？”成明星笑着说。“这四条鱼，个头差不多，以我多年来吃鱼的经验分析，每条起码有二十斤重。哟，不信？你们还别不乐意，我说二十斤重，那还是保守估计。你看这条、这条，这两条都快三十斤重了，我给你们算成二十斤，这抹了多少零头啊！不对，这已经不是抹零了，已经是打好几折了。”
“扯淡！”矮个的叫了起来，“这四条鱼，顶多有十来斤重，哪有三十斤？你当你买小孩呢？”
“哟，可不是我看错了嘛，这位爷说得对，是十来斤。”成明星笑着点头。
人们哄地一下又笑了起来，但高个回身瞪了一眼，大家就不敢笑了。
高个转过身，冷冷地看着成明星：“朋友，我们就是见你这儿鱼便宜，过来捧个场买两条，算是帮你开开张，没想到你这么不识抬举。你可别忘了，镇里只有一家鱼场可以卖鱼，你不去集市，却在这里当街甩卖，已经触犯了镇里的规矩。我们要是到镇公所里去那么一趟……”
“趟你妹啊趟！”成明星二话不说，抄起一条大鱼，劈头盖脸就朝那高个打去，高个猝不及防――及防也防不住地被一鱼拍倒在地，矮个见了大叫一声：“小子，反了你了！”一蹦多高，抡拳向成明星面门打来，成明星一甩手，啪地一鱼抽在他腮帮子上，这小子妈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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