慢用什么?当然是桌上的午餐。
桌上的午餐,却不像是午餐,因为没有米饭,只有菜和酒。
这样的午餐,能填饱人的肚子么?
可老实和尚完全不管了,不管最后会不会吃饱——
他拿起筷子,便狼吞虎咽起来。
而旁边,骆白志、萧叹、叶飞飞、陆大龙四个人的吃相,比老实和尚好不了哪去。
慢用?没有一个人在慢用。
王孤铜冷着脸孔,先是冷冷地看着五个人在使劲吃菜,接下来他便突然做了一个动作,一个小小的动作——
他的右手一动。
——他早就从怀里掏出了两枚铜钱,一直拿在手上。这时候,他的右手正扬起来,轻轻地,快速扬起。
两枚铜钱在半空发出“嗖——”的一声,一下飞出去了!
掷向哪里?
窗口。
窗上面有布,在窗口的两边,有布。
布帘,在晚上是要拉起来的。
这时布帘被拢在两边,所以,热情的阳光才可以直射进来。
——但,阳光不见了。
不知怎地,在这时候阳光倏忽隐没不见!
就好象一个怕羞的小女孩,见到了生人,飞快跳到一边不见人。
原来那两枚铜钱,分别射中了用来绑住布帘的两块红绸。
红绸断,布帘散开,遮住窗口。
老实和尚等人两眼一黑,发现窗外的太阳已经消失,好象见到他们脸红了、跑了。
布帘很厚,一线阳光都透不进来。
房间里十分黑。
老实和尚等人已不能继续吃菜。
老实和尚预感到有什么事情要发生,揣测着,有些不安……
他看着黑暗之中王孤铜坐着的那个位子,好象看到一只蠢蠢欲动的巨兽,偷偷地张开了血盆大嘴!
他猜不到将会发生什么事情。
但他绝不能坐着等下去。
他站起来,冲到了窗台边,想用手去把布帘重新拉开,见见太阳。
因为,在太阳底下,发生不了什么肮脏的事情。
但今天的太阳好象爱脸红,不喜欢见他……
老实和尚才摸到布帘的一角,还没有见到一丝光亮,他就听到了一声惨叫!
这是一声绝望的叫!
——是谁在叫?他怎么了?
惨叫声,令老实和尚心惊肉跳、心慌意乱。
他双手颤抖着,终于把窗子上面那厚厚的布帘向两边拉开,于是阳光乍现!
阳光很刺眼,老实和尚差点见不到东西——
一个人本来身处黑暗之中,却立时见到了阳光,自然忍不住就要闭上双目。
但老实和尚没有闭上眼,他反而把两眼睁得更大了。
他要仔细地看看房间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惨叫的人是谁,现在又怎么样了。
那惨叫的人已不再惨叫。
惨叫的人现在的情况很不好,躺倒在一张椅子上,无力地靠在那里。
看上去,他全身都已没有任何活着的迹象。
这个不断散发出死气的人,是骆白志!
骆白志死了,在他的咽喉处有一个明显的伤口,应该是剑伤,伤口正不停地往外面汩汩冒着鲜血。
他那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瞪大了,直直盯着前面,眼里充满了绝望,还有无尽的疑惑。
他瞪大了一双眼睛,也许是想瞧一瞧凶手的样子,但是他又似乎什么也没能瞧见。
疑惑——
他实在是想不出谁要杀自己,又为了什么要杀自己!
悲愤!见到骆白志死状的人,人人都心痛和愤怒!
房间里还有五个活人,在表面上看起来,五个人都非常的伤心。
王孤铜的反应最是强烈,怒嚎了一声:“谁杀了骆——”
突然,他停住了叫,像是发现了什么,恶狠狠盯住了叶飞飞。
叶飞飞坐在那里,上身笔直地坐着不动,在他的膝盖上面放着剑。
一把剑,带着鲜红血液的剑!
这剑,难道就是用来割死骆白志的剑?
叶飞飞不安,他惊惶不已!
他坐在那里,不敢动一下的原因是吓得脑子都蒙住了。
他怎么也想不通——
这一把带血的剑,怎么会落在自己的腿上。
刚才在黑暗之中,他只觉得耳边生风,似乎有人跃向自己,眼前却根本看不到什么,接着他感觉膝上一沉,眼前再一亮,最后王孤铜就盯住了自己。
现在,已不只是王孤铜一人盯着他,其他还活着的三个人也盯住了他。
叶飞飞感觉口干舌燥,有话想说,又说不出来。
他简直比“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还要痛苦无奈。
因为一个吃了黄连的哑巴,心里很清楚地知道自己究竟吃下了什么,只是可惜哑了、说不出话来。
——可以说,哑巴吃黄连是自找的!
而不聋不哑的叶飞飞明明知道自己没有杀骆白志,却无端吞下了苦果,什么也解释不了。
——如果能够说话却说不出来,那一定要比本来就不会说话还要痛苦得多。
——如果自己没有做过的一件坏事,却被人以为是自己做的,这也是非常痛苦的。
叶飞飞搞不清楚自己到底得罪了谁,居然有人要如此陷害自己。
王孤铜飞身跳到他的身边,指着血剑喝道:
“物证在此,你还有什么话要说的?该不会是想说你没有杀人吧?”
叶飞飞舌头发麻!
老实和尚忽然道:“是的,他是想说他没有杀人,因为他的确没有杀过人!”
叶飞飞看着老实和尚,眼中满是感激之色。
老实和尚又哈哈大笑,分析他的看法:“少庄主也不想想,难道杀人者会把凶器拿出来给人看,来证明自己就是凶手?”
王孤铜指着叶飞飞道:“天下确实是没有那么愚笨的凶手,不过,我想——杀了骆白志的这个人,一定是因为来不及藏好凶器。”
——刚才,惨叫一过,窗口即亮。
老实和尚继续道:“我想真正的凶手就是那个把布帘蒙上窗的人!”
王孤铜还是指着叶飞飞道:“把布帘蒙上窗的人,也应该就是他!”
老实和尚笑:“非也,非也。”
王孤铜瞪住了老实和尚,口气阴森:“那么杀人的是谁?就是你么?和尚!”
老实和尚不说话了,因为他觉得和一只乱咬人的狗是没什么话好说的。
老实和尚不说话,萧叹却说话了:“杀手就是你!”
萧叹说话的同时,用手指住了王孤铜。
第八章 瓷上划痕
王孤铜听了萧叹的话,立刻反问道:“我为什么要杀他?要知道——小骆还是我庄里的人呢!”
他被萧叹指着脸,皱起了眉头,感觉十分的不自在。
他十分地相信自己,认为自己当时发出铜钱击向窗口上的布帘,那个动作绝对够快,绝对没有人能看清!
所以,他并不是因为自己或许已经被萧叹揭穿了诡计,而感到不自在!
——而是因为他是堂堂的一个少庄主,却被一个粗汉子用一根手指直直地指住了脸,所以才感到不自在,多多少少感到面子上有些过不去。
他平常颐指气使惯了,心胸狭窄,自然是不容得有人如此放肆地对待自己!
当下,他便把袖子猛地一挥,身子一移,避开了萧叹手指的指向。
同时,他愤怒地喝骂了一声:“你这个粗鲁的野种,胆子够大,我是什么人?你又是什么人?居然敢诬陷我杀人?”
萧叹立即就想到:
确实!现在五老庄里面的一切事情,都是由王孤铜这个少庄主做主,他要是说一,庄里的人就没人敢说二。
——也就是说,只凭身份,就没人会相信他萧叹说出来的话。
他萧叹只是一个来历不明的江湖闲人!
一边的老实和尚忽然哈哈怪笑:“我们确实不知道你是为了什么要杀小骆,但我们却知道杀他的人一定是你。”
——他们到这里来本来就是团结在一起的,所以他们之间才彼此信任。
王孤铜嘴角泛起了一丝不屑,冷冷道:“你这个疯和尚,谁又会相信你说出来的疯话?”
老实和尚继续大笑:“和尚平常没事做的时候,几乎半梦半醒,说出来的话十句倒有八句是听不得的假话,但和尚做正经事的时候,十句没有半句是假话!”
王孤铜似乎被逗笑了:“那么谁知道你什么时候是在做正经事呢?”
老实和尚笑眯眯:“现在就是在做正经事。”
就在他说完这句话的时候,萧叹突然动了。
萧叹的双脚在动,凌空踢向王孤铜。
有人说,江湖中有一个人能飞在天上连续踢出九九八十一脚。
这种功夫,当然比轻功“燕子三抄水”高明了许多。
有人说,江湖中有一个人能够隔着一块豆腐踢向一头牛,结果是牛死,豆腐却没烂开。
这种功夫,当然比内家气功“隔山打牛”厉害不少。
江湖传说中的这个奇人,就是萧叹!
眼前的萧叹,双脚连环在动!
风无色,腿影奇快,也见不到!
王孤铜完全想不到这个萧叹的腿功是如此了得,所以,他也不得不动了。
他身影飞快,同时使出开山烧云掌。
他还在百忙中叫了一声:“有话好好说,快停下!”
他想罢斗,这是因为,他才一伸手,就已经知道自己绝不是萧叹的对手。
——行家一伸手,就知道有几两重。
萧叹并没有停下,也没有说话。
一直在一边不吭声的陆大龙却说话了:“没什么好说的,我们要为老庄主除掉你这个孽种!”
王孤铜一听,一愣,接着又哈哈狂笑:“是么?原来你们知道很多事情啊!”
才一听到“孽种”这两个字,他就已经知道再瞒也瞒不了什么。
而且,现在既然已撕破了脸皮,他便索性凶到底,什么事情都不瞒了。
陆大龙问:“不过,我们很想知道你为什么要杀了骆白志。”
王孤铜道:“因为我疑心他已经知道我爹不是病死的——”
“疑心病真重!”萧叹冷冷喝了一下,他在王孤铜与陆大龙对话的时候,便放慢了腿功,几次要踢中王孤铜都赶紧踢向空气里,这样做为的只是想多知道一些事情。
现在,他终于知道骆白志的惨死原因,于是不客气了。
他的双脚交替舞动,腿影似慢实快,如一朵花在开放,倏忽就中了王孤铜的胸口。
“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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