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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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侯- 第18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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止。”

刘彻说着,目光紧紧地钉在韩安国身上,韩安国这大农令确实做到了唯天子之命马首是瞻。这次提出地钱币盗铸之事确实可是刘彻心中的一根刺,只是许多人都能看出这根刺,但怎么拔出却少有人心中有数。

韩安国深吸了一口气,心知关键的时候已到,正色道:“陛下,臣以为盗铸成风,其根基在于半两钱用时久矣,民间盗铸者或刮铜为钱、或重溶再铸。无一不以半两钱本身为根……是以依臣之见,为今之计只有破而后立。废除先秦旧钱,新改汉币!”

陈珏听着韩安国娓娓道来,只觉越来越熟悉,稍后才蓦地反应过来,曾经影响几百年的五铢钱不正是汉武帝一朝所始?只不过五铢钱的出现,原本应当是不少年之后的事情。

陈珏不由地暗想:韩安国与桑弘羊这一点上很像,果然都是一心跟着刘彻的步伐和意志往前走。

“新币如何制,大小形状如何,分量几许。铜几许?”陈珏开口问道。韩安国不是纸上谈兵之人,他既然赶在刘彻面前提及新币。便绝不会未曾做好准备。

韩安国笑呵呵地道:“新币如何,臣只是寻工匠拟了几个小样,若是陛下准许,臣明日便入宫呈上来。

“那敢情好。”刘彻点了点头笑道,旋即皱了皱眉,道:“先皇不是没有尝试过一改钱制,只是盗铸之事自来难以避免,改新钱不过能解眼前的难题,难道就无法让民间再无盗钱之事?”

“这……”韩安国吱唔着不语。

陈珏看了看一脸认真地刘彻,很想告诉刘彻即使在两千年后,这种假钱的事件也不可能完全避免。

“陛下。”陈珏插口道,及时拯救了正不知怎样接话的韩安国。

刘彻地目光从韩安国身上移到陈珏处,面露奇色。陈珏继续说道:“先秦即有权钱以便检验钱币真伪和足实与否,然而百姓买卖易货之间往往难以时时谨慎小心,可见就算官钱难盗,只要似上几分,自然有无知百姓上当。”

权钱,检验半两钱是否足实的工具之一。韩安国感激地望了望陈珏,虽然其中道理他亦知道的清楚,但同样的道理,陈珏说来是抒发己见,韩安国说来便有几分推卸责任的嫌疑。

“子瑜言之有理。”刘彻闻言有些丧气,又过了一会儿便再次高兴起来,至少按照韩安国所说的法子来看,这虽不治本,却能治标。

既然要铸造和发行新钱,自然还需要韩安国这大农令查清民间半两钱的情形如何,若行新钱又会遇到多大的阻力等事,陈珏在一边也听明白了,刘彻让他干地活便是做韩安国的副手…………韩安国毕竟在长安城中根基尚浅,陈珏却是正经地高第出身,说得通俗点,陈珏在长安城中比位列九卿的韩安国吃得开。

自作孽不可活,陈珏在心中自嘲道,若不是他着急忙慌地辞去了那羽林中郎将,刘彻还真就不可能这么给他派任务。

韩安国将今日入宫之前备好的几事一一报给刘彻,刘彻听得连连点头,陈珏在一边细听之余亦时不时地插上几句,不多时黄昏将至,刘彻意犹未尽地便要留下韩安国赐宴,之后再加详谈。

等到韩安国和陈珏终于结伴行出未央宫。天色已经渐渐地暗淡下来,月色即将洒满整个大地,未央宫厚重地宫门正在两人身后缓缓和上。

秋夜清寒,陈珏紧了紧身上的衣衫,望向不远处的几丝萤火时忍不住轻轻一叹,刘彻在最后关头才放他们出宫,今日陈珏若是不走运。恐怕又要去中尉那边喝茶。

韩安国一脸温厚的笑意,对陈珏说道:“武安侯若不嫌弃,不妨由我送你一程。”

陈珏自己的马车就在不远处,哪里用得着韩安国送一程,只是他恰好想听听韩安国的真实看法,于是陈珏含笑道:“多谢美意,不过左右宵禁之时将至,你我不妨沿着这条路散步一番。”

韩安国心中一喜。笑道:“如此也好。”

陈珏和韩安国并肩走在青石路上,感受着淡淡地含义,微微侧头时惊讶地发现韩安国尚未到衰老地年纪。却已经有些微微的驼背。

长安居果然大不易,陈珏心中感慨了一句,两人有又走了一会,陈珏才道:“我今日本是因他事前来面见天子,谁知才一到便得了陛下委派,过些时日给你打打下手。”

韩安国哈哈一笑,面上隐有得色闪现,陈珏见了灵机一动。====忍不住张口道:“难道你……”

“不错。”韩安国痛快地接过了陈珏接下来地话,笑道:“正是我设法向陛下举荐了你。”

陈珏这下终于有些呆滞。他心中浮起几分对于韩安国自作主张的不快,旋即不解地望向韩安国。

韩安国走了几步,语重心长地道:“大汉天子之下,文武百官群臣若干,从丞相始各司其职,方能辅佐天子治理天下。这百官之间,亦有三六九等之分,比方说太常虽然清贵,但太常手下的官员们若是被赶去守护宗庙。那这位的前程就到了头。”

陈珏听了微微蹙眉。韩安国见了继续道:“你一直在朝野边缘做事,如今是融入其中的时候了。自古以来。钱粮皆是重中之重,若要历练,不妨由我这里开始。”

不知不觉之间,陈珏和韩安国已经行到未央宫北门阙外,陈珏却不曾想到韩安国向刘彻提起他居然是因为这个原因,韩安国有意和陈珏这个举荐人结为盟友,眼见陈珏整日“不干正事”,便忍不住把陈珏拉了出去。

不管怎么说,虽然陈珏对于汲汲钻营没有什么兴趣,但韩安国还是一片好心,陈珏略带无奈地谢过韩安国,才要说什么的时候,风向忽地一转,陈珏吸了吸鼻子,猛地嗅到一阵香气。四周空旷无人,陈珏四处张望了一会儿一无所得,旋即将目光集中在韩安国身上。

韩安国面色一窘,这官服乃是他出门时夫人亲手交到他手上,他妻子最爱好熏香,因而他这身官服上亦带着几分香气,至今未散。

“这气味清雅而不失韵味,着实不错。”陈珏毫无诚意地赞了一句,稍稍缓和了气氛。

韩安国点点头,不失时机地道:“这是桑家铺中所卖,相传是从关外传来地新鲜物事。”

听得韩安国提起桑弘羊,陈珏微微一笑道:“桑家一代巨商贾,于钱币之道定然有些胜于我等的见解,大农令不妨尝试一问。”

韩安国颔首表示肯定,陈珏微笑之余,思绪飘到桑弘羊那位深谋远虑的父亲身上,桑父生意有成,却不像寻常商贾一般上通朝官下贱百姓,反而清楚地认识到他应当为爱子桑弘羊在朝中谋职,这份见识已然难得。

只是桑家地商铺中所售多有平常商人难以企及的边地之物,陈珏从几年前便已经开始怀疑,桑家在边地多半有几个神通广大的生意伙伴,说不定这些人连匈奴王庭都能联络得上。

如今该是时候跟桑弘羊那位老爹谈谈了…………陈珏心中做下了这个决定。

八月末的中午,骄阳仍旧似火,陈珏坐在长乐殿中,周身只觉阵阵凉意袭来,凉爽之余夹杂着几分冷。

太学办得轰轰烈烈,虽然面上以《鸿烈》为主。但实际上诸子百家俱全,这一个月来又根据实际地需要开辟了几科,已然是一片热火朝天之势。

“陈珏啊。”窦太后话家常一般地说道,嘴角还带着几分笑意,“哀家听说你近日贵人事忙,这忙归忙,你还得照看好家里的芷晴丫头。”

陈珏温言答应了一声。仔细观察了这位位高权重的太皇太后一眼,只觉窦太后这两年老得越来越快,几月间,窦太后眉间皱纹的纹路便更深了些。

闲话了几句家常,窦太后忽地问起陈珏,道:“你每日都在太学那边,哀家现在要好好问问你,这太学里究竟能学到什么?”

刘彻当日给窦太后地理由是《鸿烈》书理应发扬光大。不若集合一些有天资的少年在一处读书,也好让《鸿烈》这部集黄老之学于大成地著作传遍天下。

窦太后眼盲了,心里对万事还是清楚得很。陈珏收整了神色,平静地答道:“自然是……”

“陈珏。”窦太后打断陈珏地话,正色道:“你跟哀家说实话,百工,医堂……刘安那部书里哪里曾经提到过这些事?我为何从来不曾见过?”

陈珏闻言,侧了侧身,权衡了一下才道:“但凡太学中人,将来必有一技之长。陛下如此扶持太学,正是为朝中培养可用的人才。”

窦太后倒没料到陈珏居然说得这么直接。她侧了侧头,将脸迎上陈珏的方向,神色间有几分赞赏,刘彻近来的动作越来越大,他在朝中跟窦婴往来处理政事时也愈发游刃有余,经历数朝,窦太后已经敏感地发现她这孙子又开始不安分了。

“太学是什么地方?”窦太后重重地说道,这一问也不知是疑问还是顺口的自问,她接着道:“太学乃是国家培养栋梁之地。岂可任由天子这样胡来。什么东西都往里头凑合?”

陈珏笑道:“太皇太后娘娘有所不知,太学中以人虽然同是博士弟子。却并不相同,诸家子弟皆在用心研习《鸿烈》,至于医、工等科,多半是出身贫寒的良家子在用心学习,这于国家培养栋梁无碍。”

“贫寒子弟?”窦太后低声重复了一遍,忍不住皱了皱眉头,她听说那似是而非的太学之后,最先便是猜测刘彻这是在想方设法地培养自己的嫡系亲信,只是陈珏地这几句话打消了窦太后地猜测。

若是刘彻想栽培自己的人,哪有弄出来一群低层官吏地道理?正如韩安国所说,同样为官,亦有三六九等,能在朝堂上话事的人断不可能是个医者。

陈珏好一会不曾听见窦太后的回音,心中微微有了底,他这样说并非事出无因。

许多世家子弟入太学的目的,正如原先众人应为窦太后的喜好而苦读老子一般,不过是为了在自己身上镀上一层金而已,最终目的还是为了能够获得窦太后的青眼,这样地人,放在太学中最显眼的位置吸引旁人注意力刚刚好。

至于陈珏真正所要培养地,诸子百家皆有涉猎,又拥有自己独特才能的人,还是大隐隐于市来得好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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