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告诉你什么?顶多不过是麦芽糖的含量吧。”我讽刺地说
“你真粗俗,”龙丽白我一眼继续说道,“它们告诉我:一个人真正的力量不在于如何决定别人的意志而是在于怎么尊重别人的自由选择。”
我皱着眉,听着龙丽的谬论,心想,这一阵她真是中毒愈发的深了。
“你看看那些画,你像他这样看过我吗?”
我转过头又去看那些画,是的,在画中,龙丽是那么美丽,我不得不承认,那个年轻人发现了我熟视无睹没有发现的东西。但在这个时代,我已经变得狡猾而警惕多了,我没有那么容易被人蒙骗。我盯着画中的龙丽看了一会儿又转向现实中的龙丽说:“画是画得不错,但从这些画中,我就敢跟你打赌,这个人一定对你另有所图。”
和龙丽的谈话结束后,我有一种无可置疑的挫败感。这种挫败感我真的从来没有过。在我和龙丽的交往过程中,我有过伤心、痛苦,也有过疲惫和厌烦,但从来没有过这样的手足无措般的失落。如果我是一株植物,她就是另一株,多少年来我们彼此就在周围,不管我是否视而不见。但是突然之间,她腾空而起,倏忽消失,我看见那些突如其来的空白,心中的感受实在难以名状。
你的裙裾/宛如刚落幕的音乐缓缓而下/我站在这孤独的星体/看着你默默离去……
这大概是我在大学时读到的某首诗的片断。整首诗的情景我忘记了,唯有那种分离的孤寂我还牢牢记着。也许有些人淡淡的会陪你一生,而有些人与你再热烈也终究会成为过客,我想。
在考古研究所的门口我停住了脚步。整个诺大的院落都是那种老式的陈旧建筑,绿色的长春藤密密地缠在楼宇之上,有一种肃穆和沉静。我是跟随一群考古爱好者来到研究所的,近些年考古热的不断升温,使考古爱好者成几何倍数的增长。研究所为了扩大其工作的社会知名度,进而募集资金,也定期举办展览和工作报告会,邀请爱好者们前来。
我跟着爱好者们先看了一会儿一个新石器时代的展览,然后就去听一个老外讲南非的岩画,途中,我按事前计划,离开领路的向导,直奔一幢式样普通的楼房而去。一层深出,那个工作室的门虚掩着,我推门而入,这是一个有些破旧的工作室,门窗紧闭,采光不太好,屋内各种架子上摆满我不认识的器物,每个角落似乎都洋溢着一股陈旧的霉味,唯一有些特色的是一面墙壁完全被一只书架代替,上面都是有关考古的书籍。古代,他们就是这样研究古代的,我想。
当情人已成往事(13)
“您找谁?”一个年轻人从电脑前转过身问我。
“对不起,冒昧打扰,我只是一个爱好者。”我说。
“抱歉,我们这个部分也许会在不远的将来才对外开放。”小伙子礼貌地说。
“可是,我很有钱,而且我也对考古非常热爱。”我也礼貌地回答道。
小伙子会意地笑了起来,他点点头说:“那么,欢迎您,随便参观,我们目前还没有什么太保密的。不过我们的课题很有意义。”
我谦恭地笑着,眼光随即扫视着屋子。果然在门口处,我看到一个牌子,上面写着研究室工作人员名字,刘星两个字赫然排在第一位,这是我调查了两个星期的结果,我打听到刘星就在这个考古研究所攻读博士,而且他这个星期有事出差在外。我和小伙子随口聊了起来,根据我所得到一些消息,现在研究所的一些课题,拨款严重不足,因此每个课题搞经费的任务就非常重,没有经费就等于无法生存。因此,在闲谈中我尽量表达了自己对考古的兴趣以及公司的资金实力,小伙子当然明白什么意思,他应我的要求,详细介绍了他们目前的工作。他的言谈话语中频频提到刘星,他说刘星是他的师兄也是这个课题的负责人,不仅引领着研究方向,还担负着筹措经费的重任。
龙丽喝酒挣的钱不会用在课题上吧,这也太匪夷所思了,我暗暗想。我渐渐把话题往刘星身上引,我特别想了解这个精明的年轻人在干什么。果然,谈到尽兴处,小伙子把我领到另一个屋子,我一进屋就愣住了,屋子里摆满了肖像,墙上、桌子上、椅子上到处都是,这一情景我确实似曾相识。
“您可能会奇怪,为什么会有这么多肖像呢?”小伙子自问自答地说:“这就是我们遇到的那个古墓,墓主人大概是一个贵族,这是我们利用法医技术复原的逝者面容。目前我们还不能确定哪个更像他,他的面容有可能是其中之一,也可能是所有面容的综合。”
我认真地听着,觉得事情在某个点上接通了,但到底怎么接通,是什么接通了我根本弄不清。
“法医复原技术是比较先进的技术,当然,我师兄也有一种特别的嗜好,那就是他非常狂热地喜爱给人们画像,甭管是给逝去的人们还是活着的人们。”小伙子说道这儿还轻轻地笑了起来。
一头雾水。离开考古研究所时我就是这种感觉,但我无论如何能感受到事情走入了一个奇怪的方向,似乎龙丽坐在一只她自己都不能发觉的气球上,飞向另一个谁也不了解的空间。
钱和肖像,这是给我印象最深的两个现实主义标的。但它们象两张具有魔力的扑克牌,虽然拿在我的手上,却无法琢磨出它们将变幻出什么?这件事让我思索良久,我承认作为商人惯有的疑心病是我的职业缺点,可这件事又太过独特,我确实感到后背的凉气,但猛一回头,那只意念中向我袭来的飞去来器又在空气之中悠然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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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于白天想得过多,晚上我的睡眠受到了影响。我频繁地做梦。梦中无数的纸币和肖像向我袭来。我还在一个潮湿的雨天,看到刘星坐在残缺的城墙之下,向我目光炯炯地笑着。我想问他一个问题,却怎么也张不开嘴。
我终于忍不住,在又一次失败的睡眠之后,再次找到龙丽。龙丽当时正坐在阳台上翘着腿看着徐徐降临的秋天,她大口大口地喝着啤酒,脸色非常苍白,但她的精神却轻松愉快。
“你喝的酒越来越高级了——”我从阳台中找到一箱外国啤酒,打开一瓶自己也喝起来。
“全是免费的,他们任我试喝,作为酒仙,我现在受到的礼遇越来越隆重。”龙丽似醉非醉有些得意地笑着,她眯缝着眼睛看着秋日的阳光。
“哪种酒你最喜欢?”我随口问道。
“这就是问题的关键,我真正最喜欢的酒似乎还没有找到,”龙丽微微皱起了眉,“我不知道我这一辈子是不是能找到。不过,我现在已经习惯于说好话或者说假话,凡是请我去喝的店,我都卖力地大声叫好,无论那些酒真好还是假好。”
当情人已成往事(14)
“就是说,你也被世俗同化了。”我笑笑说。
“是啊,也许每个人为了他自己的事业,都要多多少少放弃一部分良心。”龙丽感慨道。
事业?你那算什么事业?我心里暗暗说。
“怎么样?”龙丽过了一会儿问我。
“一切正常。”我回答说。
龙丽知道我去做了调查,她当时默许时就显得胸有成竹,我喝了一会儿,还是下决心对她说,“离开他吧。”
“为什么?”龙丽转过头问。
“不知道。”我摇摇头。是的,没有理由,一切都似乎井井有条,没什么纰漏,但是作为商人,当他确知危险已经来临,而不知道危险在哪里时,那个危险可就是个大麻烦。
“老赵,你是在为我的新生活担心,别担心,我早晚会向你证明我的新生活是多么有意义。”龙丽笑嘻嘻地笑着说,我则无言以对,只好拿着酒猛灌起来。
当然,我不是一个轻易承认失败的人,特别是危险来临之际我怎能袖手旁观?那次无效的劝说之后,我逼着自己又行动起来。我再次找到龙丽的几位前情人,并没有询问上一次行动无疾而终的原因,而是赤裸裸地许以好处,打算把他们再一次鼓动起来。
这次,根据我对龙丽的了解,我还给他们各自设计了方案,有猛冲猛打的,有温柔浪漫的,他们分别依计而行。但是结果却更糟,面对他们的猖狂进攻,龙丽均一一婉言谢绝,连出都没出来,根本不接招。几个回合下来,失败的众人一致分析,估计这回龙丽是被那个年轻人彻底拿下了,就是说已经坠入情网,如果不出意外,这将是一场轰轰烈烈的姐弟恋。
姐弟恋?这可太时髦了,我当时就极其纳闷极其失落地感叹。关键是龙丽似乎不再喜欢别的男人,她总不会从一而终吧,这可太滑稽了!奋战这么多年,她要她要一扫所有分母为快,这令我十分不解。
是呀,去调查一下那个年轻人吧,我们是不奉陪了,众人说完立刻作鸟兽散。他们的意思是不再费心费力,而是另找它蜜,这帮家伙真是太现实了。不过也不能怨他们,人到了三十多岁,考虑任何事情都已经非常理智,何况找人结婚的大事儿,一看没戏还不赶紧撤?谁还没事陪着玩,又搭时间又搭银子,这可不是年轻时谈恋爱。
就是在大家散场,我再一次大感溃败之后,有一天我竟然出其不意发现他们又悄悄组织起来。那一天晚上,我陪完客户去赴王老五们的牌局。我进门前,已经做好了会受到众人无情谩骂的准备,因为这回让他们等的时间实在太长,说好七点准时聚齐,可我上楼时已经十点半了。但是待我蹑手蹑脚一进门,却风平浪静,根本没人破口大骂,我正暗暗窃喜,却忽然发现,那三个人根本没支桌玩扎金花什么的等我,而是都在摆弄乐器。有电吉他、电贝斯、架子鼓,还有一个电子琴,这套东西可值些钱。
“怎么回事?”我惊讶地问大家,“什么情况?”
“等你呀,没事儿干,我们先练会儿。”大家说。
“练什么?不会是谁参加卡拉OK大赛吧。”我纳闷地又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