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朝霞无天转过身仰卧,扇子滑至躺椅下纯白的羊毛毯上。
皱眉,李子祁不再言语直起身,解下身上的紫貂厚裘小心盖上已经入睡的朝霞无天身上。刚抬眼,他就对上慕容行天一眨也不眨的水眸。他只有刹那间错愕的马上恢复正常的对她傲慢点一下头,直接走向大帐後方的门帘,掀帘出去。
不一会儿,陌齐就领著数名侍从绕到帐子前方,手脚利落无声息的多添了几个火盆入帐内,点燃了小巧的安神香炉,再将大帐的帐袍全部放下,帐内顿时陷入黑暗中。
李子祁手执一盒夜明珠步入帐内,低道:“你若介意可以回马车上,他睡不了多久。”除了披著紫色金边的华丽厚袍外,他手臂上还挂著一床厚软的毛毯。
她轻轻道:“不,我不介意。”注视著他动作轻盈的用毯子将沈睡中的朝霞无天仔细盖严实,淡笑了,“你们的友谊很深。”
“他会为我做得更多。”李子祁回到他的位置,合上盒子,让帐内重新沈入漆黑。
半晌,他突然开口:“我没有断袖之癖。”
她弯著唇角闭上眼,“我知道。”
第十章
她不记得如何沈睡,但知道醒来的原因。
打斗声自帐外传来的同时,陌齐掀帐入内,“主子,有人围攻,看不出来历,不像是劫财,像是找人,目标十分明显而且确定找的就是我们。”手飞快将帐袍一片片解开布扣掀起系上,不似危难临头,反而像每日清晨唤醒主子的总管一般所为,“已经发了响炮通知护卫,估计一个时辰後会有支援。”
李子祁根本没入睡的清醒无比的走到帐子一侧,抽出挂在支撑大帐柱子上一柄让人以为是装饰的剑,“我们的人能撑多久?”
慕容行天坐直身子,看著陌齐快速熄了香炉,收拾好茶几上的杯盏,外加折好朝霞无天起身时,滑落的毛毯与紫貂厚披,“半个时辰不到吧,对方至少有五十个人,我们只有十五个,包括完全不会武的侍女两名。”
弯身捡起纸扇,朝霞无天没有刚睡醒的任何混沌,伸手接过茶润了口才问出让慕容行天费解的问题:“多久?”
李子祁回答:“不到两刻锺。”英俊的面容上满是不悦的神色。
展出精美笑颜,“才睡了两刻锺不到啊。”朝霞无天执扇走到帐边,伸手去接仍然纷飞的雪花,“雪小了,我睡过了最美的时刻。”回身对上慕容行天好奇的浅笑,“你不怕?”她畏惧大自然的浑然,却不害怕人为的危险,真奇特。
她淡然一笑,摇头,“没有害怕的感觉。”
“害怕的感觉。”轻声重复一遍,朝霞无天低笑,“女人都这麽相信感觉麽?”收回手,笑眼精致好看,“你跟著陌齐,他会保护好你。”
下榻,她点头,“多谢。”
忽然的一个人冲入帐内,黑衣蒙面,手执利刃,率先向最近帐门的李子祁攻去。
李子祁目光未偏,抬手剑身一扬,剑光飞闪之间,鲜血溅洒,刺客连声都没来得及吭,直接死人。
“啧啧。”帐前背对著飞雪的朝霞无天摇头,“至少留个活口问出指示者好要赔偿啊。否则空帐一笔,要我怎麽回去交代?”
一侧身至慕容行天前的陌齐惨白了脸,瞪著被血迹顺利毁掉的上好羊毛地毯和内帐精锈百花的绸缎料子,半晌也吐不出个字。
李子祁扬了扬眉毛,身子一侧,让下一个闯入者直接奔向朝霞无天,“诺,活口。”
“我开玩笑的啦。”朝霞无天笑著闪身躲避。
刺客被陌齐空手解决,无血迹玷污名贵家具的一脚被踹飞下五步外的悬崖,陌齐干笑收手,冷静伸手指向帐外:“出去打。”
还未待朝霞无天抗议,十数名黑衣刺客划破华丽的大帐,同时飞跃入帐内。
陌齐要晕倒了,耗资上千两银子的纯手工帐面啊,那些绣得栩栩如生的百鸟走兽图,都是用金丝银线外镶嵌著珍珠宝石而成,就这麽被轻易的毁了……
慕容行天忙扶住身形摇摇欲坠的的陌齐,“陌管事,没事吧。”千万别在这个时候晕倒啊。
李子祁在帐内大开杀戒,以一人之力阻挡越来越多的闯入者。
朝霞无天在帐子中央灵巧的左闪右躲,根本让人碰不到他的衣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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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的四处飞洒,名贵的桌子椅子被踹飞掀翻,昂贵的上好瓷器摆设被毁坏,陌齐颤抖的瞪著这一切,终於大吼一声,赤手空拳的揪住跌到脚边的刺客就悬崖方向扔去。
是因为愤怒而力大无穷,还是这位陌管事本身的身藏不露?慕容行天目瞪口呆的看著陌齐一连丢了四五个人下山崖,再望向轻盈飞舞的朝霞无天,和那方撕杀中的李子祁,更加确定了珍珠兰产怪胎的事实。
身後的悬崖边忽然传来一声低叫:“二少爷。”
闻声回头,慕容行天惊讶的睁大美眸,“莫磊?”他怎麽在这里?如果他在这里,那封翔也来了?喜悦的刚要四处张望,莫磊的呻吟再次扯住她注意力。
“你没事吧?”她拎起拽地长袍,慢慢走入及膝的雪中,向坐在悬崖边的莫磊走去。
“我伤了腿。”他呻吟,扶著脚踝,满脸痛苦,“二少爷请帮我一把。”
她伸出手向他。
破空的怒吼似惊雷,“行天!”
是封翔!她反射性的回头,看到封翔挥开破碎的大帐奔入,冷峻的面孔是狂怒的。她好好的,他怒什麽?尚未将问题传入脑中,後袍被从後的力量用力一扯,她顿时失去平衡,踉跄的向後跌去。
莫磊狰狞的狂叫:“去死吧,慕容行天!”
眨了眨眼,她张手,什麽也没捉住的看到封翔的怒转为恐惧的咆哮:“不──”然後纷飞的大雪猛然向她扑来,世界飞速的朝她前方略去,快得来不及让她呼吸的事实告之:她坠崖了。
“不──”封翔扑向悬崖,想都没想的要跟著跃下无底深渊,却被人死死从後抱住。“放开我!”他挣扎、怒吼、胡乱攻击身後的人,惊人的力道却一直牢牢固定著他,让他无法挣脱。
“见鬼了。”轻轻一声低咒自封翔头顶擦过,一道银白的身影敏捷的直飞向悬崖底下,一柄白色的纸扇在空中飞舞盘旋著,不可思议的由後切掉了企图趁乱逃走的莫磊的人头,然後飞转向天空,被一只大手接住。
收扇,走到悬崖面,李子祁目光直锁被飞雪掩盖得看不到底的无尽深渊,低沈开口:“你想自杀就等无天把她救上来再说。”
巨大的身躯一僵,停止住狂乱的挣扎,封翔不可置信自己所闻:“朝霞无天可以救她?”那个瘦弱得像个女人的小白脸公子哥?理智告诉他,朝霞无天的轻功有多可怕,但失去慕容行天的恐慌让他根本不接受此时的任何理智。他只想追上她,无论黄泉还是穷碧,她只能由他来陪伴。
微偏移目光扫他一眼,李子祁双手背在身後,无人能见,他攥住扇子的手已经用力得关节开始发白。“外加你一个,我就不确定了。”偏头示意封翔身後的陌齐松手,重新紧紧盯向悬崖底部。
封翔慌乱的站立在山崖边,无论如何深呼吸都平复不下狂跳的心脏。“别离开我,你答应过我,永远不离开我……”一遍又一遍低喃著,似乎这样可以至少安抚下他想跳崖的强烈冲动。
考虑要不要免费一脚送这个烦人的大个头下崖去探个究竟,李子祁眯上黑眼,朗声道:“陌齐,准备好火炉和马车。”
“是。”正在那边收拾残局的陌齐其实已经没什麽完整的东西可以给他拾掇了。
许久的,就在封翔等得以为自己快要崩溃的时候,雪花飞扬的山崖下突然飞起一团白影。
“行天!”封翔大吼。
抬手将怀里的慕容行天丢给他,朝霞无天在半空中便被飞跃而起的李子祁接住。
全心沈浸在失而复得的狂喜中的封翔除了用力拥紧慕容行天外,根本无暇顾及其他事情的发展,更别提注意到李子祁他们的离去。
呻吟,慕容行天低唤:“大哥。”
他几乎落泪,这是他听过最美丽的声音,“行天,我爱你。”他哽咽著,将头埋入她颈弯。
“我也爱你。”她的声音有点破碎,“但你快勒死我了。”她快要不能呼吸了。
他忙减小力气,抬眼看她,“你没事吧?对不起,我忘了。”上下打量她每一分,就怕错过任何细节,“我以为我要失去你了。”
她笑,美丽万分的看不出刚从地狱走了一遭,“我答应过永远不离开你。”
他盯了她好久好久,“你该死得太过冷静了一点。”被吓坏脑子了?
失笑,她闭了闭眼,“那是因为我知道在见到你之前绝不能晕倒。”然後她合上眼,呼吸平稳心安理得的在他怀中昏迷过去。
徒留封翔慌乱吼叫著回恒翔府找大夫。
大雪纷纷扬扬,没一会儿就掩盖掉了满地的尸首及血迹,一切发生得突然也结束得突然,就像其实什麽也没经历过一样,雪花依然飘飞无止尽。
她在坠落,坠向无底深渊的没有止尽。
花瓣一样的雪片自灰蒙蒙的天空洒落,不见停止不见变小,好象就这般维持到永远了。刚要合上眼,她被雪花中逐渐变大的银白色物体给吸引了目光。
好象是个人,却有著一对白色的翅膀,是神吗?
那个人接近了,雪白的翅膀温柔的包裹了她……
叹息一声,掀开双目,慕容行天轻轻道:“朝霞无天的轻功果然很可怕。”焦距缓慢对准,她发现自己躺在青梅小苑的卧室床上。
她回到家了?侧偏过头,床边的封翔仍是冷冷瞪著她,恼怒於刚醒来的她开口的第一句话竟然提到别的男人。
“怎麽了?”混沌的大脑还没恢复清明,她在他的搀扶下起身,“你不高兴见到我?”他们有三个多月没见面了,她好想他。
“没有。”他冷道,撩袍坐上床榻抱住她,一直忐忑的心才好受了些。“你吓到我了,行天。”看到她跌落悬崖的刹那,他真的不想再活下去。
柔柔枕著他温暖的胸膛,她仍是觉得有些疲惫,“对不起。”轻拍拍他的手臂,她安抚他,“我现在好好的,别再担心。”
如果这麽简单,他就不会知道现在还心跳如鼓。上下抚摸她纤细的背,他长长叹了口气,“看来这辈子我都要把你栓在我身上,才放心得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