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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小僧吓了一跳,情不自禁地向四下望去,奇道:“你和谁讲话?”忽听一个苍老的声音道:“你是受了圆功禅掌和‘金刚掌’的劲力,伤了后背经脉么?嗯,不对,那是‘伽蓝指’的内劲冲入你任脉之中了?唔,不对,不对!你说话时经脉之气互争,乃手太阴肺经与手厥阴心包经彼此移位所致,天下只有老子的‘盈虚大法’才有这等神鬼莫测的手段。但若是‘盈虚大法’,断不会只令你经脉移位。他娘的似是而非,甚么狗屁功夫!”
那小僧循声望去,见声音竟是从丈余远的一片枯枝败叶中发出,心中大恐:“难道这人是在地下?”他少年心性,如何不怕?慌忙站起身来,只待一有变故,立时撒腿逃命。
却听慧宁道:“小僧适才与人比武,不小心伤了身子,还望前辈相救。”言下颇为惶急。那人“哦”了一声,问道:“你与何人比武,能被伤成这样?”慧宁道:“适五台山妙清方丈携弟子来寺滋事,小僧奉命与他等比试,不想被一僧施暗劲所伤。”那人哼了一声道:“五台山自恒元那个秃驴往下,五十年来有哪个配谈甚么武功?莫非你这贼秃在外逢了强敌,巴巴地跑回来诓骗老子不成!”慧宁葡匐在地,惶然道:“小僧如何敢诓骗前辈?我确是被五台僧所伤。”言罢以额触地,砰砰有声。
那人沉吟一会,说道:“你身边站着何人?”慧宁道:“是小僧送来孝敬前辈的。”那人冷笑道:“你倒守信。我催了你几次,让你弄个人来陪我,为何受了伤后,才想起把人送来?你少林这帮髡囚,从老到小,都是一般的假仁假义。还不送下来我看!”这几句话虽是斥骂,听来却有欢喜之意。慧宁忙道:“是。”
那小僧听二人一问一答,直吓得魂飞天外,正要迈步逃窜,背上早着了慧宁一腿,慧宁伤重之下,力道本不强劲,仍将他踢得飞了起来。那小僧身在空中,狂呼不迭,手足不住地凭空抓踢。顷刻之间,已头下脚上地奔那发声之处跌落。将及地面时,只觉落地处甚是松软,身子被枯枝略略阻了一下,迅即直坠了下去。
那小僧当此境地,早吓得三佛升天,七佛入地,只觉眼前霍地一暗,就此失了知觉……
也不知过了多久,那小僧悠悠醒来,睁眼看时,眼前只是黑漆漆一片。举目上望,只见点点微光从上面透入,心想:“我这可是死了么?”他年少胆薄,处身如此晦暗之地,自是心惊肉跳。不大一会,已吓得流出泪来。
忽听身旁一人沉声道:“你周身放松,意念不可执着,也不可全然丢开,缓缓吸气,细察足少阴肾经与‘神封穴’上动静。”听来正是适才那个苍老的声音。
那小僧觉察身边有人,又惊又喜,正要开口时,却听头上有人颤声道:“小僧依前辈之法,只行气片刻,便感周身鼓胀,胸闷异常,实难守住丹田之气。且足少阴肾经如被火炙,气到‘神封’穴上,便再难上行。”
那小僧听出是慧宁的声音,不怒反惊:“听声音他离我甚远,难道我此刻已在地下?”想到处身之地距上面非几丈之遥,自己绝难上去,惊急之下,放声大哭。
只听身旁那人斥道:“不成器的东西!来到此处,是你何等造化?却哭个甚么!”那小僧只闻其声,黑暗中却看不见他面目,哭声反比前时更响了几分。那人轻叹一声道:“没出息的东西,与那班愚僧同一嘴脸!”跟着声调一扬,冲洞口道:“你内力平庸,勉强习我功法,本就不行。目下又损了经脉,那是更加不易治疗的了。”话音未落,便听慧宁在上面急声道:“前辈务要救小僧一命才是。小僧……小僧……”说到这里,口中呜呜咽咽,竟自哭了起来。
那人想了一想,说道:“你现在侧卧地上,意想周身无一处不舒适,无一处是阻碍。须记虚则实之,满则泄之,宛陈则除之;徐而疾则实,疾而徐则虚,随之随情,意若妄之。总要有意紧力松、骨肉空灵之意,更要有毛发飞张、气血铮棱之慨。你悟性不够,切不可自做聪明,胡乱妄想。”言罢长叹一声,似乎颇为不耐。
过了一柱香光景,只听慧宁在上面呻吟道:“前辈之法虽高,小僧此刻却愈发难耐。望前辈念小僧数年恭谨,不吝赐授神功,以求其急。”言罢堕泪如雨,呜咽声哀。
那人听慧宁苦苦相求,也焦躁起来,说道:“你少林内功本就肤浅,你又贪功急进,误会老夫心法精义。此时若再传你艰深功夫,也是饮鸠止渴,全无功用。”慧宁闻言,嚎啕大哭道:“前辈开恩,授小僧神机,此后做牛做马,也要报您老大恩大德。”言罢不住地哀号呻吟,显是毒楚万状,不能自已。
那人沉默良久,叹了口气道:“老夫在此二十年,只有你来解我寂寞,想来也是有缘。今日索性传你些精深的功夫。”慧宁欣喜若狂,涕零道:“前辈再生之德,小僧铭感五中。”那人说道:“只是你悟性不够,便‘盈虚大法’也不能参透,又如何能体会老夫这冲虚之机、坐神入照的心经?”言下颇有寂寞之意。
慧宁恐他变了主意,忙道:“前辈若真的传了小僧,小僧必会苦心揣摩,决不能让您老人家失望。”那人冷笑道:“苦心揣摩有个屁用!你少林秃驴哪一个不是动心忍性、耗尽寒暑?又哪一个不是愚不可及、井底之蛙?”慧宁忙不迭地道:“是,是。合寺僧众皆愚鲁之辈,不能及您老人家万一。”
那人又骂了几句,气消了大半,说道:“你稍稍养神,用心记下口诀。老夫先传你四句,你须认真体会。”慧宁连声答应。那人道:“这四句乃老夫心经《行气篇》中起首总纲,最是言简义繁。乃是:‘养我浩然气,遍身皆弹力。动静随心转,虚灵两不弃’。运气调息之时,务要形曲意直,神圆力方,松静挺拔才行。”刚说至此,慧宁便在上面嚷道:“前辈说得太过深奥,小僧……”那人骂道:“没用的东西!老夫只略略释义了头两句,你便领悟不得了么?”慧宁口中嗫嚅,不敢应声。
那人连骂了几句“笨蛋”,又道:“这起首两句,并非行气之法,乃是理气调息之时,周身上下应有之态。”慧宁听他一说,似有所悟。那人叹了口气,又道:“所谓形曲意直、神圆力方,说的是调息之时,意不可露形,神不可外溢,力不可出尖,形不可破体。此一定不易之理,难道你少林派也一无所知么?”
慧宁不知如何答对,干笑两声道:“前辈学究天人,非俗子可识。那‘松静挺拔’四字,又是何意呢?”那人道:“你看松生空谷临绝危岩,塔立云端下览河汉,那是何等的安闲自然,又是何等的傲岸不群?老夫一生武学,最是正大深邃,只是曲高和寡,江湖丑类反诬其为谬。嘿嘿,子之道至大,故天下不能容!”说罢嘿嘿冷笑,其问又来杂了几声叹息。
慧宁听他一番诠释,已知“松静挺拔”之大概,不由得喜上眉梢,迫不及待地追问道:“前两句小僧已识大概,却不知这后两句‘动静随心转,虚灵两不弃’,究为何意?”那人斥骂道:“你这小秃驴贪心不足,囫囵吞枣,一会儿行功之时,必要遭逢凶险!”慧宁听他语气严厉,激凌凌打个冷战,心道:“他说得不错。我此时一知半解,一会儿调息时可难保无虞。”忙恭声道:“前辈教训得是。”
那人道:“老夫只讲‘动静随心’之理,已足够你疗伤之用。至于虚灵之妙,非你这般资质所能领悟。”慧宁连连称是,肚里却想:“看来这‘虚灵’二字必是神妙无方。我且待伤势痊愈后,再诱他释解不迟。”正盘算时,却听那人道:“你少林内功心法中,只讲静如山岳,动似巨澜。《易筋经》中虽有”收视听内,神犹雾豹,蓄灵默守,意若犀行“之说,但最多只能达到‘形随意转,意自形生’的地步。若想求得‘动静如一,互为根用’的极境,却是不能。”
慧宁听得云里雾里,仍附合道:“前辈说得极是。本寺心法确实浅陋的很。”那人冷笑道:“少林技法自有独到之处,论及深邃博大,确也不愧为万世之宗。只是说到高渺之处,终不及老夫心经那般登峰造极。”顿了一顿,又道:“动静之机,阴阳之母,说之则繁,悟之则简。你不过中人之资,多言无益,行功之时,只须记住一事便可。”
慧宁忙道:“不知该记住何事?”那人提高声音道:“你调息之时,需有‘欲行而又止,欲止而又行’之势,更要有‘行乎不得不止,止乎不得不行’之意。须知唯静中之动,方是生生不已之动;亦唯静中之动,方是无所不及之动。我传你那四句口诀,前两句是体,后两句是用。你行功之时,务要细细斟酌。”言说至此,语中已带倦意,又含混地嘀咕了两句,便不再作声。
慧宁知再深询,必会惹他不快,徒遭斥骂,盘膝坐在上面,默默回想那人所说之言。他虽非绝顶聪慧之人,悟心也是远超常人,如此冥思苦想,倒也将那人所言精髓悟出少半。他内伤本重,只因求生心切,方勉强支撑了许久,这时既有心得,哪还有暇熟虑深思?当下急不可待地潜运真息,依法施为。
约过了一柱香光景,慧宁渐觉一股热流自丹田中生出,沛沛然、暖融融,极是舒坦受用,不由得一阵狂喜,忙试着将这股暖流向上导引。他内力本就不弱,此时又得了无上心法,内息流转之际,自是更加的圆转如意。时辰不大,真气已渐渐遍布周身,到得后来,一件宽大的僧袍被内气激荡,竟向外鼓胀开来。
又过了小半个时辰,慧宁已将此股热流在体内转了数遭,只觉得四肢百骸无一处不顺畅,无一处不坦荡,身子轻飘飘全不着力,仿佛凌虚浮在空中。他大喜过望,惊呼道:“前辈神功,真个震铄古今,傲睨百代!小僧……这个……”惊喜之下,不知该如何赞誉才好。
忽听那人“咦”了一声,问道:“你说话之时,声调怎变得如此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