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布裳
第一章 古道盗踪
(一)
高山,老林。老林边,古道上。
一个宽脸粗眉,眼珠子转动灵活的汉子在缓步行走。在他的身前不远处,还有一个人也在不停走动。此人,身穿一件宽大的灰色袍子。
袍子上面本来的颜色应该并非如此,衣料上的染料,明显因为洗得过度被褪去了原色,才显出如今这样的淡灰。
这个灰袍人一头白发苍苍,一张脸上面……
他的五官十分不端正,不但一点都不端正,而且,还可以说是奇丑无比。只见在灰袍人的脸上,该长器官的地方不长,不该长器官的地方却长了,就如一个被女娲捏坏的泥人,也如一个小孩随时都在做着一个调皮的鬼脸。
但灰袍人自己很明白,他根本没有故意去做鬼脸。他也不怕别人误会,他在心底总是要如此认为:“清者自清”!实际上,江湖上并没有人会说他丑,也没有人敢说他丑。这是因为,他便是“蝇仙人”叶鬼!叶鬼是谁?
如果叶鬼说——你今天晚上睡在床上,会被他毫无痛感的割掉头颅,那么明天的早上当你想洗脸时,就只有到阎王那里先找回头颅来再洗了。
这说明什么,说明他的轻功极其的高明,盗术也高超!
如果一个人想做一个超级盗贼,这个人最起码就得先拥有一双灵活巧妙的手。一双手在半夜割下了一个人的头颅,又不令这个人感觉到丝毫痛楚,这才是真正的妙手!
“蝇仙人”叶鬼无疑有一双妙手,他的徒弟司空摘星自然也有。
——一个人如果没有妙手,如何会成为他人明师?
——同样的,一个人如果没有妙手,又如何能成为他人高徒?
司空摘星,是所有江湖中人公认的“绝代偷神”。司空摘星,偷王之王,偷遍了天下如入无人之境。毫无疑问的,他已具备做贼的一切技巧和天分。
那个一直在古道上面缓步行走的宽脸粗眉的汉子,便是司空摘星。
司空摘星走在“蝇仙人”叶鬼的背后,一双脚踏地无声,正是其师所传授的“鹤行步”。轻身之法,既然已展开来,所以他走在道上面,步步上高山,脚下并未见吃力。
这一对师徒,上高山到底是去干什么?因为,他们很久未相见了,今日一聚就打算一齐去烧香,吃素菜。
庙宇或者是尼姑庵,自古以来,它们为什么总是要被盖在极其荒芜的地方?
司空摘星认为:因为它们盖得越远、越高,就越有神秘感!而神秘感,总是最能引起人们的好奇和崇拜心理。人们通常都会对一些他们所不能了解的事物,感到畏惧。一畏惧,便想要拜上一拜。
“人们明知山高水远,却还是喜欢到一些更远、更高的地方去烧香。”司空摘星在说,“因为只有这样子,才能显得出他们的敬意!”
叶鬼在笑:“你一直说了这么多,说得还都满有道理的嘛!”
但是,他突然又道:“不过都是歪理,其实出家人把庙和庵建立在那么荒芜的地方,只不过是为了真正的彻底避开尘世,让修行中的法我归一!”
司空摘星闭上了嘴巴。他觉得师父说的话,总是真正的有理。可他还是想继续说一些歪理,这时候又在问了:“师父,你知不知道为什么人们总觉得庙里的素菜特别好吃?”
“我不知道!”
——蝇仙人很想听一听自己的徒弟到底还有什么样的见解,就故意说不知。
“来烧香拜佛的人千里徒步,爬山越岭,既然走了这么远的路,肚子就一定会很饿。”司空摘星的歪理一说就有一大堆,“于是人们在肚子很饿的时候吃东西,就算粗菜也变成佳肴了!”
蝇仙人不住地摇头叹气,道:“为什么你总是会把一些道理,想得那么偏呢?”
司空摘星很不服气,问:“那么你说素菜为什么会变得好吃?”
蝇仙人道:“因为人们在佛前忏悔以后,心理塌实了,人活着就有了精神,胃口大开,所以粗菜才变成佳肴!”
当下,司空摘星只有很服气的“哦”了一声!师徒二人再也没有吭出一声,继续上高山……
(二)
陆小凤的故事有很多,有一点根本不用怀疑,就是每一个有关他的故事都极具有传奇性!陆小凤的传奇故事,说上几天几夜也说不完,现在,这里也说说关于他的传奇。
既然要说陆小凤的故事,就不能不提起他众多的朋友,如果没有朋友,也就不会有陆小凤。司空摘星,便是陆小凤的好朋友!现在这里已经提过司空摘星,但是还有两个——花满楼与西门吹雪,更不可不提。于是,这两个人接着也出场了。
第二章 黑白灰
(一)长须
清晨,阳光很温柔,洒满了大街。新的一天,又已开始——
街面上,有不少准备着吃早饭的行人,在四处走动。那个一直到现在还很僻静的街头,忽然悄悄走过来一个人,一个奇怪的人。
这人身着白麻短衫,脚穿麻鞋,一头长发波浪一般胡乱的披散在肩头。他的脸上死人一般木无表情,两眼毫不斜视,正慢慢走过长街。
只要是他经过的地方,就有不少人的目光被他腮下面的一把胡须吸引住,一时间全都出不了声。只见那胡须奇怪的长,长得离了谱,已长及腹下,长如道家中人手上拿着的拂尘。
胡须,如银子一样的灰亮。但是这种灰溜溜的颜色,叫一些天生乐观的人瞧见了,也会变得心情沮丧的,使他们马上就要对未来的人生抱以绝望一笑!
就在众人好奇地打量这个灰须怪人的同时,灰须怪人却已一步步走到长街尽头。
只见街的尽头,一家客栈的门口,出现了两个人,两个同样很奇怪的人。因为,在他们的下巴上面,也分别留了一把长至腹下的奇长胡须。
这二人的二把须,一黑一白,黑的奇黑,白的奇白。
那黑须,黑得犹如又浓又稠的油漆,完全化不开。那白须,白得犹如又冰又冷的雪块,令人见了忍不住就要倒抽一口凉气。
现在长街上,已有如此三个怪人。
这三个本来也许很普通的人,都只因他们身上有一个共同的奇怪特征,所以才会叫凡人一见便想要敬而远之。这个特征,就是三个人每一人都有一把发着古怪亮光的极长胡须。
这时,首先出现在长街上的灰须人,已用手捧着须,望着分别是黑白须的那二人,轻轻点了三次头。黑须与白须二人也各自捧起了须,在点头,他们是在互相打招呼。
这时候,眼睛搽得雪亮的人,便又会发现——这三个怪人的胡子除了奇怪的长,奇怪的亮以外,还有着一个奇怪之处。
那就是:奇怪的硬。硬邦邦的胡子,被他们捧在手上,好象是几块硬质的木头。
灰须人见到那黑须白须二人,与自己做出了几个一模一样的动作,便抬头去瞅了瞅客栈门上的牌匾。牌匾上面,涂写着漆黑的四个草字:
“红龙客栈”。
他看完牌匾,低下头来,缓步走到了门旁,一颗头颅倏忽一仰一摇,“夺”的一响!腮下的那一把灰须,竟立刻被钉在门旁的石墙上。与石墙相比显得极其柔软的须,居然被他一下子嵌入了石头!
接着,灰须人又吐了一口长气,猛力摇一摇头,须已然拔出。在嵌进石墙的时候,灰须与石头之间碰撞,发出了“夺”的一声,但从石墙上拔出来的时候,四周却没有丝毫的声息。
灰须人用一只手仔细抚摩着长须,须一根都没断。再去瞧瞧墙上,却留下了一小面积的凹痕。
这个凹痕——好象墙上的石灰在粉刷之时,由于还没有干透,却被一个顽童用一只扫把在上面猛力捣了一下,才硬生生留下来的。
又好象水面上忽然就起风了,有了一层层的涟漪。
看来,这个灰须人的内力竟已达到炉火纯青的至高境界,还几乎入了仙人使法一般的化境!
——需知,如果他内力用得太猛了,便会令墙上的石灰皮成块的脱落,用得太少了,又只能扫落一些石灰粉末来。
但是,长街上面那些一直呆站着傻瞪眼的人,这一会儿反而都清醒了过来,都远远的跑开了。他们以为这个灰须的人不但是一个怪物,还绝对是一个不可救药的疯汉子。
一个人好端端的,又怎么会变成这样呢?
一个人好端端的,谁又会逼他去撞墙壁?
“老大,咱们只要住在这客栈里面就行了,不需要再做什么个人标记。”站在灰须人身后的黑须人,如此道。
原来,墙上这一个扫把状的须印,竟是专门的标记,并不是灰须人在特意耍什么功夫。
“难道铁仙楼的人,已吩咐过你们便在这里等候他们?”
一直沉默着的白须人接口道:“是的,老大。”
灰须人便不再说话,踱步走入客栈。
三个行为显得特别稀奇古怪的人,闹了半天竟只在墙上留下一个须印。那个须印,孤零零地落在石墙上方,显得说不出的诡异、突兀。
此时长街上面的行人已骤然多了起来,却没有几个人敢大步经过红龙客栈的门口,几乎所有人都站得远远的,观看着又窃窃私语。
每个行人,都是一副惟恐惹祸上身的惊怕模样。而住在客栈附近的几户老实人家,甚至都悄无声息的闭上了门。
(二)香花
红龙客栈里,一些住店的客人由于起了个早,也见到了这黑白灰须三个怪人刚才在聚首的一幕,所以一见到三人进入客栈,就全都恨不得在脚底抹上油水、赶紧逃出客栈,溜之大吉。
黑白灰须三人却似乎准备像三只看门狗那样守着门口不走,在距离门口最近的一张桌子旁边,一齐坐了下来。
客栈中所有的客人便都只好慌张地躲入客房内,发誓不再出来,免得被这些疯子发起疯病来一个不小心误杀了。
——从古至今,疯子杀人,官府也无奈,被杀者倒是显得活该。
红龙客栈中,一时寂无人声。
店小二颈上挂着一条白毛巾,手里捧着一个茶壶,想好好地招呼这三个长须的怪客,却磨蹭了老半天,又飞快地藏到掌柜的身后,不敢过来了。
那掌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