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敢!”冰荷怒目圆睁。
“我可以给你钱。”刘卫口不择言。
“钱?你的钱能有我多?”冰荷冷笑:“能用钱解决的问题,都不是问题。如果你认为钱是王道,有钱有女人,没钱没女人,那么。女人不是问题,而是你有问题。”她语言如刀,轻蔑地说:“难怪没人会看上你。”
刘卫又生气又猴急。
冰荷怒气勃发却忽然间回眸一笑。龙湉在黑暗中看得十分不解,既然要拒绝,却为何要“回眸一笑百媚生”?而刘卫一见她如此一笑,却又非常紧张,立刻缩回身形,连正眼也不敢再看她的脸一眼。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倾城一笑”?
——“倾城一笑”是一种非常特殊的武功,你越好色对你的影响越大,换句话说:越是色狼越有效。如果是柳下惠之类的人,反而没有作用。
棺材里忽然传来一声轻轻的咳嗽,声音虽然很细小,却充满威严磁性,在这夜里听得分外清晰。
一声咳嗽为什么有这样的效果?有的人咳嗽,并不是因为喉咙有啖,而是想提醒你,他有话说,打断你要做的事——这样的人当然是一言九鼎手握权柄的人。
果然,冰荷立刻收敛了笑容,刘卫也恢复了恭谨。棺材里的一个声音冷冷地说:“让她进来吧。”刘卫答应一声,打开棺材,里面漆黑一片,什么也看不清,冰荷却走了进去,她一进去,刘卫又马上关好棺材。这口棺材并不是很大,里面躺一个人还可以,两个人是不是显得挤了一些?
龙湉虽然没有看清棺材里究竟有什么,可是那一声咳嗽和说话,却让他几乎无法克制心神,因为那的太似一个人的声音,一个他做梦都想找到之人的声音。
棺材合上,仿佛已经隔世,里面是一条往下的石梯,冰荷提着宫灯,往下走,走了一会,路变得平坦,再行几步,有门,每一道门前都有两个面无表情的人两侧肃立,穿过几处石门,已来到了陵墓之下的地宫里。
最后一道门上刻着“灵魂不灭,如冬去春来,花开花落”一行字和一些奇形怪状的鬼符。门前有一个白发苍苍颤颤微微的老婆婆,慢吞吞地替冰荷推开了门,仿佛打开了一扇通向金钱、权力沉重的大门。
里面已是另一个世界。
陵寝内规模宏大、宫碧辉煌、墙上石雕精美绝伦,雕有龙、凤、狮、麒麟和浅浮雕的花草,整个地宫有隧道三条,石门三道,券九道,含隧道券、闪当券、罩门券、明堂券、穿堂券、金券各一座,门洞券三座,金井一眼,龙须沟二条,漏眼十四个,存放着柳园历年积累的珍宝无数,几乎富可敌国。
柳风半躺在一张白玉象牙床上,脸上带着仿佛帝王般优雅的笑容——他当然有理由这样笑,他至少一直都这样笑——无论是谁,坐拥此地,都有理由这样笑。
冰荷却一点也笑不出来。
六十四、地宫
人们常说:人无完人,完美的人要么还没有出生,要么已经死了。可是柳风却觉得自己是活着的、至少已接近了的一个“完人”。
——因为他从来没有失败过。
他甚至有时候还盼望着有一次小小的失败,可惜一次也没有。
上苍有时候真的很不公平。大多数的人努力劳作却仅能温饱,生存的压力就像一个魔鬼,无时无刻不在地跟随着身边,不得不为三尺米而折腰,尝尽世态炎凉、人情冷暖。
柳风不一样,他仿佛受到上苍特别的照顾,衔着金钥匙来到人间,生在保守的年代,却长在时代交替的时候,弄得性格里一半是火焰一半是海水。
他生来就是享福的,他也很会享福。
“你来了?”柳风端起一只夜光杯,在珠宝照射下,酒杯发出宛如透过琉璃观赏新绿嫩芽的色泽,他浅浅地喝了一口杯中从西域千里迢迢重金购来的葡萄酒,有点醺然地说:“不是告诉你,这段时间不要来找我吗?”
“形势已经非常危险了,我不来行吗?”冰荷说:“龙湉已经在怀疑了。”
“嗯,有意思,有长进。”柳风不以为然:“可这也没有必要大惊小怪的。”
冰荷叹了一口气:“已经火烧眉毛了,你还这样无所谓。”
“听说,东瀛传统戏剧强调一种‘花道’,男女主角必须优雅地退出舞台,顺应潮流而非撄其锋,顺风转舵留下江湖地位,这是智慧的抉择。”柳风又很有风度地浅饮了一口酒,说:“你让我优美地退出一段时间,行不行?”
“退出?你想金蝉脱壳?”
柳风微笑不语。
冰荷笑说:“我也曾看到一次表演,演到精彩处,女人们幻化着五颜六色的贴衣,像蝴蝶一样在台上款飞。”
她咒骂了一句:“我们现在的处境就像那片挂在女人臀部的内裤。”
“内裤?”柳风不解:“你何出此言?”
冰荷哑着嗓子笑了:“这还不明白吗?人人都希望它掉下来,只有她自己想把它坚持住。”
她说:“我们总有一天会做一回女人的内裤,不负众望地掉了下来。”
柳风收敛了笑容:“你是说我们会失败?”
“是的。我们树敌太多,很多人都希望我们失败,我们潜在的敌人远比我们想像的多。”冰荷说:“他们希望我们掉下来。”
柳风冷笑。
“我们只预见到了故事的开头,却没有预见到故事的结局,更没有预见到人的改变。龙湉也远非当年那位冲动冒失容易受骗的毛头小伙子了。”冰荷沉思说:“他的变化很大,变得很有城府,连我都猜不透他的真实想法。”
“你的‘妇人之仁’和最毒女人心’也对付不了他?”
“不能。”
“倾城一笑也没有用?”
“是的。”
柳风有些奇怪:“龙湉也是一好色之徒,怎么会没有用?”他的眼中似有一根针:“该不会是你喜欢上他了吧?”
冰荷脸一红,咬着嘴:“你又乱说。”她恨恨地说:“你刚才是不是故意叫刘卫羞辱我、考验我?”
柳风口里没有承认,表情却无疑承认了。
冰荷黯然:“我为你做了那么多事,你还不相信我?”
“怎么会?”柳风起身,走过来轻轻地抱住她,眼神充满柔情:“如果我不相信你,怎么会将如此大的柳园放心让你掌管?”
冰荷娇嗔:“你不是还有蓝吗?”
“她?”柳风说:“她那种人,超然世外,管个后宫都嫌多了,怎能与你相比?”他的声音更柔软:“你才是我心中最信任最重要的女人,是我在外面的眼睛,不然,我怎么能放心住在这暗无天日的坟墓里。”
刘卫还在棺材旁。
龙湉心里很着急,他想潜入进去,看看里面的情况,刘卫却立在那里,怎么能过得去?龙湉虽然没有与此人交过手,但从那张最中国、最底层、最朴实、自我投射中变成人性表面“最善良”的脸上,偶尔眼中露出的凶光和气质中却能感受到此人是一个可怕而极于掩饰的对手。
神秘来自于他的低调,他一直小心翼翼,尽量让自己的存在不显山不露水,然而他的阴沉和掩盖的杀气注定让他没办法成为能够“淹没在人群中”的普通人。
否则,蓝和柳风就不会那么器重此人了。
龙湉从怀里抽出半尺长的“地听”,悄无声息地运功插入土中,然后将一只耳朵贴在“地听”上,窥听陵寝里的动静。开始还能听到一阵脚步声,随着一阵阵沉闷的关门声渐渐远去,厚重的石壁天然的隔音,到后来,竟然再也听不到一点声息。
可是,那声咳嗽和说话又是怎样传上来的?陵寝显然经过特殊的消音和传音设计。
问题的关键就在那口棺材上!
刘卫心里一点也不着急,甚至还有一丝遗憾。“知名”分两种:一种是名垂千古,一种是遗臭万年,他既没能名垂千古,也没能遗臭万年,甚至连一个像样的女人都没有。
刘卫年青时曾经有些薄名,现在却一个人不声不响地潜伏在一个小镇上,做卤食,偶尔悄悄来到柳园,汇报一下工作而已。
他忽然感到一丝伤感。
其实,如果把他在柳园所起的作用和所做的事公开的话,一定会名动江湖。也许,他此生注定都会如黑暗中嗜血的蝙蝠一样,只能隐身在黑暗中,白天永远见不得人。
龙湉心急如焚,他已经走到了真相的边缘,却有一种无力感,仿佛已经近在咫尺却只能无限接近。
他该怎么办?
地宫内温暖如春,小别胜新婚,两人一边相拥一边继续谈话。
“你以为我真的一切都不在乎,那么轻松?”柳风神情忽然显得有些落寞:“表面上的乐,遮掩不了骨子里的苦,遮掩不了精神上的空虚,遮掩不了对无聊的恐惧,我不怕挑战,怕的是空虚和无聊。”他傲然说:“我就怕没有了对手。”
“嗯。”冰荷紧紧地贴着他:“人家只是担心你忽略了危险嘛。”她说:“你打算怎么做?”
“我们除去了一言子,毕竟是内部争斗,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柳风说:“所以,我们要找一个替罪羊。”
冰荷的身体轻轻地颤了一下:“你是说……龙湉?”
“是的。”柳风笑得很愉快,每次陷害人的时候都笑得很愉快:“只有把杀一言子的事情推给龙湉兄弟,我们才可以脱身,方山的人才会心服。而且,我们还会打着为一言子兄弟报仇的旗号,让江湖上的人们看看,我们是怎样对朋友的。”
他叹了一口气:“你知道,我一向都是很够朋友的。”
他在江湖上确实有很多的朋友。
冰荷娇笑:“还是像上次在方山那样陷害龙湉。”
“是的。”
“同样的计谋用两次,会有用吗?你不怕龙湉察觉吗?他会那么傻吗?”
“他当然不会那么傻。”柳风微笑:“正因为他变聪明了,处处提防,才想不到同一个法子我们居然敢用两次。”他说:“这才叫出其不意、兵不厌诈。”
冰荷叹服,打了他一下:“真有你的。”
“龙湉怀疑你是好事情,他怀疑你,就会关注你,甚至跟踪你。”柳风一字一句地说:“这样的人平时请都请不来,真是天助我也!”他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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