灌夫正自纳闷。田喝道:“我与魏其侯说话。哪有你插嘴地余地?”
籍福忙躬身应是。默默退后不语。窦婴心念一转。匆忙间也明白了。田向来是无事不登门。竟是在自家爱女身上打主意。
按捺下心中地恼怒之意。窦婴忍气道:“这位先生说话倒是有趣。仔细说来。我那小女顽劣不堪。不用说什么富贵命。只要不给我惹祸。我就心满意足了。”
田神色一僵。笑道:“魏其侯这话从何说起。我看侄女实是才貌双全。若非你素来珍爱。这……”
灌夫越听越不对。待到田暗示窦氏如今处境不妙。天子地亲近至关重要。便拍案道:“周阳侯。你今日是客。主人家已用心款待。你句句不离人家好好地女儿。是何居心?”
这话说得极不客气。窦婴脸色微变。田却已气得一张脸发青。喝道:“好个灌太仆。陈丞相都不会跟我这般说话。你可好生张狂。”
田说罢,当场拂袖而去,窦婴眉头微皱,苦笑着叹了一声,对灌夫道:“田才不及我,胸襟不比陈相,我左右是家居之人,你既在朝为官,岂能这般得罪他?”
灌夫听了混不在意,只说为人当重意气,窦婴道:“为今之计,你只有去……”
窦婴说到这里卡了壳,陈珏那日早已名示,不会接窦家这边地诸多烂摊子,今时今日陈午为相,以他父子的谨慎,更不会自寻麻烦。
他本就是饱受外戚之累,何必因自己的事牵连到旁人?大不了和灌夫一起担下就是,窦婴打定主意,当下放开心胸,只寻思着应尽早为女儿找好归宿。断,下人们穿梭往来,为又一年的岁首的即将到来做准备。
芷晴有孕地身子已显了怀,便笑吟吟地坐在一边,看陈珏整理袍带。陈珏在这边整理衣冠仪表,芷晴却在那边闲闲地看着,便觉有几分不自在,笑道:“怎么了?近来府中的事情还是你在打点,难得能闲下来两天,你且先好好歇着去。”
芷晴是抿嘴笑着摇头,一边拣起一颗还已褪了青色的酸果,一边细细打量陈珏周身上下,直至陈珏一切收整利落了,她才轻轻上前,亲手替陈珏整理了几缕碎发。
笑着任芷晴动手,陈珏道:“前两日来的信,韩王孙就是今明两日间到长安,若是有他派来的人到我们府上,你只管说去面见天子、很快归来就是。”
芷晴笑着答应了,陈珏这才出门,隔了两条街与陈午会合,一道往宫中行去。
一路走到宣室殿附近,隔了老远,陈珏便看见一个华服男子被杨得意迎了进去,陈午轻声道:“不知是哪位王爷,看来我们父子俩还得等上一会儿。”
丞相不便与外王搭话,陈珏与陈午略一商量,索性加快脚步,只等稍后直接面见天子,守在门口的杨得意见是陈珏父子,脸上笑意满满,道:“丞相,侯爷,鲁王在里面呢。”
就是差点拆了孔子老家地那位,陈珏有了印象,便对陈午说了,低声道:“听人说鲁王从前和赵王彭祖关系不错,我们应该不用等多久。”
刘彻和刘彭祖之间的梁子早就结大发了,刘彻当然不待见和他关系好的人,陈午听了面上笑意一闪,只轻轻地点点头。
不多时,鲁王神色复杂地从殿中出来,匆匆离去,陈珏理理衣衫便跟在陈午身后,踏进宣室殿大门。
刘彻一身朝服未退,虽然坐得腰背笔直,但却无甚精神,他见了陈午,道:“丞相此来,可是为了官吏政绩考评之事?”说着,刘彻冲陈珏微微点了点头,算是打招呼。
这一年窦太后去世,不少官职的主人都有了微妙了变化,岁末的官声考评整理起来也格外困难,陈午近来为此事也有些脱不开身,但他入宫却不是为了这事,陈午道:“陛下,此事明日即可有结果,臣今日前来是另有要事。”
“哦?”刘彻扫了一眼御案上,田先前才入宫奉上了一封厚厚的奏表,此时就摆在案上的左侧,见陈午摆明是为正事而来,刘彻笑了笑,道:“丞相且坐,慢慢说来。”
陈午依言而行,先是取出一封奏疏,道:“臣今日欲言之事,皆在此表中,请陛下过目。”
刘彻点点头,陈珏起了身,从陈午手中接过那封奏疏,又送到刘彻手上,刘彻对陈珏笑了笑,便不疾不徐地翻开奏疏,缓缓读起来。
那奏疏是陈午历时近十日而成,虽然陈午已经尽量用字精炼,字数仍不少,陈珏微微抬了头,见刘彻面上微微露出了笑模样,心中便有了底。
刘彻选中陈午而非旁人做丞相,或者是因为他不信那人,或者是因为别人不如陈午会诸事顺着他的意。
祖制在上,刘彻所要做地事,就是在朝议时对丞相做出的决议做个评判,且大多数时候都是听丞相的意思办。陈珏有时甚至会猜度着,刘彻忌惮窦婴,亦是因为窦婴平日里太尽责了,甚至让刘彻尝不到做天子的滋味。
不过小半晌工夫,刘彻读罢那封奏疏,先是笑着看了看陈珏,这才道:“成立内朝,这不是小朝廷吗?”
可不就是个小朝廷,陈珏听得刘彻如此说,不由在心中暗自想道。
内朝与外朝地公卿百官不同,天子可以尽情选其亲信,这些人直接听命于刘彻,只要运用得当,丞相等三公的位置就显得不那么重要了。刘彻既然不希望丞相权力太大,这就早些把便于他掌权的内朝拿出来也好。
陈午略略点头,道:“陛下所言实是形象,所谓内朝正是此理,历来国朝有事,非大朝会不能聚众人之见,每每事到临头,处事效率却不甚高。臣以为,陛下若能选出一些才智之士,聚之为内朝,再遇事即可先有谋划,介时陛下再问讯于百官,必能事半功倍。”
陈午所说与奏疏中相差无几,刘彻听了缓缓点头,陈午见时候差不多了,便以事忙为由离座请辞。
刘彻不经意间发现陈午两鬓越发斑白,知道他为朝事定然已操了不少心,这么一想,刘彻心中对自己的强人所难也有些微微的愧疚之感。
刘彻朗声将杨得意叫进来,对他吩咐道:“今年朝鲜来了不少好东西,你带人往丞相府上送一份,办好了,大长公主自会赏你。”
杨得意恭声称是,陈午见刘彻心情的确不错,便彻底放下心来,先行去忙他丞相的诸事了。
这时,殿中又只余下陈珏和刘彻两人,刘彻拿起那封奏表,笑道:“果然又是你的手笔?”
奏疏上署的是陈午地名,但陈珏今日跟着陈午过来,便已是向刘彻承认了这是他地主意,陈珏只笑着说道:“臣的心思都瞒不过陛下。”
刘彻颔首笑了笑,仍觉得内朝之思甚是巧妙,好像是给他量身定做地一般,又问道:“你怎么想起这个了?”
陈珏躬身道:“说来也不怕陛下笑话臣,臣实是为了略尽孝道。”
第三卷 峥嵘初显时 333 心事思
刘彻重复道:“尽孝道?”
“正是。”陈珏缓缓道:“自臣父蒙陛下信赖,接掌丞相以来,他时时不能安寝,尝对臣言恐不能真正为陛下分忧,臣自小便屡屡使老父操心,既然臣父有此烦忧,臣不能不试着为他分担一二。”
刘彻神色柔和了些,道:“这么些年来,你还是这样的性格,这般孝心,想来姑父知道后定也会心中安慰。”
内朝之议虽好,毕竟有猜度刘彻心意的嫌疑,但今日是陈珏父子献上又有不同,陈午对国家大事的确有些把握不过来,再加上陈珏从前就曾提过朝中不少养了许多闲人的事,正合刘彻心意,今日陈珏出这么个主意就太正常了。
思及此处,刘彻快慰地一笑,说道:“这封奏疏上署了姑父之名,倒也省事,岁首大朝之后再议此事罢。”
丞相说话毕竟比别人有分量,陈珏见刘彻默认了由陈午出头,心中底气更足,刘彻还要就细节与陈珏商议两句,外间恰好又有人求见,那人是一个外地的太守,今年可能调入长安,正是刘彻早先传召过来的。
刘彻皱了皱眉,道:“等忙过了这阵子,你再跟朕好好说说罢。”
听得刘彻这么说,陈珏点头答应了,缓缓退了出去,心中却知道他对这件事不会再插手。陈珏本就是为了陈午着想,才搜肠刮肚想出有内朝这么一回事,至于刘彻怎么选人填充他的小朝廷,那就不关陈珏的事了。
陈珏出了宫,先是往往官署换了一圈儿,从正要出门的主父偃那得知,大农令韩安国不在官署。
主父偃停了步,见陈珏看着他也不介怀,笑呵呵道:“全赖我们岁中不曾偷闲。这时候才能不像他们那般没日没夜地忙活,这时候还有工夫出去。”
陈珏闻言点了点头,心中约莫着有了底,主父偃前些日子详查水患的平原郡诸事,八成恰好得了些仇家齐王的把柄。这阵子正全心运作。
主父偃作为刘彻提拔地天子亲信。一向跟陈珏相敬如宾。虽不亲密却也从无过节。因而他对陈珏一向客客气气地。陈珏也没有兴趣去管他谋划什么。只闲聊了几句。前脚主父偃才走。陈珏见无甚要事。后脚便也先回了家。
离侯府门口还有老远。陈珏便看见街口另一边有一骑迎风而来。那骑士在接近门口地时候本已勒马减速。朝陈珏这边看了一眼。便又重新打马朝陈珏这边走来。又调转马头与陈珏并行。
陈珏仔细一看。那骑士身材娇小。裹在厚重衣服中地人分明正是窦琬。窦琬此时轻愁满面。陈珏虽与她不相熟。还是勒了马。道:“大冷地天。有事吗?”说话间。李英和郭远齐齐往后退了几步。
窦琬点点头。迟疑着道:“我是有事。”
见她冷得发抖仍不时打量周围。陈珏便猜得窦琬八成是瞒着窦婴跑出来。便道:“魏其侯寻不见你。这时定然忧急万分。”
陈珏本想回府请芷晴出面。但窦琬却误解他是要送她走。不由大急。道:“我地确有事告诉你!”
陈珏被她急切的语气弄得一怔。窦琬松了一口气,便低声道:“今日周阳侯来见我阿父。我恰好听到了他们说的话……”
陈珏听着,心中不由微微往下沉。暗道好险,多亏田画蛇添足多弄了这么一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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