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魂的舞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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灵魂的舞蹈- 第3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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凯瑞与阿芒家的对门,来了一位新邻居麦琪。她是来自美国的留学生。一个年轻的金发女郎。她的金发在阳光下闪着耀眼的光泽,仿佛一个个光环罩着,衬得她脸部表情极其生动。凯瑞盯着她浑身上下地看,发现她穿的牛仔裤有许多破洞。那是故意烂破的洞,它显示着某种先锋与前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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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与麦琪随行而来的,还有一只墨西哥名狗极娃娃。极娃娃是一只漂亮的母狗,它温顺地蜷缩在麦琪怀里,眼珠子骨溜溜地转。凯瑞与她用英语交谈,发现她喜欢中国文化,常去唐人街。这让凯瑞感到亲切。凯瑞每走在唐人街,都会有一种回到祖国的感觉。唐人街来来往往的人,大多是黄皮肤也有少数白皮肤和黑皮肤。广东话、香港国语、英语、法语飘浮在空气中,偶尔也能听到一些家乡话。凯瑞没离开家乡时,不知道乡愁是什么滋味。如今她知道乡愁不仅仅是一枚邮票,更还是横亘在心里的一块石头。那些想说却没有时间说出的话,都被雕刻在石头上。
  这会儿,凯瑞走进一家文具用品商店。商店里的文房四宝,吸引着凯瑞。凯瑞买了毛笔、宣纸和墨。凯瑞的书法没有前夫余叶好,但书法是她喜欢的。离文具用品商店不远处,有一家店名“南海酒家”的餐馆,凯瑞没做报社记者前,曾经来打过一个月的工。
  “南海酒家”在唐人街的生意不错。价廉实惠的粤菜,吸引了不少中国人、法国人和少数其他外国人。凯瑞来这里端过盘子,才知道端盘子并不是一件轻松容易的事。它有许多要求和讲究。比如,首先要穿开叉很高的旗袍,长发要高高地挽在脑后,要给人以端庄优雅的感觉。然后端盘子时,动作要轻,脚步要稳、准、快,同时还要面带微笑,格外小心翼翼,不出岔子。凯瑞三天干下来,就腰酸背痛,双手发软。本来她会继续干下去,但每晚坐地铁回家,下了站还要走上25分钟的路,才能到达家门口。走路是不怕的,怕就怕那条长长的小路,路灯下常常聚集着一帮黑人。有聊天的、发呆的、看风景的、吹口哨的。凯瑞每走到这帮黑人面前,心脏就跳得厉害。传说中这里曾经有一黑人,无缘无故地杀了一个黄皮肤的亚洲人。
  凯瑞从唐人街回来时,麦琪家里坐满了一屋子人。并且,他们把音响放得很大。凯瑞心里着急了。她想长此以往,她就不得安宁了。于是她要先发制于人,给她一个下马威。
  “你们别影响邻居休息,把声音放低一点。”
  “好,好吧!”麦琪歉意地说。
  看来麦琪还是有西方人的教养,声音果然小了下去。麦琪就读的大学,就是阿芒所在的大学。因此阿芒后来与麦琪,就有了比较多的接触。有一天,凯瑞去阿芒的学校图书馆查资料,她在校园的草坪上,一眼看见阿芒与麦琪坐在草地上晒太阳。凯瑞没有与他们打招呼,只是想麦琪也许要做阿芒的学生。校园生活是美好的。凯瑞想起大学期间,与她同室的几个女友,常常倾夜长谈。关于艺术、以及如何把生活变成艺术的探讨,让她情绪亢奋。如今那么多年过去了,过去的一切,仿佛都变得遥远而亲切起来。
  凯瑞在学校图书馆,看到几本中国大陆的文学杂志。她很兴奋地翻阅着。首先看看目录,看看是否有她熟悉的人。孙舟的名字赫然入目。他以头版头条的位置,让凯瑞一阵欣喜。凯瑞认真拜读了起来:
  铁嘎子再次出征远行时,知道驼群中那只长尾驼肯定是回不来了。长尾驼就像他继父那样,大约是快死了的缘故,显得衰弱而无力。铁嘎子望着长尾驼对正在篝火边眯着眼睛,躲避灼人烟气的温赞布尔说:“难道它真的不行了?”温赞布尔没有回答铁嘎子的话,他只管用一把古巴刀削羊肉干。羊肉干一条一条地被他划出漂亮的弧线,飞进吊在篝火上面的铜锅里。
  没有听见回音的铁嘎子,紧绷着一张棱角分明的大嘴巴。他一边呆呆地望着噼噼啪啪燃烧的干驼粪,一边玩弄着一根粗壮的枯艾蒿回想往事。往事中令他最记忆犹新的,就是继父打他的那一个巴掌。那个巴掌使他增添了对继父的仇恨。然而,这仇恨只能默默地藏在心里。
  八年了。铁嘎子把目光转向那只长尾驼时,眼前就闪现出八年前的继父。那时候继父牵着长尾驼来到他们家里,母亲很快就从父亲病逝后的阴影里走了出来。她不再像先前那么邋遢,床上的被褥拆洗得干干净净,锅碗瓢盆也不留一丝污垢。虽然她比继父小十六岁,但她还是心满意足地与他结婚了。由于是新婚,继父几乎每夜都要和他的女人在一起。只是他与女人在一起时,总是十分担心睡在小床上的铁嘎子会忽然醒来。所以,当铁嘎子在睡梦中翻一下身,或者发出一声梦呓,他心里都会为之一惊,仿佛已故男主人的阴魂在角落里监视他。于是他向女人发誓要尽快盖一座房子,让十二岁的铁嘎子有一间自己的屋子。然而未等他的房子盖起来,铁嘎子就窥视到了他不该窥视的东西。
  那是一个风沙漫卷的夜晚,窗外呼啸的风声使继父格外渴望自己的女人。他们紧紧拥抱尽情欢愉,以致命的爱来抵御风沙的侵袭。可就在这时候铁嘎子忽然醒了,他坐起来看着他们跃动的身子。那咕答咕答的磨擦声,使他觉得曾经在梦里听到过,但他不知道那是什么声音?现在他终于明白了,那是他继父和母亲一起跃动时发出的声音。
  
飞翔着的自由精灵7(2)
那声音使他嘻嘻地笑出了声。
  铁嘎子的笑声彻底摧毁了继父的激|情,继父惊慌地从自己女人身上哆哆嗦嗦下来,一股羞辱感使他的脸红到耳脖根。他心里骂这个该死的小兔崽子,看老子明天教训你。
  第二天早晨铁嘎子背着书包上学去,继父便悄悄地跟了去。半路上他一把抓住铁嘎子的衣领问:“你昨晚都看见什么了?”
  “看见叔叔睡在母亲身上。”铁嘎子认真地说。
  “不许胡说。”
  “我没有胡说,我亲眼看见的。”
  继父“啪”地打了铁嘎子一个巴掌,这一巴掌仿佛洗刷了他昨晚的羞辱。铁嘎子没有哭,他只是不明白为什么说真话还要挨打?如果是父亲,父亲绝对不会打他巴掌的。铁嘎子双手捂着被继父打得热辣辣的左颊,一股对继父的仇恨油然而升。
  铁嘎子回想到这里,把手中那根艾蒿扔进了火里。他的目光注视着艾蒿在火焰中痛苦地挣扎,渐渐变得通红,像一条红色的蛇弓起了腰,随后“啪”地一声断成两截。一股青灰色烟雾从断口处冲出,正好滋在他的嘴唇上。他知道那讨厌的烟雾烧掉了他一小撮胡须,并在嘴唇上留下一个很长时间都不会消失的褐色斑点。他抬起头,嘴角的肌肉不由自主地抽搐起来。
  铁嘎子的目光越过温赞布尔头顶,越过跪卧在温赞布尔身后的长尾驼,朝空旷寂寥的芨芨滩上望。冷风峭厉,咝咝地打着呼哨。阳光下驼群正散落着,安闲地啃食芨芨草。骆驼是任劳任怨的,它们此刻抓紧时间进食,中午一过就又要身负重载踏上旅途。在漫漫的驼道上,它们需要粗糙的芨芨草变成的能量,来支撑自己的腿力与背力。铁嘎子对骆驼的感情,远远胜过对继父的感情。
  自从那年挨了继父一巴掌后,铁嘎子就不再在家里过夜了。他有时睡在驼棚里,有时就钻进温赞布尔的被窝。他与温赞布尔的友谊,就是同睡一个被窝时开始建立的。他们亲如兄弟,常常一起玩耍。天长日久,铁嘎子把温赞布尔家当成了自己的家。这个家使他很快与驼群联系在一起。如果说继父只有一只长尾驼,那么温赞布尔家就有几十只甚至上百只骆驼。
  现在驼群周围有几只体格高大健壮,性情凶猛强悍的狗警惕地巡游着。这些护卫狗历来忠于职守,尽心竭力。铁嘎子仔细看了半天,忽然发现那只黑狗迪杰卡不见了。它跑哪里去了?铁嘎子情不自禁地喊:“迪杰卡、迪杰卡。”
  “呜汪、呜汪……”迪杰卡应了两声跑到主人跟前。原来迪杰卡一开始就没有到芨芨滩上去,它一直卧在长尾驼的跟前,陪伴着它庞大的老朋友。
  铁嘎子心里一阵酸楚,忍不住朝长尾驼走去。长尾驼无精打采地跪卧着,它身体每一个部分都已明显地出现了老态。巨大的骨架支撑着松塌的皮囊,没有光泽的棕色毛稀疏零乱。这样子很像病榻上的继父,继父的眼睛总是半睁半阖,嘴唇像蚯蚓一样蠕动着对他说:“叔要死了,你答应叔回家来住吧?”这时侯铁嘎子总是不吱声,默默地离开病榻中的继父。
  ……
  凯瑞读完全篇,感到小说以深沉强烈的情感,形成一股冲击力和震撼力。作品对长尾驼的描绘与想象,始终与主人公铁嘎子的人生经历和情感发展相契合。由于童年时代曾经挨了继父的一个巴掌,铁嘎子一直不肯原谅继父。在继父病入膏肓的时刻,他带领驼队出了远门。征途中的长尾驼,渐渐耗尽了体力,生命垂危。此时长尾驼与继父的形象,渐次重叠:同是辛劳一生,同是垂暮之年,同是行将死去。
  凯瑞离开图书馆时,把孙舟的这个小说复印了回去。她很想让阿芒读读这个小说,但又怕阿芒理解错误。因此,她还是对阿芒只字未提。这好比凯瑞收藏了一个情节。收藏是一种隐私,也是一种自由和快乐。凯瑞与阿芒,这会儿各自坐在自己的书桌前,他们已习惯了这样一种生活方式。在七分庄严三分凌乱,不太清洁整齐,然而舒适、亲切、熟悉的家里,他们感悟生命最终会像蜡烛的火焰一样熄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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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雪了。雪落在地上,落在光秃秃的树枝上,落在屋顶上,落在他们的视野中。它以其独特的湿润,滋养着干燥的大地,也滋养着他们干燥的生活。他们在雪中,听雪花传述着远古的语言。雪花仿佛从唐朝走来,也仿佛从宋朝走来。那些积雪至今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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