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5月中旬;一位领导还来过我家;请我去泰国考察。我非常生气地拒绝了:“有考察的钱;还不如给艾滋病孤儿买几个馒头!” 新闻周刊:除了来自官方的阻力之外;您在工作中还遇到什么困难? 高耀洁:社会对艾滋病病人不理解。人们认为:这病是“脏病”。所以;在我募集“防艾”资金的时候非常困难。我是妇科大夫;现在还给一些人出诊。治好了人家的病;他们会来感谢我。一次;一位很有钱的电厂厂长来到我家,说:“高大夫,冬天来了;我送您一件皮衣吧!”我说:“你还是给艾滋病孤儿捐上几百块钱吧!”他当场拒绝;以后也再不提这事儿。从今年三月到现在;我一共才募集了2000元钱;杯水车薪呀! 其实;中原地区人感染艾滋病;大都不是因为性乱;而是卖血。不久前;我获取了一个很有研究价值的信息——夫妻一方因为卖血染上艾滋病死去;另一方两三年后抽血化验;艾滋病病毒抗体仍然为阴性;且人员健康状况良好。由此说明;在我接触的艾滋病病人中;性传播的方式还是很少见的。如果这个研究结果确实成立,能为不少艾滋病病人正名。 河南地界:艾滋病没有空白点 新闻周刊:与过去相比;2001年河南艾滋病整体情况有何变化? 高耀洁:2000年和2001年;应该是河南艾滋病的高发时期。因为由于输血传播而感染艾滋病毒的人;病毒潜伏期是5年左右;而河南地下采血盛行于1995~1996年。今年3月至4月;我到魏氏县水坡乡水黄村调查;当地人告诉我;从去年中秋到今年3月;一个村因艾滋病死了47人。今年3月15日至4月7日;仅仅23天;又死了3人;平均每周一个。艾滋病病人死了;留下的不仅是一座座新坟;还有他们的孩子。有些人家父母双亡;一批艾滋病孤儿无依无靠;惨不忍睹。 新闻周刊:目前河南艾滋病高发区是哪里? 高耀洁:上蔡县是很著名的;大约有上千篇报道;但新蔡县更严重。除此之外;还有周口、南阳、信阳、开封、商丘、漯河、许昌、平顶山……包括黄河以北的鹤壁。总之;河南地界;恐怕已经没有艾滋病空白点了。 我说这些,绝不是信口雌黄。我这里有各个地方的艾滋病病人的来信,一共3000多封,我接到的咨询电话则是信的10倍。 新闻周刊:目前河南省的艾滋病病人及艾滋病病毒携带者总数有多少? 高耀洁:不好估计。但仅在上蔡一个县就不下10000人。这是县里自己承认的。 新闻周刊:目前河南的卖血现象是否得到了控制? 高耀洁:有很大程度的控制,但没有完全杜绝。不久我去杞县调查;一位姓徐的男子就是被抽血活活抽死的;3天抽了18000cc。他的儿子今年才两岁;我拿着徐的照片问孩子:这是谁?“叔叔、伯伯;”孩子就是认不出爸爸。当孩子的母亲在一边痛哭时;那里的血头却说:“现在抓得紧了;要不然我还干。” 何时不再孤军奋战 新闻周刊:去年《新闻周刊》对您进行专访时;曾以《高耀洁:与艾滋病孤军奋战》为题发表文章;来形容您“防艾”的势单力薄。近一年过去了;这种情况是否有所改观? 高耀洁:很遗憾;基本上没有。目前;与我志向相同并有所联系的人;只有湖北武汉的桂希恩教授。但我们距离太远,很难互相支持。 另外;还有一些人想和我合作;但目的不纯。有人想通过我骗钱;说咱们联合推销药物吧;这药可以根治艾滋病;还有人想捞名誉;建议一起搞个什么办公室;专门接待记者来访;进行宣传。这让我怎么接受? 新闻周刊:但您个人的力量毕竟有限;想没想过借助集体的力量? 高耀洁:我个人尚且受到这么大的阻力;怎么搞团体?如果真成立了什么协会;一定有人会以“反党”的名义给我扣帽子。说不定;还会引来牢狱之灾。我都70多岁的人了;再也经不住折腾了。 我目前的状况很不好;小女儿因为受我频频出头的牵连,丢掉了河南一家医院的工作,已经和丈夫远走加拿大。她生我的气,至今没有和我联系。我的大女儿现在病得很重;可我根本抽不出时间去照顾她;只能把她托付给她姨。现在;我的老伴也有病。  '返回目录'  
4河南艾滋病已无空白点(3)
新闻周刊:既然如此;是什么力量支持您去面对这项事业? 高耀洁:你看到墙上的对联了没有——但愿人皆健;何妨我独贫。尽管目前我经济上;在精神都很困顿;但这不会让我停步。我出身很苦;又一直和社会底层人士接触,看不得别人受罪。何况,救死扶伤是一个医生的天职。 尽管在语气中流露着坚强与倔强;但说这番话的时候;高耀洁还是没能抑制住自己的泪水。她没来得及拭去眼泪;电话铃再次响起。 电话来自一个病人家属。这位家属是河南省某权力机构的一位官员;高耀洁委托他打听自己出国领奖的事情能否成行。来电的语气很沉重:“高老师;‘上面’可能不让您去了”。 未能领奖将成为高耀洁的遗憾。人的一生能有几次这样的机会?何况;今年她已经75岁了。但这位坚强的老太太只叹了一口气;擦干眼泪;就去整理她的资料了。她说:“我要把这些资料印出12万份;发给那些为艾滋病所困的人。” ?? ?? ?? ??  '返回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