托腮一声不吭地盯着你听;她自己说话的时候呢,从来都只看你,不看我,就跟我不存在一样……〃
〃呵呵!焦姐,您绝对是一好作家!〃
〃观察力强是吧?〃
〃这只是一方面,您的想象力也不弱,观察加想象,那就一半真一半假了……〃
〃小冯,你别不好意思承认,你挺招女人的。在那边也是妻妾成群的吧?〃
〃没有没有,连个妻都没有……〃
〃别骗人了!〃
〃我没骗人,曾经有个妻,后来人把我抛弃了,谁稀罕一个穷写字儿的呀!〃
〃现在呢?〃
〃那就什么都没有了呗!〃
〃胡说!你谈文学时挺真诚的,怎么一讲到自己的生活就这么虚伪呢!哎,我问你:昨儿晚上,我上楼之后躺下就着,完全不省人事……她后来……没有骚扰你吧?〃
〃哈!没有没有,相安无事,一夜无话,呵呵!焦姐,咱不说这事儿了行吗?〃
〃好,我也不想老是说她……小冯你看,吃完早点,咱们是出去走走,还是就待在家里聊天?你做决定。〃
话说到此,冯彪觉得这是一个不错的机会,可以借此说出自己在心里已经做出的决定:〃不了,焦姐,不麻烦了,主要是怕您太累,刚组织那么大一个会……我今儿就走了,两点还有一趟飞机,我到机场临时买张票……〃
对面的女人愣了一下,停止了吃喝,然后说:〃走吧……想走都走吧,看来我不该多留你们,都挺忙的。〃
〃其实我回去……也没什么事儿,就是觉着太麻烦您了……〃
〃走吧,走吧……要不要我派辆车,送你去机场?〃
〃不了,不麻烦了,正过五一长假呢,叫人司机好好休息吧,我出门打辆出租就走了。〃
〃那就……走吧……〃
焦馨丢下手中没有吃完的一小块面包,有些颓然地靠在身后的椅背上……这个动作,这番情景,冯彪看在眼里,也心生怜然,但话已至此,那就赶紧走吧,此时不走更待何时?他默然起身,离开餐桌,走出厨房,穿过客厅,来到门口,他随身带来的一个旅行包就在鞋架旁边,他拎起包正准备换鞋时,用眼睛的余光注意到焦馨还是跟了出来,重又出现在厨房的门边,背靠着门框站着,远远地望着他,有气无力地说:
〃就这么走了?〃
这时的冯彪已经去意已决,她这么阴冷的发问以及悄然无声鬼影一般出现在厨房门边的情景令他竟在一瞬间里心生恐怖……说实话,他有点儿不敢在这间屋子里再待下去了,甚至怀疑她是个精神有病至少是心理上有问题的女人,〃老Chu女〃是不是都这样?〃女作家〃是不是都这样?这种感觉让他连话都不想多说了( 他怕多说了又是没完没了地扯淡 ),留下来不是多大的错儿,但如果此时不走,那就是自找罪受了!他随口〃嗯〃了一声,便将一只从拖鞋里拔出的脚赶紧伸进自己的皮鞋里去……
〃滚……!快滚……!〃
两声歇斯底里的尖叫顿时响彻了这所房子,话音刚落,木质楼梯上接着响起了很重的脚步声,冯彪抬起头来,正好看见她上楼而去的身影,那两截修长匀称而带有几分性感的小腿( 那是她身上最有女人味的地方 )在他眼前一闪而逝,令他心里动了那么一下……直到这时,他才完全明白:从昨天晚上她冲女诗人的突然发作直到眼前的乖戾之举……究竟原因何在?女诗人说得对:要怪的话只能怪他……在这个女人眼里,他是一个男人,但他却忽略了这样一个事实:再老的女人也是女人。这个女人,昨晚客厅里在文学话题上的相谈甚欢有着很强的掩饰性和欺骗性,就是把那已经飞走的女诗人也包括进来的话,这都是一场女人和男人之间的游戏……这才是事情的本质!这两个常在文坛江湖行走的女人是明白的……她们彼此也十分懂得对方的心思,不明白的是他这个初出江湖的傻瓜蛋……
现在,他总算顿悟了,也彻底明白了这一切的别扭都是出自一个老女人的撒娇,他低头问自己:当江湖就是风月场……他不惧江湖,还怕风月吗?在男女之事上他从来不是一个怕事儿的人。但是,相差二十岁的年龄,却是一道很深的鸿沟,冯彪也还没下作到做〃文学鸭〃的地步。但他也深知这个老女人的好感会对他有帮助。反正来日方长,待她气平后,会明白这是于两人皆有好处的回避。
179.世纪抉择
飞机平稳地降落在本市机场的跑道上。
已是在半年以后……时间已经到了这一年、这一世纪、这一千年的最后一个月中的某一天,从东北H市飞来的同一架次的飞机抵达了,在下机的乘客之中可以看到穿着一件十分醒目的天蓝色羽绒服的冯彪……这已是他在这一年里第三次乘坐这趟飞机了,盛夏时节又飞过一趟,是焦馨以一个笔会之名再次向他发出了邀请,他们和一行人一起去了风景如画的长白山,国庆期间他与她在海南岛又曾有过一次见面。由于她对他特殊的青睐,使他在这年年底……这个冬天的北国之行有着某种命运上的决定意义,由她主持的面向全国富有创作活力的中青年作家招聘的〃签约作家〃中有他( 当然是在她一手安排之下促成的 ),聘期长达三年。她知道他有丰富的办刊经验,就让他进来办刊,对她来说这实在不是什么难事。这一次飞过去,他就是去签约的。他也深知这是一个举足轻重非同小可的决定,将关乎自己在未来的发展前景,在新世纪即将到来之际,他将自己的去向定在了北国……他心中遥远的〃雪国〃!
而这又是一个必须作出的决定,因为已经都到了非作决定不可的时刻:半年过去,曾经风光一时并有着很大影响的《文化生活》杂志仅剩下每月两千份的发行量了……直到它奄奄一息要死不活的时候,冯彪才像梦中人一般忽然醒来恍然大悟,它是被人存心有意地搞死的!搞死它的正是它的投资人!促使金老板非要将它搞死不可的动力仅仅是多年以来笼罩在他心头的一大魔症:他是靠办《豆蔻》这样的女性杂志发家的,又极端信奉阴阳平衡之理,他总觉得如果他要办一本男性杂志( 当时国内鲜见 )的话,一定会取得当年《豆蔻》一般的成功……在《豆蔻》怎么努力也无法回到当年的辉煌时,他需要这份成功的刺激,好让自己的事业更加发达!
这几年来,他一直在努力申办一本取名《酷点》的杂志,并力争将《豆蔻》杂志社发展成为一家刊业集团,但年年申报始终未果,到了今年,他发现再去申办一本《酷点》的可能性已经不大了,就打起了《文化生活》的主意:想将《文化生活》易名改刊为《酷点》,如此一来难度便小多了,几近于零。为了让此事实施的把握性达到百分之百,他便想给《文化生活》制造一个明显的颓势,亲手制造一个《文化生活》已经无法适应市场需求的现象出来……如此一来对于上头的管理部门便更有势在必行的说服力,让《文化生活》寿终正寝,无疾而终,让《酷点》借尸还魂,借壳上市……从局外来看:这是一个人耍在自己头上的阴谋,欺骗的是外界,而在杂志社内部,只有一个人蒙在其中大有上当受骗的受伤感,那便是冯彪,也许还有这一年来与他一起苦撑着这份刊物的刘明明和素素,但他俩作为一般编辑都属于尽力不上心,况且刘明明在夏天就已经辞职走了,他忽然天上掉馅饼似的得到了一份可以直接调进北京的工作,在一家不死不活的国营音像公司任职,后来的几个月里,编辑部里就只剩下一官一兵,他手下也只有一个素素了,两个人编稿,还照样出刊……
现在他终于明白,为什么这一年的工作会变得如此艰难苦涩,那些老板的娘儿们动辄便会跳出来横加干涉和指责,这都是老板从中作梗有意制造的障碍啊!就是不允许你把刊物办好了……这是他阴谋计划的一部分!得知真相之后冯彪有点儿恼羞成怒,觉得金老板是个骗子,对老板透露给他的对他明年的工作安排……担任系列出版物编辑部主编一职,嘴上没有明说,已在心中拒绝,之后便开始积极考虑自己的去向问题……
有一个去向是现成的:来自北京,为他出了三卷本文集之后声称〃没大赚有小赚〃的书商老牛拉他去自己的图书公司做总策划,月薪可观,还可提成,加上北京这座城市对他的吸引力( 尽管已经没有莎丽了 );第二个去向是已在广州站稳脚跟的郝强听杂志社的其他人说起他这一年跟个傻子似的被老板狂涮一把的处境后,为他联系了一家刚刚创办的日报,职务是文体部主任,有18万的年薪可拿……所有人都觉得他会毫不犹豫地选择广州,但却不知这是被他最先排除掉的去向,在这两三年间,他在广州的多家报纸都开过随笔专栏,知道那里的编辑挣钱虽多但有多苦,过的完全是非人的生活,别看这18万块钱,它将买去他一天十多个小时的时间和几乎全部的精力,到了晚上就会累得跟头骡子似的,恐怕连去嫖一把的心情都不会有,更勿谈写长篇小说了,而成为一个成功的〃报人〃却绝不是他的理想……这四年多的媒体生涯过下来,他更加唾弃那样的理想,所以他只能选择放弃;北京老牛那边肯定会轻松得多,可一想到那过于丰富多彩的业余生活,他便对自个儿有点儿不放心……他那点儿狗改不了吃屎的德性连喜欢琢磨属下的金老板都了若指掌,有一次在谈及陈卫国这个爱钱如命的〃败类〃时也曾拿他开涮:〃小冯不爱钱,但好色……你们没看出来吧?这可是个真正的色鬼!我一直担心他在这方面会犯错误!〃其实老板不可能知道他太多的事儿,可怎么就给看出来了呢?这一年里,连他自己都觉得自己淫乱得有点太过头了,除了泡还要嫖,电视台那座美人成堆的〃小花园〃给他提供了丰富的女色资源,有多个年轻漂亮的女主持都被他一一〃攻克〃过,留下了一屁股的风流债,打着〃著名青年作家〃的幌子到包括他以前任教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