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阮先生,您看,需不需要多派些人手,保护您的安全?”
“没必要,就这样吧……”
阮劭南说完这句,就挂断了电话。他把手放在桌子上,慢慢攥成拳头,忽然扬手一甩,咖啡杯飞了出去,在墙上撞了个粉碎。
他望着那些碎片,过了很久才平复下来,看着桌上的火机想了一会儿,又拨了一个号码。
电话接通后,他用东南亚语说:“干爹,最近身体好吗?”
寒暄过后,直入主题,“给我找两个身手利落的人过来,我有急用。”
放下电话后,他用手撑住前额,感到头疼欲裂。他站起来,找出止疼药吃下去。然后走到书房,从抽屉里拿出一张光盘,放进电脑。
他向后靠在椅子上,欣赏着屏幕上让人耳热心跳的画面,冷笑一声,“我倒要看看,咱们谁先死。”
凌落川给未晞安排的这家私人疗养院,高级病房区都是独门独户,类似于别墅的小户型建筑,环境极为清幽。
花园里有几棵高大的月挂树,中秋过后,正是它开得最繁盛的时候,花开似锦,香气扑鼻。
凌落川将未晞旁边那间病房也包了下来,自己住在那里。未晞房间的陪护床,就留给了如非。池陌每天都过来,看未晞进展的状况,给如非打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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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落川请了最好的大夫,给她提供了最好的环境,不惜一切人力物力,只是没有人知道,她什么时候才能好起来。
这场战役似乎会漫长得看不到尽头,漫无止境的等待,艰难得令人绝望。
天气好的时候,凌落川就推着未晞,到花园里去晒太阳。未晞还是那样,不动不听,不言不语,将自己跟世界隔绝在一个安全的距离,一个不被伤害的距离,只是没人能跨越。
精神科医生说,这是一种创伤后遗症,当一个人遭受的打击超越了她的负荷,她就会将自己封闭在一个她认为无害的空间,不愿意面对现实。
凌落川不知道,未晞那个无害的世界究竟是什么样子。但他知道,那里面一定没有他。他不知道,她是否如自己所想的那般快乐,但是他知道,她一定没有别人所想的那么痛苦。
他坐在椅子上,从未晞的角度看这个世界。忽然发现,原来把身子放得低一点,看到的风景会更美好。
他越来越坦然面对现在的未晞,面对眼前的一切,他甚至不再像之前那么渴望,她可以从那个世界里走出来。因为他知道,在那里,她是快乐的。而这种快乐,是他不曾给过她的。
他常常拉着她的手,对她说话。他可以一坐一整天,对她说个不停。也可以不分昼夜地陪着她,一起沉默不语。
起初,大家都以为他是伤心过度。日子久了,就连如非都觉出些不对来。
一天黄昏的时候,她看到凌落川陪未晞在树荫下听蝉声,忍不住对池陌说:“我怎么看他最近有些不对劲?”
池陌点点头,“我也看出来了,他就像一个人体炸弹,好像随时都会爆炸。”
如非紧张地问:“他会不会伤害她?”
池陌摇了摇头,“不会。未晞弄成这样,他比我们谁都伤心,他怎么舍得伤害她?”
如非叹了口气,说:“这倒是,他以前是多么嚣张跋扈、精明锐利的一个人,现在每天弄得痴痴傻傻,眼神没有以前灵了,连反应都没以前快了。有时候跟他说一句话,要三四遍才能反应过来,变得越来越迟钝木讷……”
如非忽然想到了什么,说:“他会不会想要自杀?我们是不是该想办法通知他家里的人,把他看起来?”
池陌无奈地苦笑,“你就算把他锁起来,如果他一心求死,你也奈何不了他。但我觉得,他不是想死,而是想要进入未晞的世界,他想进去陪她。”
如非看着花园里静静依偎着的两个人,忽然发现,他们的神态越来越接近,表情越来越相似。
她看得心惊肉跳,又想到自己当初对凌落川说的那些刻薄话,不由得自责道:“是不是我当初说的话太重了?未晞说得对,迁怒真可怕。其实我并不是真的恨他,但不知道为什么,那些话控制不住地跑了出来。”
池陌笑了笑,“人是感情动物,你要是对此无动于衷才可怕。放心吧,他不会把你的话放在心上,现在能牵动他情绪的,只有未晞一个人。只有她,才能救得了他。”
如非听了摇头,“但我还是觉得内疚,他现在的样子,让人看着都难受。我要是能像你一样,这么稳重理性就好了。”
池陌放下手里的花瓶,凝望着正在摆饭的如非,“其实,我一点都不稳重理性。如果有一天,你变得像未晞那样,我也会变成凌落川那样。你信不信?”
如非转过脸直视着他的眼睛,点点头,“我信。”
池陌低头笑了笑,又看了看花园里替未晞整理头发的凌落川,摇头而叹,“他这样不行,只怕到了最后,会把两个人都逼到绝路上。”
吃过晚饭之后,未晞在房间里休息。凌落川一个人坐在病房外面的椅子上,对着天空若有所思。
池陌走过来,递给他一罐啤酒,“要不要喝一点?”
凌落川摇了摇头,“谢谢,我已经戒了。”
池陌点点头,靠在他对面的木栏杆上说:“戒了也好,喝酒的确误事,甚至会造成无法挽回的错误。但这不可怕,可怕的是,当你清醒的时候,却发现一切早已追悔莫及。”
凌落川看着他,低声说:“对不起。”
池陌有些惊讶,“为什么?”
“那天在‘绝色倾城’的事,如非应该对你说了。我很抱歉,当时我醉了。不!应该说,自从未晞离开后,我就疯了,疯了很久很久,一直都没清醒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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池陌注视他片刻,说:“其实我该狠狠揍你一顿,不仅为如非,还有未晞。不过看到你现在的样子,我想已经没有必要了。这样的结果,没有人比你更难受。”
凌落川点点头,继续看着天空出神。
池陌喝了一口啤酒,忽然有些突兀地说:“那你也应该知道,我以前喜欢过未晞。不,应该说,非常迷恋她。她很漂亮,可让我着迷的不是她的样子,而是她身上有一种……”他看着自己的啤酒罐想了想,“让人说不清的东西,一种类似于希望的东西。就像一个人在漆黑的路上走着,你很期待看到什么,而未晞就是黑暗中那一点微光,为你点亮黑暗。”
凌落川喃喃地重复了一遍,“希望?它对你重要吗?”
“曾经一文不值,当你面对的是一个以暴制暴的世界,你根本就不知道希望是什么。可是,当你看到一个美丽纯洁的女孩子,坐在你身边,对你流露出信任的目光的时候,就算是人渣,你也会动容。”
凌落川的左颊微微颤动了一下,池陌喝了一口啤酒,继续道:“我们这些‘二战’遗孤,大多都是仇恨衍生的,一出娘胎就心怀恶意。我从不认为自己是好人,但未晞总说我好,被她说得多了,我便认为自己或许真的是个好人。然后发现,其实做个好人也很不错,起码比做坏人,要踏实得多。”
凌落川看着地面,深陷的眼睛如同一潭死水,“她也曾经这样信任过我,可惜,她信错了我。如非说得对,我怎么有脸坐在未晞面前?她最需要我的时候,我在哪儿?我正搂着一个妓女寻欢作乐。如非来求我,我竟然见死不救,我还对她说,你让她去死吧……”
他忽然抬起头,血红的眼睛死死咬着池陌,颠三倒四地说:“我竟然让我最爱的女人去死,你能想象吗?该死的是我,我应该去死,应该跟那个人一起去死。我早就应该这么做,我应该所所有对不起她的人都去死,只有这样,她才会好起来。是的,就应该这样……”
凌落川越说越激动,池陌看着不对劲,走过去强行将他按在椅子上,大声说:“你冷静一点吧,你现在就是把自己杀了,把所有人都杀了,也于事无补。你难道就没想过,她为什么不愿意面对现实?半年前她伤得那么重,都挺过来了。她不是一个承受不住压力的人,为什么这次却选择了逃避?”
凌落川抬起头,黑眼睛里全是迷茫,“因为她恨我,因为她不想看到我,是不是?”迷茫忽然变成了恐惧,他微微侧着头,用颤抖的声音问,“她真的不想看到我吗?可我不能离开她,她可以让我去死,可以让我去做任何事。但她不能让我看不到她,她不能这样,不能这样……”
池陌叹了口气,如非说得没错,这个男人,他快把自己逼疯了。
“你有没有想过?或许,情况正好相反。”
凌落川神思恍惚地看着他,讷讷地重复道:“相反?”
“或许,她不是不想看到你,而是不知道如何面对你。她认为,如果当初没有离开你,她就不会弄成这样,是她自己造成了这可怕的后果,所以她责怪自己。而阮劭南手里的东西,让她不仅无法面对你,更无法面对你骄傲的出身,面对你的家庭,面对舆论的压力。她甚至不知道,自己以后还能不能做一个正常的人。或许……她还想保护你。”
凌落川不可置信地看着他,“是吗?她真的是这么想的?”
“我相信是这样,未晞和如非一样,都是那种会为自己所爱的人付出一切的女人。一旦她们爱上一个人,就会把自己放得很低很低,低到忘了自己。生存本身就是一种胜利,这是我对未晞说过的话,却是她让我明白了这个道理。”
池陌在凌落川旁边坐下来,看着他重燃希望的眼睛,“如果你是个男人,如果你真的愿意为她承担所有的压力,你就去告诉她。告诉她,那畜生对她做的一切不是她的污点;告诉她,你不在意;告诉她,你会跟她一起面对;告诉她,你不会向任何人低头,你要她坚持下去,为了你坚持下去。”
凌落川进病房之后,如非摇着头走过来,“你真的确定,未晞是那样想的?”
池陌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