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透了枝下的土皮。
稻子已经进仓,秋风下瑟瑟摇曳的是从农夫指缝里漏下的一枝金黄。农夫已经走远,不会回头,注定这一穗金黄要坚持到秋日的最后。被人遗漏、忘却,不能和亿万弟兄一道进入温暖的谷仓,此时它的美超过一切。在我看来,缘于遗忘而独立存在,虚构出沉寂田野的动人一幕。浆果、稻穗这样兀立风寒中的灯盏,秋日的过去就是它们生命的过去,许多美艳走到这里,自然变得素洁起来,像戏台上的名角戏装卸下,铅华洗去,走在街市上,纯乎一个普通的中年妇女。一个人不能在戏台上呆得太久,生活被理想化了,虚饰的成分让人忘了本质的部分,想不起戏台是临时搭起的,谢幕之后就要瓦解。
暗夜里,车驶过同样沉寂的山村,简陋的土墙开设的小窗口透出昏黄的光,一家人聚在严实的屋内,守着炉火,内心踏实起来,谷仓是照耀一家人美好心情的不灭灯盏,隔着芳香的木板,里边躺着一家人的生存希望——从春日开始萌发,夏阳暴晒,现在终于落实下来。当时是那么漫长,好像一盏秦时的灯,要擎到汉时才被真实地点亮,中间这么多的交替、衔接、奔跑——的确,我看过那些最终不能点亮灯盏的农耕人家,秋日远去,寒冬到来,是那么黯然神伤地蹲着,敲打着春日吃进泥层中的犁耙,要问个究竟。丰稔的人家如实地享受着秋日的馈赠,闲聊时记起春夏那些有趣的细枝末节,唇齿开合中带着舒适的滋润。看来,只有希望不落虚空,眉宇间才笑得起来。
一本书在经过春风、夏雨的重叠,终于在深秋的最后几日结束了文字的蔓延。这个文人松了一口气,好几次他像一个持灯者,火舌飘忽不定,他的心时浮时沉,晴明阴晦在瘦削的脸庞上隐现。夜半推开窗门,所有家庭的灯盏都熄灭了,自己却还在夜色里跋涉——这大半年的灯火费得太多了,白日瞳孔里也跃动着两团火焰。在乡村写作,笔下的蔬笋气明显与上一个章节慢了一个节奏。这个脱节需要修复,不是顺着时光飞驰,而是逆向而走。似乎都有这样的感觉,在乡村里完成的这一部分,像是夕阳余晖下归栏的牲口,脚步细碎,神色安然,被深浓起来的薄纱笼罩。也应该有一个相近的阅读环境——村头老樟树下,寂静萧然的风雨亭里,简约朴素的廊桥上。选择环境阅读是一种智慧,删去书写者身上的种种附加,也放弃了自己种种目的性,此时,书页打开,字句联袂而起,人融了进去。有几次我读到一些残本,残本毁弃了创作者的背景材料,如在异地骤遇了陌生人,没有既往的历史记录,没有阴影和光圈,使阅读时每一字句都像秋风里吹过的干果,水分滤去,肉质干脆。秋风残照下的人、文要比湿润阳春时可靠,它的冷峻是此前未有的情节,浓缩着艳丽的汁水,到了这个节气的文人笔下,我们说韵味,其中一部分就是由朴实无华来承担的。
渐渐形成一个晚秋爱好者。从枝头泛黄到飘落,抵达地面时已呈现着冬日的节奏。尚在砚边的余墨被风吹干,兑点水,作一幅草草小品,荒率、清寒,透视着笔底漫不经心的挥洒状态,万木萧疏,百草枯黄,一个在秋风中穿行的漫游者,心事清癯。一些被春日枝繁叶茂遮蔽的疤痕,一些少年时代持抱不放的爱恋,不是展现了,就是放弃了。季节使人、物发生了多大的变化啊,幻想的春日和无比实在的秋日,夜里,曾经是润泽的盛宴,现在已是金戈铁马的秋声——有理由说,春日秋日的笔下文辞一定是不同色泽的,尽管出自一人之手。我仍然记得秋日里修订春日写下的一叠文稿,落笔如刀斧,删尽繁枝缛叶——这就是文字的命运,像许多果实那样,春夏的花枝招展,只有到了秋日,是否存在才能确认。
有一些灯盏没能亮到秋日,与生俱来的命数,使它们止步于初秋。刘安说,不与夏虫语寒,不与曲人语道,因为生命中缺乏言说的条件,回放曾经在春日里生机无限的花朵,不禁追问起空间的历程,究竟隐伏着多少玄机:在时光携带着无数浮沉不定的生物匆匆行进时,伤逝之美也在同时上演——使一个走到秋日下的人,那些郁积着浓艳和空洞的春愁,此时一笔勾销。
人生就像搓麻
师永平
雷曼兄弟公司的职员用纸箱搬着他们的杂物走出高大的写字楼——这样的照片让人唏嘘不已。曾经,他们是最让人艳羡的一群人,如今他们丢了工作,更糟糕的是他们不太容易找到新的工作,因为整个行业面临危机,没有倒掉的其他投行都在酝酿裁员,哪里还有新的工作职位可提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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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美国,刚毕业的本科大学生如果能有幸被投行选中,无异于中了彩票。投行提供给他们的是分析员的职位,通常一个职位会从上百个名牌大学的毕业生中挑选,起薪是8~10万美元——这个数字是普通大学毕业生起薪的4~5倍。如果再有一个MBA的名头,很快就会成为经理,年薪15~20万美元。这样一直干下去,到40多岁,如果能混到董事总经理的职位,年薪将达到100万美元。在这个行业流行的观点是,拼命的工作等到40多岁的时候富足而退,去过第二个人生——自己想干什么就干什么的日子。
现任摩根大通中国区主席李小加曾经谈到他20年前第一次到华尔街工作时的经历:老板邀请他暑假来公司实习,临走时轻描淡写的说你的酬劳是1600美元。李小加理解的是两个月暑假的报酬,心中暗喜,老板补充说“这是一周的报酬”。
穿西装,挣高薪,坐飞机满天飞,住五星级酒店,吃喝全部报销,对于初入职场的年轻人,还有比这更爽的工作吗?一位在国际著名咨询公司工作的朋友告诉我,他们公司几年前有五位同事同时考取了MBA,去年毕业,其中的四位去了投行,只有一位回到了咨询行业,一副灰头土脸的样子。不过,现在那四位中的一位已经丢了工作,剩下的三位每天都在担心自己的饭碗。
同样的故事在几年前曾经上演过一回。网络烧钱最狠的2000年,我的不少同事都被高薪挖到了网络公司,工资至少翻番。一个哥们儿上班第二个月就买了大房子,第三个月就失业了。他们能告诉你一个月可以给你多少钱,但不能保证你可以挣多长时间。
对于金融危机中失去工作的投行职员来说,如果是干过几年的中层到谋求上市或者有投资业务的企业谋个副总、总监什么的职位还比较容易。苦的是刚入职不久的新人和年龄偏大的高管。对于缺乏职业积累的新人,到其他行业等于从头干起,薪酬待遇和职业成就感上的落差心理上一时间很难适应。而对于高管,根本找不到可以容身的企业和职位,不少人只能是提前退休去过第二个人生了。
考大学选择专业,是最让家长和学生头疼的事。大多数情况下,人们选择有可能决定一生命运专业的时候,和农民选选择种什么庄稼一样的盲目,农民总是以今年什么卖的好决定明年种哪种庄稼或经济作物,但在大部分的情况下,因为大家都采用同样的预测方法,第二年大部分人的选择肯定是错误的——因为种的人多,价格一定跌下来。大部分人报考专业的时候,家长们也总是选择目前挣钱多、社会地位高的专业,大学的专业也以这样的逻辑来调整,等到毕业的时候才发现,这些热门专业的毕业生已经远远供大于求。
经济社会的发展完全是“黑天鹅”主宰的世界,一只黑天鹅的出现就完全可以摧毁我们多年建立起来的“天鹅都是白的”的基本判断。而在社会经济生活中每一只黑天鹅的出现都会严重的影响我们的职业选择。
这么一总结,连我自己也糊涂了,当初我们选择或者被选择学的这个专业到底是对还是错?就算是现在丢了工作的投行职员,虽然有的人会悔不当初,但你能确定过一两年这个行当又吃香起来了吗?
说来说去,按照专业的现实吃香程度来选择专业基本上是一件不靠谱的事情,如果我们以整个职业生涯来作为评判依据的话,念大学的时候考到什么专业是最佳选择是一个没有答案的伪命题。谁知道未来的发展会把你当初认为的好专业推到什么样的境况中?谁又知道在未来几十年的时间里你的人生目标和价值观又会发生什么样的改变?就像我到现在也不能判定,当初花了四年的时间念了一个自己不喜欢又很吃力的专业,而现在干着和当初的专业毫无关联的事情,这到底是不是算走了很大的弯路?
如果我们不能把整个人生当作一道方程式来解答,或者当作一笔生意来清晰地计算出它的投入和利润,那么在专业或是职业的选择上是否可以保持更轻松的心态,能够听从自己内心的召唤,选择自己最喜欢和最胜任的专业或者职业,并在人生的每一个阶段不断地调整目标和心态,享受做自己喜欢工作的过程,并坦然地接受最后的结果。当然,现实的利益是永远需要考虑的重要因素之一,但也只是因素之一。
除了专业和职业本身的经济回报和社会地位,最终决定你职业成就的是另外一些因素,你是否喜欢、是否适合、是否努力——还有,就是机遇。人生的好玩之处就在这里,像搓麻,你的牌技只是你和牌的要素之一,很重要,但不是全部。
中国人的笑
师永平
中国人的笑有讲究,不接触不知道,一琢磨,味就出来的。
首先是笑的声数。我仔细观察了下,每个人的笑,各种场合的笑是不一样的,笑一声是冷笑,两声是尴尬的笑,三声是赔笑,四声是被打搅了的笑,五声说明笑中有悲,六声才是开怀大笑。冷笑阴,尴尬苦,赔笑累,被打搅了意外,笑中有悲凄凉,开怀大笑痛快。
其次是场合。公共场合,笑含在肉里,等含得可以扭出水来的时候这笑才从嘴里蹦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