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妹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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干妹子- 第3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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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灵棚里陈列着各种纸扎;有摇钱树、聚宝盆。摩托、汽车、彩电、冰箱,壮牛、骏马、沙发、楼房。男丁、女仆、商店、银行,餐馆、酒巴、舞厅、澡堂……应有尽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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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周摆放着县里许多单位送的挽幛、花圈。有公商、税务、企业办,银行、公安、检察院……部门个个显赫,灵堂蓬壁生辉。
    威风锣鼓敲得震天响;两班唢呐拼命地吹;县剧团白天晚上地唱,比正月十五闹社火还红火。
    灵棚前面是一大片空地。若大的一个场院竟挤得水泄不通。左邻右舍,亲朋好友,本村的、外村的、帮忙的、凑兴的、男女老少,能来的全都来了。场院里支着几口大锅。有的蒸馍,有的炖菜。案板上乒乓作响,炉灶上雾气蒸腾。办事的人不停指派,打杂的人往来穿梭。吆喝声、交谈声、锅勺摩擦声、器物碰撞声……闹闹哄哄,和赶庙会不相上下。
    高月娥跟水仙盘腿坐在一铺秆草上,用手帕捂住脸,扯着长声嚎。
    勾庆成披麻带孝长跪灵前。他没哭,也没泪,痴痴地望着眼前这口棺木,往事像电影片子似的一帧帧在他脑海里闪回;
 022。桑树坪夜话 (二二)
    在20年前的一个风雪夜。就是棺木里躺着的这个三扁担打不出一个屁的人,把他母子从一口废弃了的破窑洞里领回家。端上一碗热腾腾的面条,他那冻僵了的手却拿不住筷子。王富才抓过他手,用脸捂,用嘴哈,把这一双冻透了的小手塞进怀里,用精光的身子暖。勾庆成禁不住有泪流下来。
    他18岁就跟着王福才下了煤窑。那时坑下工人的生活也很艰苦。每顿饭一个白面馍,一个黄面馍。王富才总是抢着吃黄面馍,把白面馍留给他。初一、十五矿上改善生活,菜里就有了荤腥。王富才把自己碗里仅有的几片肉拨给他。他感动了。
    95年坑下大冒顶,石块儿哗哗往下掉。吓得人哭爹喊娘,仓皇逃命。王富才硬是趴在他身上。他安然无恙,而王富才自己腰上却挨了一石头,险些丢了性命。
    王富才分明知宝宝是怎么死的,却一字不提。他为什么会这样,勾庆成心里明镜似的。他猛地仰起头,歇斯底里地:爹呀!我欠你的太多了。这辈子还不了,下辈子我变牛做马也要还你……
    勾庆成是条硬汉,从来没有人见他掉过眼泪。此刻却像个泪人儿,痛哭嚎啕,泣不成声。在场的人也被感染地泪眼汪汪,人们不得不承认勾庆成是孝子,是个有情有意知恩图报的男子汉。
    深秋的太阳就像将要燃尽的烟头,虽然还红着,却不再烁热。他安祥地挂在天上,给予每一个人同样的温暖。无论人们怎样对他,他都无怨无悔地夜伏昼行,为人们散发着光和热。
    在埋了王富才之后的两、三个晚上,勾庆成确实没去找水仙,他自己不不知为什么。到了第四个晚上,他就憋不住了,十急慌张地钻进了水仙屋里。此时,再也没有任何忌绊,没有任何干扰,他们完全沉浸在爱河里,在温馨甜蜜中谋划着未来。
    十五
    日出日落,鸡鸣狗叫。如今人人都向“钱”看,谁还有心思过问别人的家事。村里人说的好:正宫娘娘卖屁股——不碍老臣淡(蛋)闲事。
    半个月后的一天早上。水仙抱着娃前面跑,高月娥大呼小叫,一跛一颠地在后头追。在村口上,水仙被人们拦住了。高月娥紧紧抱住水仙腿,哭喊着求人们赶快找勾庆成。
    不一会儿勾庆成就来了。他不解地问水仙为啥要回河南老家。
    水仙不慌不忙地:宝宝活不见人,死不见尸。总不能叫我年纪轻轻就守活寡呵!
    勾庆成张口结舌没说的。
    高月娥见儿子来了,也就有了胆气。她知道水仙怀里那娃是她儿的种。倏地就跳起来:你走也行,把娃留下。
    水仙冷冷一笑:凭啥?我是娃他娘,我有监护权。
    高月娥:不管你啥权,娃不留下就不行。说着上去就夺。水仙当然不让,两个人便展开了“争夺战”。直扯得娃“嗷嗷“哭叫。
    人们好不容易才把俩人拉开。高月娥滚倒在地,哭喊着:我当家的才死就受人欺负,我不活啦!呜哇——
    水仙也抱着娃蹲在一边抹眼泪。
    人们都知道这是高月娥在撒泼。她男人王富才就是活着也是个活死人。这个家里真正当家的是勾庆成。谁吃了熊心豹子胆敢欺负村长的娘,但人们从内心里同情这个外乡女子,才没有让高月娥把娃抢去。几个村干有意无意地隔在高月娥与水仙之间,不说也不动,静静地看着勾庆成,他们知道,这一切取决于勾庆成。
    勾庆成缓缓直起身来,长叹一声:叫乡里解决吧!
    不到一袋烟工夫,乡里的小车就来了。从车上下来一群人,有乡长、书记、民事调解员,连武装部长,计划生育办主任也来。这些人都很愿意为勾庆成效劳。
    乡领导把水仙、高月娥、勾庆成叫到楼里,那几位村干就免了。
    书记先把勾庆成叫到隔壁屋里摸底之后才回到屋里。他首先肯定了水仙的正当权利,也作出了处理决定:宝宝失踪多日,经多方查找渺无音讯。一个月后宝宝仍不归来,就与水仙自动解除婚姻关系。
    一场搅得四邻不安的家庭纠纷,在一片抽烟、喝茶、嗑瓜子声中,轻易而举地就摆平了。


    在这短暂而漫长的一个月中:村里人观望、等待、猜测,而勾庆成跟水仙该咋的还咋的。这期间,倒是忙坏了乡里的那些嗜好牵红线的月下佬,三天两头开着小车哧溜哧溜地往桑树坪跑。
    勾庆成死了老婆,水仙丈夫失踪。一个寡男,一个孤女,正是天之作合。况且,勾庆成跟水仙又有着非同寻常的暧昧关系。这样的顺风旗不打,顺水人情不做,就成了天字号大傻瓜。
    水仙不说同意,也不说反对,低着头一个劲儿笑。勾庆成一再婉言拒绝。月下佬苦口婆心,谆谆诱导。为了表示真诚与慎重,乡长主动担当介绍人,书记做正婚人,一切有政府做主。最终,勾庆成与水仙还是听从了领导的安排。
    完婚那天,小车把桑树坪中央那块场地挤的满满的。婚礼之隆重,盛况之空前,自不必说。前来贺喜的宾客个个酒足饭饱,尽兴而散。他们似乎觉得事情就应该是这样:年轻貌美的水仙嫁给有钱有势的勾庆成才是最完美的结合,这样才符合中华民族“郎才女貌”的传统观念。
    勾庆成更乐不可支。他与槐叶合伙演了一出双簧,竟把所有人都蒙在了鼓里。一切都按照他的设计行事,一切都那么顺利,也就多贪了几杯。当送走最后一批客人时,他已有七分醉意。然而,酒醉心里明,今晚洞房花烛,他决不会让委屈了两年的槐叶失望。他足足地喝了几杯浓茶,朝洞房走去。
    洞房在二楼,若在平时,一抬腿就到了。今天,勾庆成喝得有点高,身子发飘,步子就慢了点。经过宝宝跟水仙结婚时的那间洞房,他不由地就想起了小时候跟宝宝在一起;他到哪儿宝宝跟到哪儿,简直就是他的跟屁虫。宝宝对他很亲。他爱吃的,宝宝总给他留着。他问:你咋不吃?宝宝说:哥吃了有劲,好打他们。宝宝说的他们是指那些欺负宝宝的孩子。那时,他真得把宝宝看作亲弟弟。为了宝宝,他没少跟别的孩子打架,也没少挨别的孩子揍。然而,这个他曾经哈着护着的弟弟,竟死在了他手里,禁不住心里就泛上一股痛惜。在心里说:宝宝呵!你不该娶水仙,她是哥的命呵!哥也不想那样对你,可是,没办法呵!他又想起了王富才,如果不是因为宝宝死,因为他,王富才也不会喝农药。当初,他也没想到事情会发展到这一步,现在想这些还有啥用。他长长打了个酒嗝,这一闪念的忏悔便随着那股难闻的酒气消散在空气中。
 023。桑树坪夜话(二三)
    按照当地的风俗习惯;水仙是二婚,不能穿大红,要穿水红,借以表示对勾庆成原配的尊重。水仙欣然接受,勾庆成更是同意。他就是要把礼数做到,让众人知道,他有了新人仍不忘旧人。
    人确实有别于其他低级动物,因为人懂得伪装、掩饰。尽管这种掩饰是做给别人看的,但主要还是填补自己内心的空虚。
    十六
    水仙天生丽质,任何颜色对她都那么般配。一身水红锦缎装显得她越发地娇嫩水凌了。她没顶盖头,乌黑的秀发盘在头上。一朵大红花盛开着在胸前,花下两条鲜红的飘带自然垂洒着。她端坐在床沿,微微勾着头,略显拘禁又不胜娇柔,不时瞟一眼门外,眸子里充满期待。她听到了屋外的脚步声,便深深地埋下头去。
    洞房的门开着,勾庆成踉踉跄跄进得屋来。锃明瓦亮的灯光晃得他几乎睁不开眼。他眨巴两下色迷迷的惺忪醉眼,骤然间他一脸地惊恐,浑身一颤差点摔倒,大张着嘴向后倒退了两步靠在墙上。他看见一个有头没脸、赤条条的人坐在床沿。这人胸前一个大血窟窿,殷红的鲜血从窟窿里流出来。是宝宝!宝宝又活了?他大吼一声,扑上去把宝宝按倒在床上,两手死死卡住宝宝脖子。
    水仙两眼翻白,脸胀得像个紫茄子。她拼命地挣扎,一勾头在勾庆成手腕狠狠咬了一口。
    勾庆成“啊——”地一声松开两手。
    水仙翻身跃起,珠泪汪汪地:你疯啦!想掐死我!
    我——我——勾庆成这才回过神来。他无以对答,嘴吧嗒了两下又合上了。他觉得日怪;明明是宝宝,咋就成了水仙。此刻,站在他眼前的这个人的的确确是水仙,宝宝那儿去了?他满屋里找,连床下也搜寻了一遍。
    水仙不解地:你找啥?
    勾庆成一付窘相:我看有没有藏人,村里人闹房没规矩。
    水仙笑着徉嗔他一眼。
    经过这一番闹腾,勾庆成总觉得屋里多了个什么东西。这东西抓不住,看不见,却能感觉得到,就在屋里的什么地方。他相信这东西就是宝宝的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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