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装蒜了!”
黄泷见他愈来愈不讲理,生气道:“你怨我是没道理的,当初没人强迫你当这院长,是你……”事已如此,萧寒才不听他的解释,粗鲁打断他道:“是我傻可以了吧?”
黄泷见他蛮不讲理的样子,知道他这人己不可理喻了,可是他又不愿承担这罪名,忍着性子说:“小萧我与你讲过没有?刘明远为‘明月家园’这个项目挪用了设计院的承包金和员工的奖金。”
萧寒哑口无言,他再愤怒;再委屈,可他否认不了事实。
黄泷见他两眼是泪,像大孩子挨了打骂,咽泪人心的脸,鼻子忽然酸了,心软说:“小萧,这也许是好事?塞翁失马焉知非福?这事本来就是人力难以做到的,就让时间去稀释它。”
“你说的倒轻巧!你没看见刚才七爷凶巴巴的脸,逼我明天就去上班。”
“小萧,听我话,明天千万不要去!你在医院能捱几天就几天,实在不行,买通医生,让他给你开个假证明。”
那有那么简单,萧寒对他凄惨一笑。
萧寒被揍的消息不翼而飞,他那些朋友都拎了一点东西到医院来探望他,包括与他没什么交情的范氏夫妇。可是在这群人中,他最想见到的那位没来。此时此地此种心情,他就想见她,哪怕见到她怨恨的眼神;听到她责备的话,他心里都会好受一点,都会觉得自己不再孤助无援,可是她没来,连个电话也没有。这一夜他感受到了从未有过的孤独和恐惧。
“铃,铃……”黎明前响起这声音尤让他害怕,心想催债鬼来了,可是又不敢不接。电话里的声音比他还慌乱还无助说:“萧寒,阿旭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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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谁死了?”萧寒真的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刚才警察打电话过来说,煤气中毒。”
“怎么会?”
“你有空吗?我想去新城。”
“行!你等一下我,我马上到。”他忙不迭地起来,顾不得浑身的酸痛,更顾不得护士在他后面嚷:“你还没付住院费呢?”打辆地,到她楼下,正碰到她拎着一袋东西出来。如不是她粉都遮不住的红眼袋,萧寒怎么也不信她是去奔丧,还以为她出席什么宴会。他刚张着嘴想说些什么,她淡而漠然先说:“上车吧。”
车子直奔新城,她握方向盘是那么稳健,可脸却是绷得紧紧的。萧寒莫名地有点紧张,缩在后面不敢说话。
陈旭家门外围挤满了凑热闹的人群,他护着她好不容易挤了进去,却又被警察拦住,等验明身份后,一个老警察边引着他们边说:“你表妹也太粗心啦!烧开水,水没开,就睡了,煤气也没关。”她“嗯,嗯。”应着,随他上楼,进了房间。一直努力使自己泰然自若的她,见到躺在床上的陈旭,再也控制不了啦,先是双肩耸动,再泪如泉涌,后是哽咽说不出话。
萧寒被眼前的景象震撼住了,如不是他亲眼所见,他怎么也不信人死后会如此的美,美的让他不敢目视。陈旭满头秀发用红丝绒挽成髻,再披白纱巾,着一身洁白的婚纱裙,裸露在外本来就白的肌肤在灯光下泛出幽幽的光,她依偎在黄志威的胸前,嘴泛出淡淡的笑容,这笑容是那么的安祥、幸福,全没有死神来临之前的惊惧。黄志威着一身毕挺的黑西装,皱褶分明正仰躺在床上,脸色从容,酣然入睡。
“哎!”老警察感叹说:“可怜的一对人呀!”见没人应话,摇摇头出去了。
正沉浸在悲痛中的费月被一颤悠悠的老者的声音惊醒,他说:“你是阿旭的表姐吧,我想同你商量一件事?”
费月就是费月,既使她的心绪再怎么乱,可是关键时候,她总能控制。这一点,作为男人的萧寒不得不叹服。她用纸巾擦一下眼泪说:“老伯,您是?”
“我是志威的爸。”他说:“志威和阿旭这段恋情惊天地、动鬼神!可惜他们走的太早了,太遗憾了!作为亲人的我们不能让他们就这么遗憾地走了,我们要圆他们的梦想。所以我想同你商量,在办丧事之前,给他们办一个隆重的婚庆,你看,行吗?”
“行!老伯,就照您的意思办。”
绝唱!这只有在电影才能看到的故事,可真的成为事实,亲临的人们心态会是什么样的呢?其他的人不得而知,可是萧寒心里梗得慌,站在那,支字不语,他觉得任何语言都是对死者不恭,任何声音都是那么聒噪!可偏有一聒噪的声音在他耳旁响声:“孽情呀!”他狠狠地瞪了那死胖子一眼,可这死胖子偏烦他道:“她为这种人徇情,死的太不值得!”
萧寒忍无可忍臭他道:“史城,你懂什么?你不过是食肉动物,岂懂得人之间真正的感情?”
史城黯然失色,怯怯地避开他的凶光。他还有怯的时候,看来他的人性还没全泯灭掉。
萧寒这才稍稍清静了一会儿。史城又烦他道:“老萧,我们出去一下,有些事我一定要说出来,否则我会憋死!”
“你憋死算了,反正你狗嘴吐不出象牙!”
“老萧!”他突然大声嚷,犹如平地一声雷,众人的眼睛惊异地望过来,各种眼神都有,尤其费月的眼神尤让萧寒不安。史城就要他这种状态,继而威胁他道:“如果你不随我出去,我就在这儿同你大声说。”看着他无赖的脸,萧寒知道他是可以干出这种事来的,没辙,只能随着他,虽然走时,看见费月恼怒的眼睛,可是他想不出更好的办法。
他们没往下,而是往上走,到五楼,史城扔给他一支烟,自个先燃上,深深吸一口,长长吐出一串烟圈,说:“你相信这是意外吗?”
“不是意外,难道……?”萧寒仅迟疑了一下,就嫌他无聊道:“你小子呀!怎么说你呢?就喜欢把简单的事情复杂化。”
他脸部表情复杂地看了他一眼,垂下头,再深深吸上一口烟,吐出浓浓的烟雾以遮住自己脸部的神情和内心的郁闷,说:“是自杀。”
“自杀?”萧寒惊异地望着他,看他的脸部表情不象是开玩笑,嘀咕着说:“怎么可能呢?他们那么年青,路还长……史城是你小子乱猜的吧?”
“是我猜的。昨天黄志威从香港回来,就和我泡在一起,他说他父母己给他最后通牒,和陈旭断绝关系,并且帮他物色了一个女朋友,他去看了,比较满意,口头己应允了他的父母。所以他找我,就是让我帮他出主意,怎样同陈旭摊牌?”
“瞧你这样,你肯定出了馊主意。”
他避开他的眼光,似小孩做错事,怯怯地检讨说:“这就是我良心自责的地方!”
“你的良心还自责?”萧寒怒不可遏指着他说:“你……是你间接杀了他们!”话己出口,就觉得他的话自己也似曾听过,心里莫名地“咯噔”紧了一下。再见史城头埋得更低,整个一付低头认罪的样子,也觉过份,拍着他肩,安慰他说:“你别瞎想了,可能是意外,你没见黄志威父亲的态度,还是蛮认同陈旭的。”
“虚伪!”史城猛抬头愤怒道:“居心叵测!老萧,你太善良了!你没见他老妈穷凶极恶的样子,恨不得把陈旭的尸体撕成碎片。”
“人死为大,她太过份了吧!”萧寒不止是愤怒,心里更是懊恼到极点,真想把史城臭骂一顿,可是见他瑟瑟缩缩的焉样,又无从下口。
“老萧,我知道你心里在骂我,我也不止一次骂自己,做了什么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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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好!你会自责,还证明你有一点良知。”萧寒禁不住挤兑他道:“我还以为你们马绍尔国公民都是些冷酷无情的食肉动物呢?”
“别再臭我了!你知道马绍尔国吗?它不过是太平洋上的一座孤岛,除了热带植物和几个茅草屋外,一无所有。”
“我想也是,可是我想不通你小子怎么会以马绍尔国公民而自诩?”
“是你们中国人……”见萧寒恨恨的眼神,忙转口说:“是我们中国人给逼的。”
“史城说话要讲证据呀!谁逼你卖国籍了?”
他再吸一口烟,犹豫了一下说:“我在英国读书的几年,曾有几次机会可以加入英国国籍或美国国籍,可是我都没有。倒不是因为我爱国,而是觉得换个国籍没必要,因为我觉得作为一个中国公民在老外眼里还是蛮受人尊重的,至少比台湾人、香港人要好一点。可是我回国后,当别人知道我在英国留学,而没有英国绿卡时,而露出来的不屑的眼神,深深刺伤了我。这还不是主要原因,主要原因是我回国搞的第一个项目,实话说,这项目是我父亲介绍的,可是那天我扛着汉斯事务所这块牌子并邀集一批志同道合者去洽谈这项目时,在火车站,当迎接我们的政府官员看到的是一群黑头发、黄皮肤同他们一类的人,而露出来的失望、被蒙骗的眼神,你可想而知。”他顿了一顿,从西装口袋掏出一张绿颜色的纸说:“它只需要五十美元,可是它却给带来了前所未有机遇,享受着超出你们国人的优惠政策,既使找女朋友,只要亮出它,你就发现她们眼中惊羡的光。有时我想,她们是看中我还是看中它?如果我真的带她们去那座孤岛,住茅草房,会是什么样?”他沉闷的话使得萧寒本不舒畅的心情也变得沉闷。是呀!他说的的确是中国现在的国情,他不敢说他的同胞崇洋媚外,只能说他的同胞们太好客了!中国人好客自古就有这传统,不是有句歌词唱道吗?“朋友来了有鱼肉……”为了朋友,既使自己的人果不充腹,衣不蔽体也要把最好的东西无偿地送给本不需要的朋友,而自己的人不过是家里人,好说话?
史城似没发现他脸色怪异,心情沉重继续说:“是陈旭的死震撼了我!也就是她的死,我才知道中国女人也有纯正的爱情,也有真、善、美的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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