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刚向左拐过去,林家伟的脑子里突然一转念,想看看豆豆是不是真的回家?又忙说,向右走。司机只好将车开过十字又调了头。在林家伟的一阵阵催促下,车很快开到了豆豆家的楼下,没有发现豆豆,也没有发现摩托车。他给司机让了一支烟,自己点了一支烟,一边抽着,一边等着,他期望那辆载着豆豆的摩找车忽然而至,如是这样,他的心将会放下一大半,他可以向毛主席他老人家保证,绝对不向豆豆发难,更不会发火。甚至,他可以不下车,目送豆豆上了楼,再悄然打道回府。他想,豆豆,你回来吧,只要不越轨,即使你用谎言欺骗了我,我也会谅解你的。一支烟抽完了,又一支烟抽完了,时间就像一口硕大无比滚烫如沸的油锅,将林家伟煎熬得心如刀绞,灵魂出窍。然而,等了好久,终于不见豆豆回家,再下车看看豆豆家的后窗户,窗帘拉扯得严严实实,在|乳白色的灯光映衬下,显得分外神秘。无可奈何之下,他只好上了车,打道回到了他租下的空房里。
他没有开灯,就像一具僵尸一样躺在床上,一边一根接一根的抽烟,一边像一只折了翅膀的苍鹰,偷偷地抚着它的伤口,梳理着它的羽毛。伤口慢慢地止了血,羽毛也慢慢地理顺了。一切的一切,都像一场梦。梦醒了,也该结束了。林家伟觉得现在已经到了该结束的时候了,像这样一个低素质且又水性杨花的女人,即使是同她结了婚,她能给你带来幸福吗?她能保住不红杏出墙吗?现在在她口口声声逼他离婚,同他同居的非常时期都是这副品行,何况日后成了他的老婆,不知要给他带上多少顶绿帽子? 林家伟就这么胡思乱想着,当然又想起了那个豆豆牵着男人的手出门的镜头,想起了由那个镜头连接起来的一系列的画面,又想起了那个周日的早晨,想起她手揽着那个男人的腰,骑在摩托车上的下流动作,由此他推理出了这样一个结论:一、上次骑摩托的与今晚骑摩托的是同一个男人;二、上次她留宿在他家,今日必定也留宿在他家;三、她绝对与这个男人有暧昧关系,肯定上过床,并且今天又去上床。当他一想起她同那个男人的一夜,就不由得联想起她的一系列习惯性的姿势与动作,想象她与那个男人的风情种种。“表子,纯粹是个表子。”他不由得骂出了声,恨不能提着一把菜刀,将那两个狗男女剁成肉泥,方能解除心头之恨。
这一夜,他例外的没有回家。
这一夜,他失眠了整整一宿。
23 次日一早,林家伟昏头涨脸的刚上班,王一飞进来给他递了一个会议通知单说,明天省新闻出版局召开全省报纸年会,你去吧。林家伟一看王一飞的脸色有些晦暗,情绪极为不好,就假装关切地说,王总,我看你脸色不太好,是不是病了?要是身子不舒服,就到医院里检查检查,别硬挺着把身子挺坏了。王一飞苦笑了一下说,没事,主要是昨晚失眠了,没有休息好。既而又调转话头说,你准备准备,让老仇开车送你去。林家伟说,不用车送了,晚上我坐夜班车一觉睡天亮就到了,这样省得谁都遭罪。王一飞说,也行,不想带车去就坐夜班车去。
王一飞走后,林家伟觉得王一飞心思很重,就猜想是不是东窗事发了?不免一阵窃喜,想想不是没有这种可能,由方向明去捣腾,不捣腾出一些事儿才叫怪。
中午,他回家去收拾出差用的一切物品,顺便给女儿莎莎打了声招呼,说爸爸要上省城去出差,过几天就回来了。他表面上给女儿说,实际上他是说给张桂花听的。自从那次吵架之后,林家伟越发对这个家失去了信心,对张桂花也失去了信心。这个家他实在怕回,但不回又怕张桂花产生了疑心而故意拖着不离婚。所以,他每天都得回去,即使晚一点也得回去。一个人不愿意干的事,如果硬强迫着他去做,这是多么的痛苦。
张桂花不知在伙房里剁什么,劈劈啪啪的刀声紧锣密鼓的敲砸在砧板上,让人心里发毛。林家伟想,可能刀下没有什么值得她那样使劲剁的内容,想必是借剁菜来影射他。剁就剁去吧,只要没有剁在我的身上,爱怎么剁就剁去。
这时,他的传呼机响了。打开一看,后面坠着一个888,这无疑是豆豆的。再看前面的号码,他非常熟悉,略一回想,记起那是他们租下的小窝旁边的公用电话。要是平日,无论在何时何地,一旦传呼机上显示出这个熟悉的代号,他都会激动不已,可是,现在,他却没有这种感觉了,代之而起的是一阵隐隐的苦涩,一种莫名其妙的酸楚。他不知道是回还是不回,便点了支烟,默默地坐在书房里吸了起来。没吸两口,传呼又响了,打开一看,是重复号。他一拎手提包,就匆匆下楼而去。
他可以想象出豆豆站在电话亭旁焦急地等待着他的样子,可是,她又哪里能理解他曾经焦急地等待着她回电话的心情呢?她可能压根儿就没有体验过这样的心情,所以,林家伟就想着要给她创造这样一个机会,让她好好体验一下。也许,当她回到小屋里一看那原封没动的饭菜意识到了什么,也许,她根本就没有意识到什么,可能会误认为昨天晚上他刚做好了饭就被李堂和叫走了,中午,她热好了饭菜,见他没有回去,就打传呼让他回去吃饭,仅此而已。也许,你把一个浅薄的人想象得头脑像你这么复杂本身就是一种误会。
传呼又响了。在原号码上缀了个1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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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候,他已经骑自行车上了马路。他犹豫了一下,把自行车停在一边,给她回了个电话。“我是林家伟,有事吗?”他冷冷地说,冷得连他自己都感到有些不寒而栗。
豆豆可能有些猝不及防,怔了片刻,才说:“我是豆豆,饭好了,你赶快回来。”
林家伟说:“好了你就吃,我已经吃过牛肉面了。”
豆豆说:“家里剩这么多的饭菜你不回来吃,怎么到街上吃牛肉面去了?”
林家伟说:“吃不了就倒了。”
要是换了平日,豆豆早就摔了电话,可是今天她却没有,也许,她从林家伟的话中意识到了什么,就撒娇地说:“好了,你别生气了,不就是昨天晚上没有陪你嘛,回来吧,听话。”林家伟经不起几句柔情似水的好话,顿时气消了一大半,但口气还是有些生硬地说:“不去了,晚上我要出差上省城,这会儿到家去收拾一下东西。”
豆豆问:“你到省城干啥去,去多少天?”
林家伟说:“去开会,多少天还说不准。”
豆豆说:“下午我早点回去做饭,你回来吃好吗?”
林家伟心里热了一下,但还是说:“不用了,我随便在街上吃点就上路了。”
他多么希望豆豆能再重复一遍,那样他也就好下台阶了,但是却没有,挂了机,心里一阵怅然,仿佛失落了什么珍贵的东西,情绪越发沮丧。他将自行车推到一个小饭馆的门口,要了一碗牛肉面,吃了几口就再也吃不下去了,心里却一阵苦涩,鼻子由不得发起酸来,禁不住一声长叹,埋怨自己竟然活得这么不尽如人意,老婆要出卖他,情人在欺骗他,这人世间还有什么真情可言? 难得王一飞给了他这次出差的机会,他要逃避出去,好好清静清静,也许,能给他换一个好心情。
下午下班,楼上的人都走光了,林家伟没有别的地方去,就一个人孤零零地待在办公室抽闷烟。一直抽到八点,烟雾缭绕,心事浩渺,一阵阵孤独袭上心头,悲哀得真想大哭一场,下班直到现在,他静坐了两个小时,他多么渴望豆豆能打个电话过来,哪怕问声好,宽慰上几句也罢。可是,他最终没有等来。再坚强的男人,也需要柔情蜜意,何况他是个性情中人?他失望极了,痛苦极了,也脆弱极了,他拎起了包,踽踽独行在大街上,沿街要了个盒饭,吃过就上了汽车站。然后,还不死心的看了一眼传呼机,看看没有他熟悉的那个代号,之后一咬牙就上了班车。
车主问他要上辅还是下铺,他不假思索地说,他要包一张床。一张床都是两个床位,林家伟不愿意同任何一个陌生男人同床而睡,故而,他宁可贴些钱进去,也不受那种煎熬。何况,他现在的情绪极其糟糕,更容不得别人同他在一张床上咬牙放屁打呼噜。
当他买好了票,一下感到身心疲惫极了,就倒头斜躺在双人铺上,眼睛瓷实实地盯着天花板发神,脑海里却乱得像一团理不清的麻,那抹不去的一幕幕,无法排斥地塞满他的整个大脑,使他一刻都无法宁静下来。
他就像一个白痴一样呆呆地躺着,不知躺了多久,车启动开了,在市区内走走停停地拉着零散的客人。
就在这时,他的眼前突然一亮,见一双玉腿从上铺款款地垂了下来,一直垂到了他的眼前。仅凭那双腿的局部,他断定出那一定是一双女人的腿,而且是一个年龄并不大的女孩的腿,而且,又一定是一个体态轻盈、身材高挑的女孩。因为他从那双裸露的半截子玉腿上看出了它的匀称与修长,看出了它的秀嫩与圆润。随之,那双玉腿一滑,便滑落到了下铺的床边上,就在这一刹那间,借着车灯,他还看清了那个女孩穿着一条精美而娇小的粉红色的三角裤头。待那女孩儿裙子一飘着地后,果然用她的体态印证了他的一切判断。
那女孩站了片刻,犹豫了一下竟坐在了他的床的一边。他一看那侧影,就知道是一个美人坯子,并且穿着打扮很是前卫。女孩儿的头发有点微微发黄,像是刚染过发,但绝不古怪。女孩因是侧面坐着,便显得她的睫毛很长,她忽闪忽闪一眨眼,就像动画片中的小朋友一样很让人疼爱。林家伟点了支烟。就在他的打火机咔嚓一响的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