淑女打了个哈欠,挪着身子,往树上靠去。
“很累?”青发人司空脱了自己的外套,把它裹在心爱女人的身上。
淑女突然趴在他的怀里,终于使劲地哭了起来。
……
第八章 杀手泪
夜!今夜。
今夜的风很美,眼看它卷了过来,夹着枯叶——枯叶已呈深黄之色,于是风也是那一圈一圈的黄!
而夜是银色的,因为天上光芒四射的月亮是银色的。
有个行人走在一排排的杨树下面,手里拎着酒坛子。一个很大的酒坛,难以形容它的大小程度。一个神经敏感的江湖人见了有可能会说它象一个包裹,里面装着六七个人头。
不是见到的人说得怪,只是喝酒的这一位行人怪异无匹。
你看他一提坛子,放在嘴角“咕嘟”一声又猛灌了几口,眼圈儿红了起来,额头青筋暴起,眼看又要杀人了。
杀气腾腾!
这杀气腾腾的行人放下坛子,一只手撑着树身,深呼吸,并大口地喘息起来了。
另一棵树后,忽地溜出一个留着青发的人。
既快且怪,来势凶狠。
青发人的影子靠近了行人,拍拍他的肩头。“你好!”
“好。”那行人的身子晃了几晃,好象是醉了。
他接着说:“我请你喝酒!”
“好,那我就不客气了。”——青发司空摘星。
喝醉酒,是伤心人的唯一出路。
而司空摘星很伤心。
他听到了一个消息:“师父有难,生死未卜。”消息,是他在黄昏时分出了无天酒楼唱着儿歌的时候收到的。
一个陌生人给的消息,也不知是否确实可靠。
道听途说的消息,一般都做不得准。
那陌生人他是不熟悉,但是“蝇仙人”这个名字却绝对不陌生。
“蝇仙人”,摘星师父叶鬼的代名,这名字很少有人知道。只有他,才真正的算是司空摘星在这世上的唯一亲人。
司空摘星如果不伤心,那么他就会觉得自己对不起天下所有人,对不起自己,对不起朋友,对不起师父。
伤心的人能够清醒吗?喝酒的人能够清醒吗?
伤心人很快就有了几分醉态。
他把行人余下的半坛子酒一口气全部灌进了肚子,然后长吁一口气。
那行人突然一甩手,把司空摘星手中的坛子抢夺回来,口中呼叫:“好了,可不能光你一个人喝。”
但他一下诧异之极,问:“咦?没有了——”
“本来就不多!”司空摘星搔一搔头皮,打着饱嗝。
行人问:“你知道需要多少银子才一坛酒吗?”江湖人行事豪爽大方,怎么会把这样俗气的问题也提出来问人家?况且,本来就是他自己要请别人喝酒的。
看来,行人已比伤心人更醉。
司空:“不知道,这酒很贵?”
“它值七两银子。”
“七两,才算多少银子?”摘星哈哈大笑,并反问。
行人此时却像一只被通上电的死青蛙!脸上的肌肉在抽搐。
这一副怪模样,不论谁见了都知道已不是乱开玩笑的时候。
所以,司空摘星本来想把已从银囊里面掏出的七两碎银递还给行人,这时,又马上放回去了。
“你很缺钱花吗?”这一问,他又觉得自己的言语失误了。
这一问,其中也包含有玩笑的意味。是的,又有谁会愿意听别人说自己是个穷光蛋。
但司空摘星本来就是一个吊儿郎当,装不起一本正经的人。
行人此时的脸色,已好像一片快烧成了死灰的枯叶。
无论谁见了这样的一张脸,都最好先保持着沉默,静观其变。在沉默以后,对方的变化又会什么样?无法预料。
爆发的火山?
终于平息的海啸?谁也无法预料。
“你知道杀一个人能得到多少报酬?”行人绷紧一张脸。
司空:“那要看杀的是什么人”。
行人:“我杀的是江湖人,江湖上一个平常的刀客。”
司空:“一个普通的刀客?那么杀手应得的价钱,应该不多,只不过一百,或者多一点,二百两银子吧!”
“不错,你说得不错。”行人道,又接着道:
“看来你很懂行情!”
“莫非你杀了人?”——司空问。
才问了,他又问:“你是杀手?”
对方没有回答。他是在默认,还是问的人问题太多,问得太多?
司空:“我问得太多了?”
行人:“不多。”
“杀人很不好。”司空并没有再问,在劝说。
行人:“对。”
行人,原来真的是一个杀手。
他叹道:“买酒的这七两银子,虽然不多,却同样也是一部分血汗!”
——杀手的血汗。
这些血汗,在“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选择之间流了出来,构成。
这些血汗是杀手的,更是被杀者的血汗,确切地说是血肉。
杀手的血汗钱是用鲜活的性命来换取,构成的。
无论谁都得工作,“工作”是天经地义的。
不工作,从哪里来的钱买东西吃喝玩乐?
杀手,是一个同妓女一般古老的行业。
但是杀人,这一行为可不可取?谁都认为很不可取。
杀手(行人):“杀人很无奈,很可悲,其实我很少杀人,wωw奇Qìsuu書网杀的也通常不是善良无辜的人。”
司空:“喔!”
杀手:“可是这一回——我却杀了一个头脑简单,其过往历史清白的刀客。”
“唉。”摘星叹息!
杀手将已经无酒的坛子往地上摔落,“噼啪”脆响,瓷质的坛碎开了,四分五裂。
好像活人的心,更像杀手的心。
摘星的心也像是碎瓷——“我们喝的酒,根本就不该喝!”他说。
“我花的钱,也根本就不该花!”杀手。
因为银钱,是被杀刀客的血肉形成的。买酒用的七两银子,正是其身上全部血肉的一部份化成。
“打算怎么办?”摘星问。
“你有七两银子吗?”
“有!”
“有银票吗?”
“有。”
“二百两银票?”
“有。”
“拿来!”
司空摘星拿出银票,刚好凑数。
杀手将白花花的银子递给他,和他交换。
“还欠十两银子,我先欠着!”杀手道。
“我不再需要这十两银子。”司空摘星!
这杀手要是再去杀人得到银子来还钱,不论杀了好人、恶人,银子即使拿回了手里,也不对味儿。
“我下次杀的一定是恶棍。”
“好!恶棍该杀,钱不用还。”
杀手没再说,不再坚持还钱。
他在地上蹲起来,捉起几片枯叶,从身上摸出火折子燃着了,将手上的二百两银票投进已在燃烧的枯叶堆,焚烧起来。
很快,银票只剩下一角。
像是冰山的一角迟早会淹没海上,这一角很快就隐没火苗里也不见了。银票似乎冥钱正在烧着,但是死者又能否得到安息?
银票成灰与枯叶成灰的样子,是否会有很大的区别?没有。
它们都是死灰!没有任何的区别,因为没有任何的价值。
风一吹,银票变的灰烬,便与枯叶的灰混合一块,在空中游离了。
杀手与司空摘星的心情有一部分差不多,他们都失落痛苦。
他们的心情与环境相配合,站在树下,任由飘飞的死灰落在头上、肩上,也不去拂拭一下。
只是呆立着不动,双眼失神,而且满布血丝。
——一般来说!
酗酒的人都是这样,目光大都很浑浊。
他们两双目光闪烁着,一齐望向了远方——远处,有未来?
还是有过去?
或者没有过去与未来,只有现在?
杀手的心既容不下过去,恐怕也不会有未来。
第九章 鸟尽弓藏
既是萍水相逢,转眼便分东西。司空摘星一脸醉态,脚步蹒跚而去了,丢下杀手一人愣愣地留在原地。
夜风,吹得很野。凉爽得有些冷的空气中,始终弥漫着一股香水的味道。
请司空摘星喝酒的杀手,正费力点燃手中的一片枯叶,用断指的左手护住火苗,一万个小心地想去察看头顶一棵老树上面枝头上挂的东西。
但,火光之下没有东西,什么东西也不值得看!
“你不能看——”黑暗中有人在低声地叫响,声音在不远处。
杀手大手猛然颤了一颤,火花坠地。
侥幸,枯叶已经快要燃尽了,他右手那两根夹着叶子的指头——中指与食指便鬼使神差地避免了可能会被烫伤的危机。
正是那个声音使他避免了遭殃。风,好大!
枯叶,是一棵死去的树身上落下来的。
所以落叶,纷纷!
地上纷纷被卷飞起来的叶子,和着已化为乌有的粉碎灰屑四处冲撞着。
它们先是游离于半空,接着又向刚刚发出古怪声音的那个地方靠近。
“为什么不能看?你是谁?”问。
那人好像已经不在,走了。
四周又静,又黑。这个人好像根本就没有存在过一样,杀手终于开始纳闷了。
他吁出了一口长气。
“刚才,又是谁在和我说话?”
“扑啦啦”几下声响,降在他身后的一棵梧桐树上面。
月色很好,很清亮。因为,它逃出了云层的魔障。
借着今晚这个清亮的月色,杀手已经有点看清来者的模样……
是猫头鹰。一只夜鸟!
“这是一只不吉利的鸟。”
不吉利的鸟——来者。也正是刚刚有人劝他不要去看的那个物事!
一个人出现了——“不吉利的鸟,当然就见不得。”口中念念有词!
“是你?”
“是我。”
一个青年,身上穿着一件剪裁合身,手工精致的缎子衣裳。
这个青年,是王孤铜,也正是给司空摘星报讯的陌生人。
——“蝇仙人,生死未卜!”
“你我之间还有什么必要的联系吗?”杀手忍不住问他。
王孤铜道:“没有。”
又想了想,继续道:“你的武功与轩辕风相比,好像确实高出一筹!”
“是吧?”杀手有些勉强。
“不是。要是我不放狮子来唬他呢?”
杀手的瞳孔已在收缩。
那一头狮子,他不知道出价钱请他杀人的这位仁兄是从哪里弄来的。
“也许你确不知,那是我叫人特地从波斯运过来的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