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三部曲之一国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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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界三部曲之一国色- 第7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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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不知道该怎样安慰眼前这位犯了事的战友。刚强的生活经历又使我觉得有许多话要说,但又不知该说些什么。我隐约记得,他说他的高原病回到内地来,基本上已完全好了。只是那头掉光的卷发,还没有完全长起来。他虽然是英雄,是模范,也得了全军的奖励,还立过二等三等功,但这一切只属于过去。他十分怀念当初卫国戍边壮怀激烈的生活,那是一种奉献和单纯,一点儿不想回到地方,回到他父亲郎天裁当镇长的那个乌溪小镇,他见不惯那里的旅游开发,尤其见不惯他父亲为董事长的“金皇后美食娱乐城”,以美女做工具招徕客人的勾当。他认为女儿山、女儿泉、女儿峡那些投资,那些招商,那些娱乐,都是在给富人搭建淫恶甚至罪恶的天堂。我说问题不能看得这么绝对,乌溪小镇也是整个社会的一部分,社会总得向前发展,即使有问题,也是发展中的问题,不能倒脏水,把盆里的孩子也倒了出去。他楞着粗黑的眉头,说,就这么发展?不这样就发展不起来了么?他们的勾当,整个的就是一盆脏水!盆里没有孩子!他曾和父亲大吵了一架,他要把他们那个乌溪小镇上发生的事情向市里省里汇报。他隐约知道了父亲和蓝一号之间的勾当,那些表面光彩夺目,背后掩盖着的肮脏腐败,更使他难以忍受。他拒绝了父亲叫他当助手经办“金皇后美食娱乐城”的要求,自己去寻找职业。后来,县上市里民政局根据政策,他在部队是先进人物,也立过功,便把他安排在县工商税务所当税务员,就是每天向企业和个人收税款。他觉得那种工作和他在部队养成的那种直来直去的性格完全不符,便辞职出来做生意。做生意需要本钱,他把工职以几万块钱卖掉了。于是,他便和央金一起,来到这片彝汉杂居的县城,倒腾山货。他认为凭自己的能力,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二人也过得十分自在,虽然生活艰苦,但毕竟是一种创业。而且眼前,他也觉得不是十分想要的生活。刚强和央金背着各自生活和命运的包袱,在最底层,也是最艰难的生活线上挣扎。做好了一笔生意,他们也会对着汹涌的大渡河水,在英雄的城堡桥头堡前面,喝起最粗糙的烈性烧酒。
  
奇遇(7)
我想,当初,佳苇怎么会看上他?佳苇告诉我,他们是在新兵营认识的。那时的刚强,瘦削的脸庞,浓眉豹子眼,一头略卷的头发,白白净净,一米七五,那是一个标准的军人。现在他变成了秃顶的黑脸膛男人,那场高原病,怎么使他的性格和生活,都变得如此落寞颓废?如果他现在突然出现在佳苇面前,佳苇还能看上他么?佳苇也是胖胖的高高的高原卫生兵。也许是因为佳苇和刚强,都来自同一省份同一个地区,都是初中生,都喜欢写作文。我知道,佳苇给我看过的作文,写的就是西北高原当兵的男人的形象。
  可是,几年不见,刚强怎么变成了眼前这个男人?我居然还偷偷爱着佳苇,我居然和这样的男人争夺女友。佳苇,差一点就成了我的模特!当初,离开我们西岭画院,回边防线上照顾生高原病的刚强的时候,佳苇低着赵一曼式的小分头,油亮的眸子,哀戚的眼神,我还认为,她是在我们的生活中洒下了的一阵梨花春雨哩!
  雪域高原,库阪兵站和佳苇告别,从那以后,我就没有得到过她的任何消息。的确,佳苇把刚强带到内地,大概是西安吧,专门治高原病的部队医院,精心照顾好。但是,正如佳苇和我没有任何告别、任何留言,就离开了一样,刚强的病基本恢复以后,就离开了刚强。那时,组织安排刚强转业回到内地,给了他一笔不小的补助金。也是组织安排,刚强回到了我们那个风光如画的乌溪小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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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问题就出在西安!她在西安认识了某某当官的,某某来视察部队医院,就把我的女人,”刚强吐了一下舌头,“给视察跑了。”
  刚强痛苦地告诉我。
  “我和佳苇,只是亲人和战友。我们没有肉体关系。她照顾我,只是为了还债,还感情上的债,也许她根本就不曾爱我。”
  我偷偷地想,离开刚强,佳苇不会是因为我……瑁黧去世,而我……但是,佳苇居然这样,难怪,她怎么和我联系呢?真不愧为王昭君的后代!王瑁黧的侄女!唉,不管为了谁,此刻,我强烈地想知道佳苇究竟在什么地方。
  “有人说,她跟一个画家跑了。”
  ……
  “有人说,她跟着跑的,不是一个画家,而是作家。”
  ……
  “有人说,她跟一个港商跑到了香港,延续着走她姑姑王瑁黧的道路。”
  ……
  “有人说,视察某某医院的高干,把她调去做了秘书,情人,或就是被包了的‘二奶’!”
  ……
  “有人说,高干把佳苇调去,不是做秘书,不是做情人,而是把她送到更高的军医学院去学习,她还在准备考研究生,专门研究高原病的防治。”
  ……
  关于佳苇的种种传说,有些是刚强告诉我的真实情况,有些估计是刚强的猜测。和当初我做的那场刚强到我们那座城市里来寻找佳苇的梦一样,刚强曾到过库阪兵站,到过西安,到过某某现代化大都市,去找佳苇,都一无所获。
  我们在大渡河岸边的小餐厅喝酒,喝得很醉,也很苍凉。刚强瞪着血红的眼睛,没有望我,豹子眼里射出火辣辣的目光,投向汹涌的河水,望着悠悠晃荡在雨中的铁索桥,大叫了一声:
  “谁是我的泸定桥?”
  ……
  “我不知道,冒着枪林弹雨,从哪根铁索上爬过去,带着炸药包,奔向哪一座战火纷飞的桥头堡?”
  叫得真好!但是……望着满脸通红的刚强和央金,我不知道,是不是我成了他们的敌人?还是,一个战士,如今,已找不到自己真正的敌人,究竟在什么地方?
  而我,怎么可能和眼前这位曾经的军人,现在的落魄者,争夺一个女人?
  况且,我并没有和他争夺。我心灵中的桥头堡,我自己艺术的、人生的桥头堡,朦朦胧胧的,也不知道在哪里。我觉得那晚,在英雄的铁索桥、大渡河畔和他们认识,纯粹是一种巧合。
  
奇遇(8)
不幸的巧合!
  在这种不幸与巧合面前,我宁愿自己不是一个画家,也不是一个作家。我觉得画家和作家,在真实的生命情感面前,在真实的历史色彩面前,实在画不出什么,写不出什么。
  我不知道那天晚上,怎样和刚强、央金匆匆分别,悠然离去,像一阵飘逝的风雨,一团苍老的块云,卷起了我对佳苇的深深思念。我不相信,佳苇真会去做谁的“二奶”。
  真没有想到,老天爷故意安排好了似的,在新修的高耸的带着藏汉民族风情的大渡河宾馆,会再次见到少数民族姑娘——娜木措。一见到她,我那被现实历史反思搞得零乱烦乱的思绪和情感,似乎一下烟消云散了。和我见到所有为我绘画构思想像带来灵感的模特一样,娜木措把一种职业性的捕捉美的绘画冲动,重新注入我心间。我似乎记得,我和刚强、央金的酒,喝得有点过量。迷迷糊糊中,那条长长的新修的大桥桥面上,路灯车灯辉煌一片。车窗外,似乎弥漫着蒙蒙细雨。出租车把我拉回到灯火通明的宾馆大门。那是五星级宾馆。宾馆门前,有一座巨大的现代雕塑和花园假山。雕塑的题材内容有点模糊。门前数百米的峡谷底涌动着喧嚣的大渡河,仰望对岸是静默的远山。刚下车,一个英俊的年轻保安,从宾馆门前高耸的旗杆下走过来,打开车门,把我迎进大门。大门背后,站着一位高高的穿着少数民族服装的姑娘,那头细小的发辫,一汪斑斓的五色草,映衬着她那张椭圆的脸,黑白分明。亮额下,是弯弯的柳眉和那对滴溜溜会说话的眼睛。她弯下腰,用鞠躬的方式迎接客人,一声低低的甜甜的“扎西德勒”,使人觉得回到了温暖的家。我突然感到眼前的姑娘有点熟悉。盯着她眉心上的那颗美人痣,望着……
  “呀,是你?”
  娜木措的脸上,泛起一阵红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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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娜木措和我都不陌生。乌溪小镇,女儿泉瀑布风景区,女儿坪、女儿峡艺术团,“金皇后美食娱乐城”咖啡屋,我们都见过面。我和易安采风写生归来,我见过她在绣楼上唱歌跳舞。女儿泉瀑布宾馆,郎天裁镇长举办的港商莫尚欢迎晚宴上,她唱着歌向蓝一号、莫尚和我敬酒,她的歌声,像百灵,像云雀,像格桑花,像雪山顶上冰雪一样清彻、晶莹透明。我和莫尚都没有实现把她作为模特的愿望。郎天裁镇长和蓝一号,对女儿峡风景区艺术团的新学员管得很紧。当然我没有对她提出,用她做模特的要求。
  我感到十分奇怪,怎么会在这里遇上她?我和娜木措,老熟人似的,走进宾馆明亮的大厅,登上二楼一家藏式风格的咖啡屋,美酒,咖啡,美女,娜木措,问候,交谈,晕晕乎乎,现实的,过去的,我不知道的,隐隐约约,关于乌溪小镇,郎天裁,蓝一号,莫尚和易安,我和瑁黧……迷蒙的云团,思绪翩翩,扑面而来。
  
裸奔(1)
原来,我离开了乌溪小镇一段时间,对那里发生的事情不太了解。也许应证了郎天裁儿子刚强的担心和忧虑,久走夜路必闯鬼。郎天裁和蓝一号的工作,乌溪小镇红色旅游开发风景区,出了一些问题。倒卖土地而产生的经济问题和腐败问题,还有风景区旅馆、饭店、娱乐城、别墅区的经营管理问题。上级纪检部门正在查处他们的种种问题,蓝一号通过银行给风景区投资的贷款,有好几个亿不知去向。郎天裁伙同蓝一号,到澳门去赌博输掉了那些钱。当然,又因此揭发出郎天裁把蓝一号,带到泰国去玩女人的生活作风问题,正如当初瑁黧为了让郎天裁把女儿泉、女儿坪那一带土地,以低价的方式买下来,经过几次转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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