芷晴微张了小口,一直处变不惊的神色终于微微动容,目光忍不住朝不远处的陈珏身上望去,陈珏回以芷晴一个苦笑,心里不由地啼笑皆非。
那日的情形,是杨得意英雄救美却反遭殴打之后,刘彻气不过自己的贴身宦官遭人欺侮,这才放下一边美貌地田婧,以眼还眼、以牙还牙地还之以老拳,当后来地陈珏加入之后,武强侯世子那几个草包更加落在下风。
这样说来,原来人田家姑娘暗中喜欢上的是内宫宦官总管杨得意,陈珏自己和刘彻都得靠边站。陈珏这么一想,面上便忍不住浮现一个幸灾乐祸地笑容:刘彻这一回,活该。他再看上人家温柔的田家姑娘,人家姑娘看不上他。
平阳公主不愿事先走露风声,她又多少了解些刘彻的少年心性,心知宫中一味地百依百顺并没有什么好处,刘彻最喜欢新鲜物件,因而她觉得若是田婧能在不知道刘彻身份的前提下和天子相识,她们之间的那次邂逅便没有浪费。
陈珏脑海中想了这么多,归根到底不过只是一瞬间的工夫,陈珏用余光瞥向刘彻的方向,只见大汉天子双拳握紧,脸上一阵红一阵白,不一会地又隐约泛青,俨然就是一张调色盘。
田婧看见两个青年男子在水榭中出现,连忙站起身来,芷晴看了那边一眼,低声道:“我家侯爷,你应该见过的。”
田婧点了点头,目光又落在刘彻身上,这下芷晴心里也有些犯难,所幸刘彻这会还有觉悟,挤出几个字道:“我是陈家的亲戚。”
芷晴会意,不动声色地对陈珏点了点头,田婧并不大刘彻放在心上,只微微施了一礼。
“武安侯爷。”田婧招呼道。
陈珏听得田婧的叫法不由地一怔,他这些年来有时被叫为将军,有时又被凑趣的人叫做校书史,田婧这初一见面便称他为侯爷,陈珏还真有点不习惯。
“既是家里的客人,你万万不要再叫我什么侯爷了。”陈珏含笑道,“只要不是什么侯爷,你喜欢怎么叫都无所谓。”
田婧点了点头,笑道:“外间说武安侯最平易近人,我从来还不信长安的贵戚中会有这样的人,今日一见才知道果然没有错。”
陈珏呵呵一笑,浑然不把田婧的称赞放在心上,得知芷晴已经吩咐下人伺候之后,这才招呼着刘彻一道坐在水榭中,田婧对于场中的气氛一无所觉,刘彻面子上还挂不住,脸色出奇地不好。
陈珏和芷晴悄悄地相视一笑,陈珏看着刘彻紧抿的嘴唇,心中暗笑:刘彻啊刘彻,你这样花心又自以为风流,竟然比不过杨得意一个入宫多年的宦官,这便是因果报应了。
陈珏不断地这么想着,只觉人生如戏,精彩纷呈。
傍晚宴席部分,刘彻否定了堂邑侯一家迎驾的打算,只是和陈珏几人一起在水榭中用些小食,中间田婧几次试图和刘彻搭话,却发现刘彻不怎么爱理人,她小姐脾气不赌气,干脆只同陈珏和芷晴说话。
宴席终了,田婧等到踏上回程马车好一会,才忽地想起平阳公主不肯告诉他,陈珏和那人必然是认识的,她方才竟然忘记了问陈珏一问。
第三卷 峥嵘初显时 二百零二 二百零三
田婧不知刘彻身份,因而大大方方地先行离开。女子不好在他人家中做客太晚,这原本也是人之常情,只是在今日这样的情形之下,刘彻的脸色便有点微微发黑,若不是理智仍在,他几乎便要指责田婧君前无礼。
“陛下?”陈珏将刘彻的状态看在眼中,心中暗自好笑,却面色如常地徐徐呼唤着明显走神的刘彻。
陈珏这边唤到第三声,刘彻终于笑道:“什么事?”
陈珏见刘彻的状态已经恢复正常,心中暗自赞了一声,故作不知地道:“这田家姑娘真是个可怜人,她便是倾心于哪个郎官宫卫都好,有陛下这亲戚在亦不怕旁人说什么,只是……”
刘彻闻言,想起田婧倾慕之人居然是那日一上场便被揍出了鼻血的杨得意,一时间心里想气也不知道这气该冲谁发。
“哼。”刘彻从鼻中发出一个音节,道:“不想杨得意也有这等好运气,竟然能得了朕那舅舅田大夫的爱女青睐。”
芷晴原本正低头淡淡苦笑着,听得刘彻此话,才抬头惊呼道:“原来那男子竟然是杨得意吗?”
陈珏轻叹一声,道:“可不是,若是换上哪个青年才俊,这段好姻缘只要得陛下做主便是一段人间佳话,只可惜造物弄人。”
刘彻闻言,心里的那丝郁闷立刻抛到了九霄云外,杨得意自从数年前便伺候在刘彻身边,若说刘彻会对未央宫中哪个宦官另眼相看,那便是杨得意。
一朝入蚕室,有负天地父母宗亲,刘彻思及杨得意可怜之处,心里仅余的那点不快也烟消云散。
按说田婧再可有可无,怎么说也是刘彻小小留意过的女子。她今日所说的男子若是哪位年少才高的才俊,刘彻心里说不得便要不高兴至极,只是这人是根本无法比上世间任何一个健全男子的杨得意就另当别论…………男子宫刑是什么概念。司马迁自己做过的那几句描述便广为流传,虽说司马迁如今还是嗷嗷待哺的幼童。但自小宫里长大的刘彻却不会不知道。
难道他身为天子,富有天下,还要因为一个有眼不识泰山的无礼小女子,迁怒于身边伺候地宦官吗?刘彻歪了歪嘴,他还不至于闲到那种程度。
“陛下。”芷晴嘴角含着笑意,俏皮地对陈珏眨了眨眼,道:“您不能再留在臣妇家中了。”
刘彻一奇。哪次他跟陈珏来堂邑侯府做客,芷晴这位堂妹不是尽心忙前忙后,这回怎地竟要赶人?
陈珏心中一动,想起前几日去看阿娇时得到的消息。跟着微笑道:“陛下,天色已晚,是时候回宫了。”
刘彻看看陈珏,又看看芷晴,一时间也猜不到他们两人葫芦里到底卖地什么药。他才要仔细询问一番的时候,刘彻想起大好的时光他不陪在阿娇身边,非要跑到堂邑侯府来受田婧这份气,便哼了一声笑道:“朕这就回宫。”
朕倒要看看你们姐弟夫妻一起弄出些什么花样。抱着这个想法,近来建太学、遣诸侯诸事顺利的真命天子在陈珏微笑的注视中起身。便准备拍拍屁股走人。
一家人送走刘彻,芷晴轻吁一口气道:“原先是想着陛下怎么也不至于在家中看上田婧,谁想到这中间还有这样的阴差阳错?”
陈珏摇了摇头,嘴角忍不住扯出一抹笑意,道:“这本来也不怪你,陛下再怎么胡来,都不好在阿姐娘家看中哪个女子,你把田婧请到家里来做得不错。||||”
芷晴点了点头,忽地慨然一叹。作为田的女儿。田婧与其父全然不同,着实算得上是个率真又不失聪慧地女子。第一次动心却是对着天子亲信宦官,怎不是老天捉弄人?
陈珏亦是想到了田婧那边,虽说男女间就算男方不能人道,替代的法子也多得是,只不过田婧跟杨得意之间显然就是“山无棱天地合”都不可能。
“田婧也算是出淤泥而不染,你抓紧提醒她几句杨得意的事吧,不要让平阳公主那边弄巧成拙。”陈珏说道。
芷晴温温柔柔地点头嗯了一声,面上绽出一抹会心的笑意。处还留有几道淡淡地红影,刘彻赶在正式天黑之前回到宫中,因刘彻撇下他独自出宫、早已坐立不安的杨得意看见刘彻的身影大喜,立刻迎上前去道:“陛下唉,您可算是回宫了……”
杨得意说到这里,声音戛然而止,目光直勾勾地盯着刘彻做手势示意他暂停的几根手指,不知所以。
刘彻见杨得意这副样子,留在心中最深处的那一小分不快也随风消逝了,刘彻面色沉重地拍了拍杨得意的肩膀,把杨得意弄得不知所措之后,刘彻饱含同情地留下了一句赏赐百金的旨意,随后飘然远去。
椒房殿中***通明,阿娇坐在案边笑着看刘在那里玩未央宫的积木,这积木亦是陈珏从宫外送进来地玩具,这会刘已经有模有样地拼出了宣室殿的造型,认真地道:“母后,父皇就在这里呢。”
阿娇轻笑着方要说话,这时殿门口处传来一阵爽朗地笑声,刘彻大步走进来道:“阿告诉朕,朕在哪里啊?”
刘听得刘彻的声音,立刻撇下手中的积木朝刘彻跑去,笑道:“父皇,你可回来了。”
刘彻嘿嘿一笑,抱起刘便在她粉嫩的脸颊上啄了一下,稍后刘摸着自己的脸颊处,轻轻撅嘴道:“父皇,刮人呢。”
阿娇看见刘彻在女儿面前吃瘪,不由地扑哧一声笑,刘彻抱着刘坐在案边,笑道:“朕今日去了天禄阁,后来往堂邑侯府走了一趟,谁知没坐多久便被子瑜夫妻两个赶了回来。现在你可以告诉朕,今日究竟有什么玄机?”
阿娇面上浮出一丝浅浅的笑意。盈盈起立,椒房殿中的宫人们正好上好了宴席。便一一地在李青和绮罗的示意下退出殿门。
阿娇看着刘彻,笑盈盈地施了一礼,柔声道:“臣妾恭祝陛下万寿安康。”阿娇说着,轻轻抬眼一笑,她是大汉最尊贵的天之骄女,这份张扬和大气地美丽是任何小家碧玉都无法比拟地自若。
刘彻怔怔地看了阿娇好一会儿,直到阿娇坐回原处。拉着睁大眼睛的刘,吃吃地一笑道:“彻儿,七月初七那日是你诞辰,宫中大宴群臣列侯。一忙下来整日都不是自己地,趁今日七月初五天正好,我和阿给你过生辰好不好?”
刘彻心中一热,轻轻拉住阿娇地手,道:“好,就咱们一家
刘小眼珠一转,迈开小短腿横在刘彻和阿娇相对的视线中间,正好中断了两人地目光交流。刘彻才要皱眉唤刘让开些,刘笑嘻嘻地道:“父皇。@发@儿臣给你念祝词。”
刘彻无奈,只得定了定神笑道:“小公主说来听听,这读了两个月的书,朕正好看看你有没有长进。”
刘眨了眨大眼,伸出小手轻轻摸了摸嗓子处,努力放柔了自己的童音道:“夏日宴,绿酒一杯歌一遍,再拜陈三愿:一愿郎君万岁;二愿妾身长健;三愿如同梁上燕,岁岁长相见。”
刘彻听着。平日在朝上的百炼钢尽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