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脑子杂事的郑允浩回到酒店,把自己狠狠地摔在床上,心里感到了无端的疲劳。
整天勾心斗角、打打杀杀的日子真他妈的不是人过的!
如果能象大陆一样有个家,平平凡凡的生活,哪怕是两个男人凑作堆,时常无关痛痒的吵吵架、拌拌嘴,也比一个人今天不知道明天的强啊!
他胡思乱想着,脑中小在的轮廓渐渐清晰,要是和这个混小子窝在一起,再平凡的生活也不会无聊吧。
一向不记不存情人电话号码的郑允浩,这次也不例外,送给小在的那部手机,他根本不知道号,害得现在兴致吊起,想听听那个清亮的声音,竟也成了奢望。
“彪子,”他跳下床,跑到走廊里吼了一嗓子,“去机场,马上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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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后和煦却不刺眼的阳光塞满整个房间,让静静躺着的金在中,脸色看上去没有夜晚那样灰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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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允浩站在病床边,目不转睛地盯住打着点滴、插着导管的小人。
现在的金在中真是个“小”人,才两个多星期,人就瘦得缩了好几号,巴掌大的脸上两颊凹陷,就象动过了颊脂垫摘除的手术,而苍白皮肤下淡青色的血管也清晰可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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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然,夹着观测仪器的食指细微的动了动,郑允浩急忙扯过椅子坐下,将自己温热干燥的手掌覆了上去,轻轻摩挲,这样柔和的抚触是大陆教的,说是能让昏迷中的病人安心,可以帮助他尽早醒来。
“小在,你明天再不睁开眼,我要对你不客气了,这次是真的。”郑允浩例行每天的“威胁”,同样的话,他不厌其烦地已经说了十几天。明日复明日,明日何其多?可期盼中的日子却始终没有到来,“是谁耍狠答应要为我保养身子的??小在,你个赖皮的小混蛋!你凭什么说话不算数!凭什么……”他的眼眶渐渐红了,越来越低的声音掩不住哽咽。
层层雾气迷蒙了镜片,他没看见,金在中长长的睫毛微微扇动了一下。
大陆轻手轻脚地推开门,映入眼帘的是郑允浩把头埋到了胸前,手臂支在床沿上,镶银边的眼镜搁在一旁,白色的床单晕湿了一块儿。
他深吸了口气,倚在门框上,双脚迈不开步子。
那天,很晚,从机场一路狂飚而来的郑允浩,把抓在手中还来不及传给下属的行李随手一抛,踹开了他的办公室,有些个年头的木门在他一脚的作用力下,宣告寿终正寝。
大陆眼睁睁的看着他横冲进来,一把揪住身边的许医生,原本斯文俊秀的五官扭曲变形,那种可怖的神情,和当年为自己报仇,一刀砍向流氓混子的时候,如出一辙。
“傻X,手术是不是你做的?人是不是你弄成半死不活的??”郑允浩的声音阴森而冷酷,仿佛能使周遭的一切寒冻结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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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弱的许医生早被他狠毒的气焰给吓了个半死,全身不停的哆嗦,那句问话根本没进脑子,也不晓得该怎么处理自己的头,一会儿点,一会儿摇,神经接近惊慌崩溃的边缘。
“郑允浩!!”大陆吼得很大声,“你他妈的想干吗?”
“陆哥,浩哥去看过金在中了。”郑允浩的一票心腹手下把门口围了个水泄不通,表情个个凝重,赵老六因为和大陆熟捻,简单的解释了一句。
郑允浩狠狠地瞪了擅自开口的老六,后者立即识趣的闭上嘴巴。
“说,如果人死了你想怎么办??你他妈的用什么赔??”
他话音刚落,不等对方反应,黑洞洞的枪口便抵住了许医生颈部的大动脉,他掏枪的动作静而快,象流星从天际陨落。
被冷冰冰的凶器指着,许医生双腿一软,身子便往地上瘫去。郑允浩用力提着他,膝盖往他的肚子一撞,剧烈的疼痛感让他神智一清。
“想装昏,哼,那么容易??”郑允浩阴沉沉地说道。
“郑允浩!!你给我放下枪!!”大陆气愤难耐的对住他的眼睛,“这件事根本就是你自己惹出来的!!”
郑允浩闻言一楞。
大陆趁着他怔忪的一瞬,右手握紧的拳头挥出去,又快又准,打在了郑允浩的颧骨上。
郑允浩没防备的挨了一击,人向后退了两步,侧脸吐出一口血水。
没等他站稳,大陆欺身上来,一把夺过他手中的枪,厉声道,“所有的人都给我滚!!”
赵老六稳稳当当的点了点头,面无表情的拖着已然吓傻了的许医生,朝手下使了个眼色,沉默着退到了走廊的尽头。
郑允浩简直不敢相信自己最好的死党竟然会下这样子的重手,他捂着脸,当场僵立石化。
“郑允浩!你想等小在醒过来去监狱找你??”大陆把枪往他脚边一扔,冷冷地说,“在公立医院悍然持枪射杀主治医生。哼,就算有10个刘卫林也罩不住你!!”
“小在”两个字刺进了他的心,郑允浩的脸上显出痛苦的神色,“一想到这个傻X差点弄死了小在,我就狠不得一枪毙了他!”
大陆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这是个意外!意外啊,郑允浩。”
事实确实如此。
郑允浩走的第二天清晨,金在中的病情突然恶化,当他一步一步拖下楼敲开冯阿姨的房门后,再也支撑不住的陷入昏迷。
守卫的保安把他送入大陆工作的这家大医院时,李经理已经赶到。
“陆医生呢??”他焦急地问。
“在院长办公室召开紧急会议呢!”当天,急诊室的值班医生是许飞,和大陆一个科室的年青人。
“他要马上抢救。”许飞对金在中做了个简单的检查,皱着眉下了结论,“是急性胃溃疡,动手术吧。”
李经理果断地在手术单上签了字,“有无过敏史”这几个字从他的眼前一闪而过。
许飞也压根没询问这个问题,一切准备停当后,直接把人推到普外科手术室,静脉注射,实施全身麻醉。
同一时刻,李经理拨了个手机给大陆,才说了“准备动手术”,话筒那端的人高声打断了他的话,“金在中麻药过敏,你快告诉许飞!”
李经理刚想答应,手术室的门忽然大开,小护士猛地冲出来,神情惊恐不定。
“怎么了??”他跟在女孩子的身后,心惊肉跳地颤声问道。
“病人麻醉剂过敏,心脏已经麻痹了,得立即注射抗过敏药抢救!!”
结果,命是救回来了,可人,却一直没有醒过来。
“意外??为什么这种意外偏偏发生在他的身上!小在才几岁啊?他还是个孩子……”郑允浩的情绪稍微稳定了点,然而心中的悲切却越来越深。
大陆认真端详着他,似乎思索了许久才下定决心,沉着冷静地说,“这件事是我让老六他们瞒着你的。我怕你不管不顾的冲回来,你到底是城南帮的大哥,这么一大家子要你养活、罩着,所以,我要封锁消息。再说,你在这里也起不到什么作用。”
郑允浩低着头不动。
“你知道小在送过来的时候,是什么样的状况吗?”大陆暗暗叹了口气,这个男孩跟着郑允浩,到底是福是祸啊??“胃十二指肠溃疡急性穿孔,伴有大出血,再晚一步,他的胃就保不住了,要做结扎出血点加大部分的切除术,这意味着什么,你应该懂啊!!”
郑允浩依旧低头不动。
“象他这个年纪,怎么会突发这种病,你想过吗?”
郑允浩终于抬头,视线穿过大陆的身体,投向他背后的墙壁,惨白的就象金在中的脸。
“八个字,压力过大,伤心欲绝!!”
“伤心欲绝~~~~”郑允浩无意识的喃喃重复。
“郑允浩,你问问自己都做了什么?让一个那么混混的孩子浅意识里竟然……”大陆停住了,他觉得对着那两个人,自己有的只是无力感,“如果你真的上了心,就好好对他;如果是玩儿的,趁早放了他,小在不是玩得起的那种人。别互相折磨,郑允浩,否则你会后悔的!!”
他的话象烧得火红的铁块,在郑允浩脆弱的心上烙下了疤痕,一股刺骨难熬的剧烈的灼伤之痛,传遍四肢骨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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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在中醒来的那一天,是第三周的星期六中午,天空飘着小雨,有点阴嗖嗖的,而大陆正巧带着儿子在他的病房里巡查。
因为老婆郑娟的单位组织外出培训,自己又轮到值班,所以,他只得把调皮的小鬼随身携带。
陆路小朋友今年四岁,正是个对什么都好奇的年纪。
“小子,我警告你,别乱碰这些管子,否则哥哥会变成怪兽来咬你的。”大陆指着躺在床上的人,一本正经地教育着儿子。
金在中的眼皮颤动了一下。
在差不多记录完各种医疗仪器上的数据时,大陆被小护士叫到门口,谈着话。
陆路趴在床边,大眼睛晶亮晶亮的盯住金在中,小脑瓜子滴溜溜的转动,“哥哥真的会变成怪兽?……那阿童木就会来救我了?……哈哈!!”(某JONE:@_@ 这什么人物关系啊???)
胖嘟嘟的小手先是戳了几下挺直的鼻梁,毫无反应。
小朋友的胆子大了起来,整个小手掌贴上了骨感的面颊,搓搓、揉揉、捏捏,把盖着蓝色被子的金在中当成超大版的天线宝宝,嘴里还念念有词,“哥哥不是怪兽,是丁丁,丁丁……”
(某人满脸黑线的对着无辜的炮灰JONE大吼:他妈的无良小人,快让我醒过来,信不信我扁你啊~~~~)
一直紧紧闭着的眸子“蹭”的睁开,“滴答滴答”几秒钟后又无奈的合上,显然是对亮光的不适应。
陆路一下给吓住了,傻楞楞地张开嘴巴,露出缝隙大大的|乳牙。
可没过半分钟,他记着爸爸的话,兴奋地扑上来,手舞足蹈地推晃着金在中薄纸片似的肩胛,“哥哥快变怪兽……哥哥快变怪兽……”
大陆闻声转身冲到床边,重重抓住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