部去之后,竟引来内部的小小轰动,原稿作者江林说:〃服了,服了,还是师傅厉害!〃所有人都在夸他,甚至包括邢大伟,甚至马小宝也激动地喊了一声:〃爽!〃就这样,本来是娱乐版块上的一篇小文章,却被他改成了一篇中国当下文化扫描的大特写,最终成为创刊号的扛鼎之作和读者投票选出的〃我最喜爱的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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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彪稀里糊涂地成了《年代》创刊号的有功之臣,不光因为这篇重文,还有就是在确定封面的时候,本来马小宝照着邢大伟给他出的主意,在一幅基督教色彩极浓的欧洲古典名画上设计封面,甚至已经得到了宋旺旺和洪涛的默认,可是有一天,当江林拿出一厚沓他多年来在北京摇滚圈采访时所拍的照片,准备让美编马小宝选作《中国摇滚大阅兵》一文的插图,冯彪看着那些照片,忽然来了灵感,选出其中一张极为性感火爆的女摇滚歌手的玉照,十分坚决地提出要以此作为创刊号的封面……一开始,这个提议几乎遭到了所有人的反对,连洪涛都认为一本叫做《年代》的〃大杂志〃是不适于用美女头做封面的,后来是江林私下里拿去给郝强看,郝强力排众议说:〃没错……当然要上美女。〃
同看二审时宋旺旺和洪涛还起了一点小冲突,不过是一个想尽可能多地保留自己原先的文化版块,一个想尽量扩大自己新创的社会版块,争地盘,毫无结果的争吵,最后由梁社长终审时定夺。这回不用加班〃盯版〃了,郝强拿到本市最好的〃省印〃去印杂志,那儿的工人比他们这帮人还懂……
然后便是紧张过后的悠闲。到了公历年1996刚开始的某一天,上班迟到的马小宝手拿一本艳光四射的《年代》创刊号风风火火呼啸而入,朝着众人围坐的一张大办公桌上一扔说:〃咱杂志上摊了!满街都是……〃
23.偷欢贼
〃只能说还行,不算很好,我印了两万册,卖掉了一万八,剩下的正好给了邮发订户。〃在旧历新年到来前举行的〃编后总结会〃上,总发行人郝强如此总结道:〃我个人感觉还是做得硬了一点,要尽快软下来……〃
郝强上述这番话一下子终结了所有人自《年代》出现在街头以来持续月余的过度亢奋,不管怎么说:《豆蔻》一般的奇迹没有出现。很久以后,冯彪还在心里总结过:以当时社方与郝强的那种〃合作〃关系,想从他嘴里得知完全真实的发行量是不可能的……所以,可以肯定地说,《年代》的发行情况肯定比他报的要好,而他将此冷风一吹,就让所有人都觉得自己没做什么,从而对这个堪称良好的开端变得麻木不仁不加珍视,如果他们能够珍视,也许就会收敛自己的私欲并检点自己的行为,《年代》后来的命运和结局或许就会大为不同……
也许那时候,老梁头作为一社之长应该站出来讲两句,充分肯定大家的成绩,可是他没有。
精神上的肯定没有给予,马上转入发钱,这样做的效果往往适得其反。由于《年代》是双月刊,郝强给社方钱是按期给的,所以两月一次发两个月的工资,冯彪领到了一个信封,一数里面有两千多,他和江林还共同签字领出了四百块钱稿费,一人一半分掉了,他将所得的钱在心里面除以二,发现自己的月薪又有提高,已逾千元大关,算是步入〃高薪阶层〃了。所有人都领到了自己的一份工资,互不通气不动声色地走掉了,走得最远的是大伟和小宝,他们要回新疆老家过年……
想送女房东的皮鞋从秋天拖到了冬天,眼看春节就要到了,他怀揣两千多块钱,在下班回家的路上去了一家新开的超市,她的脚码他已完全掌握,在鞋架前转了一圈,一眼看上了一双十分精巧的长统高跟皮靴……兴冲冲回到家,一进院子他就蒙了,女房东的家门半掩,有男人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有将近一年的时间没见着人了,可那个声音他还是能够立刻分辨:是女房东的丈夫!
他回来了!
回来过年了!
什么时候回来的?!
幸亏不是大半夜突然回来的!
她没说他要回来呀!
她的……他们的床上没有留下自己的什么东西和印迹吧?!
冯彪当机立断,将自己骑回来的女房东的凤凰自行车悄悄停在院中一角,没锁并把钥匙留在了上面,想制造了一个房客借用房东的自行车小用一下的假现场,然后像潜进院来的小偷一样,拎着那双女式皮靴的鞋盒,轻手轻脚地走上楼梯,打开自己房门上的锁。进屋后他没有开灯,一直坐在床边低头抽着闷烟,他的鼻子嘶嘶地嗅着什么:连自己的床上都留下了那女人的味道,那使用更多的她的床上能没有自己的气息吗?他的心里怦怦直跳,感到十分害怕,他总算体会到了做贼的恐惧……就这样一支接一支地抽了下去,他在等待暮色四合,窗外的天空完全黑透!
他终于决定离开这间黑屋,站了起来,感到自己双腿发软,全身无力,悄无声息地下楼,鬼一般飘过那院子,他再度听到了女房东丈夫的声音……迸发出哈哈哈哈的豪爽笑声竟让他感到几分宽慰,他没有听见她的声音,也不知自己想听见还是不想……
出了院门,他如竞走运动员一般疾步走出村子,来到路边,伸手打车。
〃师傅,开快点!再快点!〃上车后他多次催促前面的司机,感到自己像个逃犯,很快便回到了父母的家。
24.又见前妻
在小黑屋里做贼的恐惧日渐消除,在父母家过年却是一件极其无趣的事。
他搞不清楚老爹老娘到底该算哪个时代的人,只是觉得他们既不开化也缺乏最基本的善良。不就是因为他这个做儿子的离了个婚嘛!似乎就为了这个一年当中的〃缺憾〃,他们就铁了心不打算过好这个年了,什么年货都没准备,两人始终吊着个两张驴脸,把压力奉还给他,他们的逻辑真是简单极了:你离婚你就有错!我们家四代以内还找不出个离婚的呢!
他在一半昏睡,一半以沉默对抗沉默中熬到了大年初四,吃完一顿气氛照旧冰凉的午饭之后,他感到自己再也待不下去……如果再待下去,他就会就地发疯,杀上个把亲人也不一定。于是便冷冰冰地告辞,未等二老应允,便拉门离开了家。
离家之前他曾想过要去哪儿,洪涛是有家有口之人,他和她老婆的家都在本城,过年肯定是两大家人堆在一起,他一外人去了肯定有所不便,江林那儿应该是个可去之处,甚至可以在他那儿住上几天,这小子是不会老老实实地待在父母家过年的……总之,十里村他是怕回去的,他是怕撞见女房东那包工头的丈夫,毕竟自己是做了贼的!可当他独自一人信步走在马路边上的时候,他发现自己其实并不想去哪里,也并不想见什么人,他只想离开父母冰冷的家,不再看见那两张阴沉的老脸,一个人呆着。现在,他走在街上,走在冬末午后有点暖意的阳光里,觉得就这么一个人走下去就挺好,甚至觉出一丝丝幸福来了,特别是当他在无意之中摸到自己身上的羽绒服那贴胸的内兜中的两千块钱( 他用零头给女房东买了那双靴子 )时,他感到心里踏实多了:和半年前相比,生活毕竟在向前……
就这样,他一直沿路走出了七八站远,直感到有点累、有点渴,在路边的一个小摊上买了罐可乐咕嘟咕嘟灌下去之后,他紧追几步上了一辆小公共,人真是有狗性的,他走了这么远,并上了这路车,潜意识里其实是知道自己要去哪儿的,目标十分明确……他就是要去那儿!一个技术性的小细节他是坐在小公共上才想出解决的办法的:他其实没有《年代》编辑部的门钥匙,可那儿不是招待所嘛!可以叫服务员开门的,那层楼道里的每个服务员都跟他们很熟了……
一刻钟后,他已到达。上楼、找人、开门、进屋,然后关门并从里边锁死,舒舒服服地平躺在大伟平时睡的那张床上,并用遥控器打开了电视,各个频道都在播放各个地方的无聊晚会,在家时他已经看烦了,随手拿过枕畔的一本《年代》创刊号( 这间屋里随处都可以找到这本新出杂志 ),翻了起来,将自己和江林合写的那篇《中国摇滚大阅兵》仔仔细细读了一遍,这毕竟是自己的〃处男作〃啊!这让他很有成就感!
很快有人敲门……是女服务员送来了一瓶开水。他起床开门接水,并和她寒暄了几句。
他关上门并将其重新锁好,回到床上,读杂志的兴致被打断了,他又拿起遥控器,不停地换频道,想找个可以看下去赖以消磨时间的节目,最终停在了本市电视台,因为它正在重播头一天的《本市新闻》,电视画面上是本市北郊一片新落成的住宅小区的剪彩仪式,新片具有标志性的新住宅的确建得很漂亮,多位省市领导都出席了,令他双耳骤然竖起并一下子吸附了他全部注意力的是:在由一位女播音员播出的解说词中出现了他的前妻所在的那家房地产公司的名字……原来他们就是这片新住宅的承建单位,他隐约记起他的前妻好像跟他提起过这事儿,〃中标〃什么的,她那一段颇为密集的加夜班( 谁知是真是假 )就是为了这项工程……他心中最怕出现的一幕情景却在目不转睛中被自己全都看见了,看得真真切切,丝毫不差:他看见了他的前妻,穿着一身粉红色的西装套裙,亭亭玉立容光焕发地站在主席台上,站在一个一身黑西装太像是个老板的中年胖子身边……这个画面一闪即逝,但却全都被收录到了他的眼球上、大脑里,便于日后反复播映……
现在他被这个画面打倒在床,一根接一根地抽烟,他在体味着眼前这个事实的冷酷:不到半年前还与自己肌肤相亲朝夕共处的爱人,现在已经毫无关系了,只能够通过电视看上一眼……
烟火明灭,他就这样木呆呆地躺着,直到窗外的暮色慢慢降临到这间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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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敲门,他以为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