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书记看了看老婆,她知趣地带着潘佳燕进了里屋。潘书记跟王雨看似漫无边际地聊了会,王雨已经明白他的意思:家属小意思,他来摆平,但要借这机会打消小姑娘异想天开挣大钱的念头,把潘佳燕调到乡医院去,只有在正规单位上班才有长远保障。调动的具体操作也不用王雨操心,只要他这个院长同意接收就行。倒是小姑娘到现在为止都没真服气,认为是自己运气不好才出事,长辈们不懂医学倒还真说不过她,听她口气很信服王院长这个老师,想请王院长做做工作。
自己这个徒弟看来是书记的心头肉啊,王雨大喜,满口答应,至于小姑娘到了医院会不会在治死人,那就再说罢。第二天他就说服了徒弟,再找潘书记汇报时,书记很高兴,跟他聊了好一阵,临送客时意味深长地说道:“王院长沉稳干练,很好。只是你看外面。”他伸手指着几颗在风中摇摆的树:“树欲静而风不止啊。”
王雨悚然心惊,难道有人要对我不利?刹那间脑海里排查了一堆人物,肯定是倒罗派,自己本想置身事外,既不扶罗结仇,更不倒罗以怨报恩,可是倒罗派一定已经把自己列入必倒的罗派之中。尤其上次试探未果,他们就更有理由对付自己,可笑自己还如在梦中。
王雨谢过书记出门,脑子飞快地运转起来,人在局中,身不由己,眼下已经由不得自己看风色,只有坚定地站在一边,要么打倒对手,要么被对手打倒。站哪边呢?于情于理,再看现在的局势,自己只有扶罗才对。虽然按自己的了解,罗局长确实已经没什么后台,但今天书记肯出言提醒,分明上头也有几派在借此事暗斗,潘书记这派肯定希望自己抵抗,罗局长未必没有胜算。如果赌赢了,自己可以更上层楼,赌输了,大不了不做官,还可以做老板去。
他娘的,干了!王雨对准摇晃的小树狠狠踹了一脚,一股年轻人独有的冲劲涌将上来,当即拨通了罗局长的电话。
在王雨说出潘书记的话并表明态度后,罗局出乎意料地冷静,他的眼睛里不再有上次见面时那隐藏的担忧。王雨疑惑地看着他,罗局一句话吓了他一跳:“你得去好好做一批药。”
原来他知道我做药的事,叫我做药又是什么意思?
“省里李书记的公子有一部分资金投在药品上,本来自己做,近来中央对官商抓得紧,处级以上官员自己不得经商,连他们的直系亲属都受到控制,所以他想找个代理人,你得抓紧机会联系上他,虽然你们以前有仇,但你自己可以隐身,通过合伙人出面。”罗局悠闲地说着,每一句都象一个惊雷打在王雨头上。
一直自以为做药品的秘密藏得很好,人家却掌握得清清楚楚。称得上省里李书记的,只有一个,他的公子,不就是害得自己走投无路的家伙吗,还要叫我联系仇人,罗局这又是打的什么算盘?
王雨深吸了口气,迫使自己冷静下来,罗局突然透露的信息量实在太大,自己需要好好地分析。潘书记非同寻常的透露消息,没有靠山的罗局面对危机却稳坐钓鱼台,小小县城的争斗又跟省里扯上了关系,看样子自己的药品生意也被用做了武器,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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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局不慌不忙地说着话:“李书记日子不太好过,据说只差引头的一把火,他的宝贝儿子,就是那火头。王雨啊,就象咱们看病,一个因素会引起全身各系统都产生变化。官场上的风雨,也是牵一发而动全身,六和虽小,可它连着省城呢。”
王雨仍然不太明白,六和的每个官员自然都是上头各势力平衡的结果,不管官多小,一层层靠山连上去,总会连到省里。尽管自己这样一个小院长根本不认识省里的要员,但毕竟是连着。可小小六和县一个卫生局长位置的争斗,真能影响到省里么?
罗局骄傲地挺起了胸,当然影响,这就是智慧和机遇带给自己的好处。叔叔下台,自己的位置岌岌可危,但自己慧眼看穿了官场上的迷雾,通过潘书记花了大本钱终于搭上了李书记政敌的大船。现在李书记那条船表面光鲜,实际已经老朽得钻个洞就沉,但老家伙凭借经验和网络,硬撑着航行,他却不知道,乡下有个小小的局长早就摸准了他的脉门——他的儿子。那个纨绔公子借老头的威风欺男霸女,四处捞钱,最近大概感觉到好日子不久,为了大捞一笔,连假药都敢做。但他脑子却简单得一塌糊涂,只要利用他贪婪的性格诱惑他,让他借王雨之手做药,最好是死几个人,然后揭露真相,还怕这小子跑得了?小的跑不了,老的又往哪跑?老的完蛋了,自己这局长宝座还怕不稳吗?只怕连自己叔叔原来的位置都可以拿下。
王雨象是淋在雨中,浑身的冷汗涔涔而下。好毒辣的计策,以前这样的小把戏应该威胁不到堂堂李书记,但听罗局对时势的分析,更高层争斗的结果,导致李书记本来就不行了,只等那最后一推。上面的人怕打破平衡不宜直接动手,只好由下面的人想办法。现在有资格参与这事,又有做药基础的人不多,自己很合适,以他们的实力当然能查出自己的底细,当然会选中我。如果我做了,自然是有功之人,连带六和大小官员都有好处。可是如果败了呢,自己岂非要面对李书记的报复。而且即使成了,必然要寻找责任人开刀,如果光动李书记不够,谁知道他们会不会舍车保帅,连自己一起扔进火堆给李书记殉葬?
更重要的,假药是会死人的,潘佳燕技术再不行,自己可以安排她做闲事,还可以设法帮着她不出事,但假药就是那潘朵拉魔盒,岂是小可。李公子和做假药的药厂已经够缺德,知情的官们却不制止,甚至为了造成更大的影响,还准备死几个老百姓再说,反正最后找几个替罪羊一杀就可以平息民怨。可那是活生生的人命啊,和平年代,还要用鲜血来染红顶戴吗?
走上社会接触到和听到的事一一浮现在眼前,不该死的人死得不少了,即使不死人,那么多人沦落在困窘的境地,连看病的钱都没有,难道和鲜血有什么不同吗?
想起远方山区背近百斤石头上山,挣得毛把钱学费的少年;想起后山那活活饿死的本地老人;想起那个被回扣药品弄死的外地老人,王雨打了个寒噤,不由地抱紧了双臂。
天边的乌云翻滚而来,轰,雷声震得王雨一抖,刷,一道闪电穿透天地,驱赶开无边的黑暗,随即乌云又合拢将来,把小城的天空罩在黑暗之中。
又要下雨了,一场大雨——
要不是北方有个闻名全国的大药厂爆了假药丑闻,关于假药的事我还不敢写,写了怕也没多少人信。实际上N年前假药就猖獗得很,我知道好几个业内闻名的假药制售窝点,规模极大,主管部门也知道,但相关部门惦记的只是老板们巨额的“保护费”。
四 第5章 追求
不管脚下的人们在干着什么,宁城的绿荫大道总是笑咪咪地好脾气,尽心尽责地帮人们挡着阳光。王雨收回眼光,有些厌恶地看看身边散发着富贵之气的胖子,又更加厌恶地看看自己,如果绿荫大道有知,它还会帮两个刚刚达成卖假药共识的家伙遮挡阳光吗?
可是不卖行吗,既然罗局跟自己摊了牌,那意思就是你答应也得答应,不答应也得答应。这么机密的事,会由得你去通知对手?如果不答应,王雨已经可以想象自己悲惨的下场。这种高层的争斗,即便杀个把人他们也不会在乎的。
更重要的,这是报仇的大好机会,王雨内心深处从来没有忘记李公子。姓李的差一点要了自己的命,水柔“嫁人”多半跟他也有关系,此仇不报,枉为男儿。
胖子全不知情,他连王雨自立门户做药的事都不知道,只知道由于竞争激烈,叶知秋的老爸又退休了,所以公司近来拿不到什么好品种,没有新的财富增长点。而李公子路子广,手里有的是好品种,却因为中央的硬规定不敢自己做,急于寻找代理人。恰巧王雨得到了这个信息,并且想通了:为了钱,可以抛弃仇恨。胖子大力地拍着王雨的肩膀:“对,除了钱是真的,别的全假的。你放心,我不会告诉那小子你也有股份,咱们闷声大发财。”
王雨犹豫了半晌,想起胖子和叶知秋跟自己的交情,终于说道:“跟这种人打交道,还是小心点好。咱们,咱们另外找个人,以他的名义注册一家新公司,自己的公司完全不要沾边。”
胖子大为疑惑:“干吗要这样?咱们公司是合法做生意。要这样拐弯的话,那该增加多少成本?”
“小心驶得万年船,咱老百姓跟xxxx玩,还是谨慎为好。药品利润这么大,还在乎这几个小钱?”
胖子仍然不明白为什么要这样做,他哪里知道王雨念着友情想把他将要踏进监狱的脚给拉回来,只是他一贯信任王雨的脑子,觉得按他说的做总没错,于是咕哝着:“现在药品没以前好做了,浪费多可惜,那你说找谁呢?”
王雨想了想,问道:“公司里有不满足现状的职工吗?”
“有,特别是来得比较早那个小关,以为自己有了点经验和关系,琢磨着自立门户赚大钱,要不是资金不够估计已经跑了,叶知秋正想开了他。”
“嗯,告诉他有朋友找我们帮忙代理,我们没心思赚这小钱,又不好意思推辞。他是老职工,给公司做了不少贡献,所以如果真想自己做老板,咱们把机会让给他,还帮他搞定相关手续。跟李公子往来的生意他可以使用咱们的销售网络,不过咱们得拿大头,以后他自己做别的生意就跟咱们无关了。”
胖子看着王雨:“你小子变了,可是我们有必要这么麻烦吗?”
王雨眼珠一转,找到一个不错的理由,说道:“我的小命差点送在姓李的手上,想起跟这种人打交道就怕,可是钱不赚也可惜。”
胖子释然,又拍打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