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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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2- 第2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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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嘿,你看上去很有精神啊!”她说。
  “是的,感觉还行……”
  “埃迪刚刚睡着了,可怜的家伙,他实在熬不住了……”
  我又开始傻笑了。她看着我,脸上露出了微笑。
  37°2(21)
  “有什么可笑的?”
  “没什么……我实在太累了。”
  她要了一杯咖啡,我已经喝了三杯了。她点了一支烟。“我很喜欢这儿,”她说,“和你一块儿呆在这种地方,就好像我们即将扬帆远航……”
  我明白她说的意思,但是我再也不相信这些了。我向她抛了个媚眼儿,把剩下的咖啡喝光了。我实在挺不住了。
  我们从酒吧出来,向停在那边的汽车走去,像两条冻在冰块里的沙丁鱼,紧紧地贴在一起。
  邦果跑过来冲到我们身上,这条笨狗让我栽倒在雪地上,我必须艰难地爬起来,一瘸一拐地往前走,也许再来一阵风就能把我吹走。
  我又坐回到方向盘后面。埃迪在后面的座位上睡觉,身体半躺在丽莎的腿上。汽车发动之前,我摇了一下脑袋,当我联想到埃迪这家伙打算一个人跳上车的时候……这一切我现在都明白了。当然,在你偏离安全线之前我就会放倒,然后说声再见亲爱的。这是平生头一次,紧张得心怦怦直跳。过了好一会儿,我都没开口讲话。
  几个小时以后,车上的人都睡着了,这没有什么可大惊小怪的。天气特别好,随着我们不断往前行驶,沿途的积雪也看不到了,高速公路上非常空旷,为了打破沉闷的气氛,我决定沿着田野边上的小路行驶。汽车错综复杂的道路上来回穿行着,不时地前后颠簸起来,我不知道是不是该去察看一下里程表,这样就能知道何时可以到达目的地,但是我有点儿犹豫。这个问题困扰着我,现在没心思去想那个了。我把收音机的音量放大,接着就听见有人平静地对我讲述基督的生平,他坚持认为耶稣将我们舍弃。我希望他说的是对的,希望他没有完全搞错,因为天空总是呈现出令人绝望的空寂,甚至找不到一丝神迹。更何况,我很清楚,如果有朝一日他真地远离我们,那么不管是谁照样还会活得好好的。
  我微笑着面对从心灵深处冒出的一丝火花,为了打发时间,我嘴里嚼了几块干巴巴的蛋糕,一只眼睛盯在转速器上,让指针保持在贴近红色区域的地方。我很惊讶,真的对自己感到很吃惊。我不知道从哪里找来的这股力量,让我现在仍然能保持清醒。当然,总的来说,我的身体是相当紧张的,脖子僵硬,喉咙很痛,两眼直冒火,但是我把眼睛睁得大大的。时间飞快地流逝着,我开着车子越过一座座山丘。我停下车喝了几杯咖啡后,接着又出发了,没有人能像我这样精力充沛。这段旅程就好像是人生的一个缩影——有起有落。外面的景色变化很大,一阵孤独的凉风呼啸着从车窗的一丝缝隙里溜进来。
  贝蒂在睡梦中翻了个身,我看了她一眼。我没有问自己这是往哪儿去,也没有问和她一起在干什么——我心里从来没产生过这种疑问。我不是那种凡事都要在心里问个为什么的人。我宁愿什么都不去想,只是痴痴地看着她。当我在一个加油站停车加油的时候,太阳落山了。我把烟灰缸里的烟灰倒进一个小纸袋里,然后扔到垃圾箱里。这时,一个工人过来帮我擦挡风玻璃,我又开始无缘无故地傻笑了。我倚靠在座位上,从钱包里摸出一把零钱,我的眼睛湿润了,随手把钱递给了那个工人,他迷惑不解地看了我一眼。为了走完后面剩下的两、三公里的路程,我必须把眼睛擦亮。
  在快要到那儿之前,我把大家都叫醒了,问他们休息得好不好。这的确是一个非常不起眼儿的小镇,不过看上去挺可爱。我们开着车子慢慢地从镇上驶过,埃迪俯下身来给我指路,姑娘们拿出小镜子来照照自己的脸。
  天已经黑下来了,街道宽阔而整洁,大部分建筑物都不超过两层楼高,让人觉得比较呼吸比较顺畅。埃迪示意我到地方了,我们把车停靠在一家钢琴商店的门口。他拍了拍我的肩膀说:“她是卖钢琴的,”他说。
  我转过来脸来对着他。
  “我说的是真的。”他补充道。
  我们直接来到楼上。我是最后一个上去的,楼梯向上还没走完呢,墙上有花纹的壁纸让我感到头晕。房间里有几个人坐在那儿,由于光线很暗我看不太清楚,可以肯定的是墙角儿点着一盏灯。他们一看见埃迪就站起来了,他们握住他的手,去拥抱他,然后低声说着什么,抬起头来打量着我们。这些人好像与死者生前交往密切,埃迪为我们逐个作了介绍,但是我不想弄清楚谁是谁,或者我是谁,我只是面带微笑就够了。几分钟之后,当我下来走到路边的人行道上时,觉得身体已经疲惫到了极点,现在我必须拖着一百五十公斤重的身体到处移动,我的胳膊都不敢抬起来,我知道那样做会让我哭出来的。
  当大家走进灵堂的时候,我只是盲目地跟在后头,拖着沉重的脚步往前走。我什么都看不见,因为埃迪扑到床前,他的肩膀挡住我的视线,我只能看见从床单下面伸出来的两只脚,就跟石笋一样。他又忍不住哭起来了,我忍不住打了个呵欠,不过还好,我旋即用手把嘴给捂住了。这时一个女人回过头来,我闭上了眼睛。
  无意中,我发现自己站在其他所有人的后面。我向后退了几步,直到房间的尽头,然后我可以倚在墙上,我低下了头,胳膊交叉起来。就这样过了一会儿,我觉得舒服一点儿了。我还要尽力去保持身体的平衡,只要再把腿向前伸一下,一切就安排妥当了。我听见周围有轻微的呼吸声,寂静就要来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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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我发现自己站在海滩上,两只脚浸泡在水中。月光下我斜眼望过去,在一个未知的地方涌现出一片巨大的海浪,最上方有一些白色泡沫与天空相接,像一个由群蛇组成的大军,它们全都盘绕在自己的尾巴上。它们似乎在一瞬间凝固了,然后发出冰冷的嘶嘶声,一下子倾泻在我的头顶上。我睁开了眼睛,头朝下令人震惊地跌倒在一把椅子上,胳膊肘碰伤了。其他的人纷纷转过头来,眉头紧锁地看着我,我惊慌失措地看了埃迪一眼。“对不起,”我说,“我也不想这样……”
  他向我示意说他明白我不是故意地,我站起来,然后走出房间,随手轻轻掩上了门。我从楼上下来,一直走到车上取一些香烟。外面不是特别冷,那里与我熟悉的七百公里之外的地方没有多少差别。我点了支烟,带着邦果到街上走走。在这条空旷的马路上,竟然没有一个人看到我小心翼翼地往前走,就像是一个生怕把自己的股骨摔断的老太太一样。
  我一直走到街道的拐角儿的地方,把烟头扔到我对面的便道上,四周空无一人,然后我就转回去了。我必须承认,有一点贝蒂说得没错:换换环境对人有好处。至少对我来说,我更愿意看到身边那些让人感到不愉快的东西,全都被我们抛到脑后,哪怕只是一两天时间呢……想到这些的时候,我自己都感到很吃惊。当我回想起自从贝蒂纵火烧掉房子之后开始的这段生活,心里就感到不是滋味儿,这让我惊讶不已。的确,每天再也听不到那么多笑声了,但是生活中仍然有许多美好的时刻,而且一个聪明的人很难期望能有比这更多的。不,很明显是我的书稿给我们带来这些特殊的体验,并给它蒙上一层淡紫色的朦胧的阴影。而且,假如你随手把门一关,然后跳上车去外面忙活一天,这不等于又回到起点了吗?那样生活会变得更好吗?变更简单一些?在那种特定的时刻,我总是想去尝试一下,抓住贝蒂的肩膀说,好吧,宝贝儿,现在我们要去干点儿别的事情了,再也不去想比萨饼店,再也不去想城里,再也不去想我的书稿了……你愿意和我一起走吗?
  我沿着平静、宽阔的街道往前走,心里想着这些,感到非常惬意。光是为了这样一些景色,就可以说不虚此行。这一切我看得很清楚,我甚至都不想回家了。心里想了这么多,已经感到筋疲力尽了,但是那些在梦中庇护着我们的圣人,并没有打算去安歇。我没有悲观厌世的念头,恰恰相反,我和贝蒂在这个地方住下来,就再也听不见那些关于书稿的坏消息了,也不需要每天早晨忐忑不安地去察看信箱了……所有幸福和悲伤的时刻,都将一去不复返,没有什么需要我们去逃避的,这就是那种生活:可以让我像个初出茅庐的小伙子,每天从外面干完活儿回到家里时候,所有这一切都悄悄地融化在我得嘴里了。
  我再次爬上楼梯往楼上走,感觉楼梯比上次更陡了,我不得不抓着楼梯的扶手。客厅里空荡荡的,他们一定在隔壁死者的卧室里,把那间小屋挤得水泄不通,我不想去给他们添乱了。我坐下来,从桌子上给自己倒了杯水,我把水壶轻轻地歪一下,我已经没有力气去提起来了。不过值得庆幸的是,他们要为死者彻夜守灵,所以不会有人担心我是否会睡着了,我有种模糊的感觉,似乎他们已经把我忘了。客厅的尽头有一个窗帘。我至少斜眼盯着它看了十分钟,想去揭开其中的秘密。最后,我起身走了过去。
  窗帘后面有一个楼梯,沿着它往下走可以通到商店。那天晚上,我一定是昏了头了,被这该死的楼梯深深地诱惑着,我战战兢兢地像一个进入到地狱的家伙,从楼梯上东张西望。就这样,我来到了楼下。


  我发现自己置身于很多钢琴中间,它们在街上灯光的辉映下闪着微光,就像瀑布下一堆黝黑的石头似的,但是它们一点声响都没有,它们是一些沉默的钢琴。我随便选择了一架,从它面前坐下来,我打开琴盖,正好琴键后面有块儿地方,我可以把一个胳臂肘撑在那儿;就这样,我一只手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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