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起去水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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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起去水城- 第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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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那些河边的石阶都拆了吧。”我问道。
  “是啊,河都没了,哪里还有石阶呢。”老先生说着向周围的工厂一指,“旧貌换新颜啊,感谢那些老板,我们这个城市很多人都有了新工作了。”
  喻青青听到这儿,再也忍不住,眼泪一下子滚落出来。
  我们带着颓丧的情绪,从喻青青的那个城市回来。路上两个人一直沉默不语,颓丧的原因似乎不仅仅是因为消失的河流,还有许多说不出的东西。
  回来之后,我们的注意力全放在夕阳台阶上。“召唤工程”总体上对于人民是有效果的。傍晚来到漱玉河畔的人越来越多,单身的有,大群结伴而来的有,最多的当然是情侣。无论男女老幼,他们相拥而行,大家都会自然不自然地在离河水最近的河畔停住脚步,然后抬头仰望夕阳。他们的凝视是那么认真庄重,仿佛夕阳真的在向他们昭示什么。
  我和喻青青几乎每天傍晚都呆在一起。我们坐在人们的必经之路,等着人们从我们的身边走过。为了方便完事之后去工作,喻青青还是一头金色的长发,戴着那付大大的时尚镜,左手一只香烟,右手一瓶小二。我们不知道哪种时刻最为重要,所以每个时刻对我们都特别重要,我们几乎是目不转睛地盯着。
  常常我会看得很累,那时我会心生倦意,心里暗暗打起退堂鼓。喻欣欣在这个城市吗?我这个狗屁方法管用吗?这是我常问的问题。
  肯定在,方法早晚会管用。这是喻青青的回答。
  她的回答没有任何依据。我有时猜,她也许并不关心结果,只是希望有人陪她渡过看似热闹、疯狂,却实际上孤独无助的人生罢了,这一点我们倒是同病相怜。
  我和喻青青上回介绍的那个女孩——小林一直保持着联系,我们相处得很不错。我有时付钱,有时就以帮她做作业的方式买单。很有意思,这种偶然出现的商业关系竟然成了我目前生活中最好的慰藉,它是那么简单纯朴,远远好于市面上人们炒作的爱情。有一天我感了冒,向喻青青请假,没有去“十里烟树”,小林听说之后,好心来看我。我们从中午就一起睡,一直睡到傍晚,醒了之后,两个人就坐在床头,相拥着一起看夕阳。
  
努力忘记的日落时分(13)
“日落时分带来忧伤。”这时小林忽然说。
  “什么?”我一愣,看看怀中鱼一般的小林。
  “有这样一本书。”小林呲着小虎牙笑了一下。
  “真的?”我问。
  “当然。我记得小时候我父亲总是坐在壁炉前读它。他是搞建筑设计的。他跟我说,这是一本好书,它告诉我们许多大自然中隐藏的秘密。”小林说到这里,眼中忧伤一闪。
  小林不经意的话对我很有启发,这是有人第三次提到这本书。看来它一定是真的。守株待兔的事情我是再也干不下去了,谁的时间都是用来浪费的,但很少有象我这样不着边际的浪费,看样子我一定得求助于别的东西帮个忙。我直觉上觉得也许那本书会是一个好帮手。
  我很快又去找了童天舒。因为熟了,寒暄之后,我就问起了那本书,他摇摇头说,“没有,我手里没有。”
  “那,哪里能有?”我问。
  “估计够呛。那是一本特别老的书,是个欧洲人写的,恐怕没有卖的了,你只好去图书馆碰碰运气。”童天舒说。
  我依言去了这个城市的几个最大的图书馆,但是费尽力气在那些浩如烟海的书目查够之后,我依然没有发现这本书。这令我非常失望。失望之余我再次给童天舒打了电话,把情况告诉他,他苦思一会儿说:“要不,我给你出最后一招,不过这一招有些不着边际。”
  “什么?”我连忙问。
  “实际上,这个世界上至少还有一个和‘夕阳台阶’相象的地方,那个地方叫多佛尔,你可以去一趟。我设计时,是参照了多佛尔的设计思路。我这么做的部分原因是那本书的作者就出生在多佛尔。”他说。
  “什么?我原来以为你是完全参照你们那个城市,怎么又出了一个多佛尔?”我问。
  “两者兼而有之,这三个城市的某些地方曾经很象。”他说。
  “那么多佛尔在哪儿?”我不禁问道。
  “在欧洲中部,那儿也有一条河,叫多瑙河。”童天舒清晰地回答道。


  这很有意思,原来以为两个城市的景象互相模仿,现在出现了第三个,这就好象镜子中的景象又被其他镜子不断反射一样。也许是因为我太无所事事,所以听了童天舒的建议后我立刻决定去一趟多佛尔。别人不行,他们要工作,要处理家事,可我孤身一人,来去无牵挂,钱还总没地方花。出发前,我和一个当年的同事取得了联系,他就在多佛尔附近工作,答应如果需要,就一定给我提供帮助。
  昏睡十几个小时后,我飞到了多佛尔。在机场我买了一份旅游地图,向一个迷人的航空小姐详细打听了酒店的情况,然后出港,打车直奔多佛尔小城。
  大约过了一个多小时,我来到多佛尔。刚一进入这个城市,一股淡淡的花香扑鼻而来。这种花香很陌生,以前从没闻到过,它不经意地飘荡在这个城市的上空。多佛尔很安静,路上的行人不多。住下之后,我去宾馆附近的一个露天酒吧喝了两杯,又尝了一点这里特有的血肠,就回到酒店倒头大睡。
  大概睡了一整天,时差倒过来,我在第二天的午餐时分开始研究旅游地图。多佛尔不大,但是历史悠久,古迹很多。我发现这个城市充满了优雅的艺术气息,仅仅是博物馆与美术馆竟有七、八家之多,于是就决定先去参观一下。
  一天、两天,我在博物馆之间流连忘返。也许是身处异乡,那种新鲜感与放松感使我这一、两年来的颓唐荡然无存。第三天,我去看一个并不熟悉的现代派绘画展。这个展览规模很大,是几个美术馆联展,我买好了票,在一个又一个展馆之间往复穿行,有时要经过草地,有时要经过树林,有时我甚至还要穿过一个高高的古堡。在古堡的后面我不经意间看到一片小小的孤独的水域,水面上无声地停着一条沉睡的帆船,这个毫无由来的景象让我十分震撼,我一下子就直觉地认定这代表了我目前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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努力忘记的日落时分(14)
可更令我惊讶的还在后面。那是我走出一个美术馆,向最后一个馆址走去的时候。慢慢绕过一条街,我忽然发现自己站在了一条河流的岸边。面前的河流是深绿色,沉郁,沉默,默默远去。我随即想,如果没有猜错,这一定是多瑙河吧。我抬起头,一轮夕阳,似乎无边地悬挂在河流的尽头,安详地俯照着这个美丽的城市。我沿着河岸悠然地踱过去,忽然,我看到一个高高的博物馆,它的面前是几十级的长长的发散状的台阶,台阶上坐满了大概有几百对情侣,他们深情地相拥在一起,久久地凝视着夕阳。
  没有喧哗,没有机械的声音,只有几百双在夕阳下沉醉的目光。河流早已无声,我在那种淡淡的莫名的花香之中被深深打动了。
  如果说我的生活是刚刚看到的那只船,那么和我的生活深深相联的只有几步之遥的情景又是什么呢?它怎么如此出其不意的美丽又出其不意的沉默呢?我找了一个石阶坐了下来,周围是情侣,或者说是洋溢的爱情,孤寂的我在一个人的世界里,轻轻向后仰去,轻轻斜依在第二级石阶上。夕阳无边,它静静穿过我的身体,穿过我曾经的所有的历史。我忽然伤感地想起米兰在走之前,给我打过的一次电话。她似乎随意地提起一些生活细节,告诉我衣服放在哪里,冰箱里还有什么。现在,在异乡,在同样的夕阳,我才感到那真是一种耳朵与耳朵的永别——
  整整两个星期,每天傍晚我都坐在多佛尔的台阶上,坐在安静而沉醉的情侣们中间。夕阳和夕阳一样,同样灿烂辉煌。它和我在世界上各个角落看到的无甚区别,只是这里给了我更大的静谧。克服了打扰别人的内疚,以及语言上的羞涩,我在日落时分,开始向纷纷起身的情侣们打听那本书——《日落时分带来忧伤》。因为我并不清楚那本书的准确的外文书名,所以我只好有些冗长地向情侣们描述我知道的那本书的一些零散内容。显然这种做法有点可笑,有点不合逻辑,情侣们耐心地听完大多都茫然地摇头。但是奇怪的是,他们都对书中描写的夕阳特性非常感兴趣,他们与我着迷地讨论着,时时报以会心的微笑。
  晚饭时分,我走到河畔的一个露天餐馆,坐下之后点了一杯啤酒慢慢喝着。这时我的电话响了——这让我非常奇怪。我一接,一个低低的声音传了过来。
  “喂——”她说。
  “喻青青?”我问。
  “是。”她声音低低地说。
  “咱们那里几点?”我又问。
  “凌晨两点。”她说。
  由于她的声音很低,又小心翼翼的,我判断她的身边一定有什么人,或者有什么事情不能让她大声。
  “怎么样?你看到了什么?”喻青青又问。
  “没什么特别的,还是夕阳,只是这里的城市和人们更加安静,不象咱们那里是一种沸腾的生活。”我说。
  喻青青听着,她似乎犹豫了一下,才下决心说,“我好象看见我姐姐了。”
  “真的吗?”我吃了一惊,“你肯定?”
  “应该是吧。”喻青青说。
  “她什么样子?在干什么?”我连忙问。
  “她一头金色的长发,一身粉色的套装,走起路来很快,而且非常小心,等我追过去的时候,她一下子踪影皆无。”她说。
  喻青青低低地说着,听到最后一句,我已经十分怀疑。这似乎是幻觉啊,丁大夫不是说过她有点妄想吗!
  “这是事实,这绝不是幻觉……”喻青青在我张嘴之前堵住了我。我刚要反驳,就听到喻青青马上嘘了一声,随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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