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刺[小说网·。。]眼的日光中,乖乖地忍受残酷的暴晒,形成了眼前这道风景。
少女的脚下散落着很多毁坏了的盒带,那是几百个被抽掉了磁带的空壳。它们已经在工厂的一角堆成了一座山。
有这么多!是在这里烧的呀。有这么多的祈愿!
少女不经意间看到,在不远的地方,还有一个微微冒着烟的焚火堆。在火堆里,能看到混杂在没有烧透的报纸里的、一团一团古铜色磁带条,蜷曲着的残骸。
忠彦、孝彦、丹野静,还有藤田晋。他们一个一个悄悄地离开了工厂。我从这里一直观望着他们的行动。当在车站看到他的身影后——为什么没有向他打招呼呢?为什么想到要偷偷地跟踪他呢?为什么没有少管闲事、置之不理呢?真不应该来!
于是现在,我和这灰烬一起被遗留在了这个地方。在这个一无所有的风景里,和这些众人祈愿的痕迹在一起。
西泽久子用眼睛追寻着烟的去向,始终聚精会神地把脸对着透明的蓝天。
第14章 猪八戒倒打一耙,是我在等你哟
进入了暑假。夏日的好天气持续着。
美野里开始了暑期生活,与此同时,亚由美也回了仙台。“要告诉我以后发生的事情的经过哟。”亚由美朝美野里悄悄扔下了这句话。尽管“嗯”地点了头,到底会不会有“经过”,美野里的心里没有谱。
拳脚相向的吵架过后,第二天两人的照面,果然让人感到尴尬,不过另一方面,想说的都说了,心情也很痛快,美野里和久子之间也没有了疙瘩。但是,两个人都有了顾虑,依然在自我反省,互相都不提藤田的话题了,就这样迎来了暑假。
到了长假,有人会产生想去海边玩、驾车游、到游乐园去等等的“行乐念头”,但是美野里却没有,每天能够待在家里就等于是进了天堂。
早起后给花浇水、做水果冻、喝大麦茶、午饭吃点冷面、散会儿步、叽叽咕咕地诵读点书、睡完午觉后吃果冻、想起来的话再涂一阵子暑假作业。连她都觉得自己是个好伺候的人,但是她也想过,对自己而言,再没有比这些更能让她感到幸福的事情了,从今往后也可能再没有这样幸福的时光了。
自己的房间、考虑了营养搭配的热腾腾的饭菜、什么也不用发愁就会有人替自己安排好生活、被确保了的宽松的时间、喜欢的书、只属于自己可以利用的时间。这样我就十分满足了,不想要更多的什么自由。可是,从今往后就不能再这么清闲自在了——每当美野里到门外去取晚报,看到太阳两沉,就会实实在在地感受到,这种幸福的时间在一天天地减少。但足,对于现在的自己来说,这仅仅只是隐隐的痛而已,真正的疼痛要在好些年之后才会到来。也许在某一天,自己在为丈夫和孩子准备饭菜的时候,那种钻心的疼痛才会突然来袭吧。
进入八月后,地历研会举办实地调查活动,这成了每年的惯例。三年级学生只要志愿参加即可,主要以一、二年级的学生为主。不过,大家都在背地里称此为“片平福利旅游”,总而言之,是向一年级学生传授何谓实地调查,把谷津的史迹和遗迹走马观花地看一遍,是一次当天即可往返的徒步旅行。那天成了顾问片平老师一个人尽情施展才华的舞台,他会一整天滔滔不绝地向大家表达他对古代浪漫情怀的向往。弘范他们会经常模仿片平老师的样子——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陶醉于自己洪亮的声音中、绵绵不绝地做着解说的片平。旅行途中,片平有个窍门,那就是让一年级学生成为自己的观众,而让二年级以上的人若即若离地在周围徘徊。
今年举行活动的这一天非常热。从早上起床开始,似乎已经照耀了十年的太阳,把院子里的芙蓉花炙烤得火红火红。
呀呀,要死喽。
美野里皱着眉头看了看墙上挂着的温度计。尽管还不到上午八点,气温已经快升到三十度了。当美野里再一次回头看墙壁上的温度计的瞬间,感到一种令人怀念的奇妙心动。
美野里也曾经有过一次这种奇妙的感觉。
总觉得这一天,从早上开始,脑子里就一直有像小虫舞动翅膀时发出的嗡嗡声,而且越来越大,让美野里感到昏昏沉沉的。
在一高校舍前集合的时候,美野里感到身体里的水分已经被蒸发干净了。精瘦的片平,留着一头像狮毛般蓬松的白发,穿着麻纱的开领衬衫,配上全棉的西装裤,一副凉爽的打扮,似乎已充分认识到自己是今天的主角。老师好精神呀,美野里在心里佩服着。一定是在吸取我们的能量吧。
行程还是老一套,先从如月山的七巨石开始。片平从一开始就开足了马力,把手放在石头上,仰望青天,不打一个磕巴地解说起石头的文化、日本古代的石头遗迹、石头信仰……
“——日本人的石头信仰,和巨树信仰一样,它的特征是:始终对自然形成的石头有种信仰。对于已经存在在那里的石头,人们或者将之比作什么,或者像这样对石头原有的姿态进行膜拜,都是日本人的习惯,搬动石头或是对石头进行加工那是大忌讳。日本各地都有因为搬动石头而发生灾害的传闻,被搬走了的石头又回到原来的地方,这类传说也是随处可闻的。比如著名的奈良明日香村的龟石等,也是说一旦动了它,周围一带就会沉没到海洋里去,这些传说实在是太多了呀。在谷津也有类似的说法,说移动了石头后,它四周的土地就会化成海洋——据说谷津原本就是一个湖泊,所以,这种说法也并非是完全没有根据的…一”
从树叶间洒下来的阳光直撒在美野里的脸上,她精神恍惚地听着片平的演讲。一年级学生认真地记着笔记,蝉鸣声喧闹不已,闷热极了。太阳好像要把这个郁郁葱葱的如月山的内部水分源源不断地蒸发似的。
学生们一个跟着一个开始朝下一个目的地进发,美野里渐渐落到了队列的最后,尾随着前面的同学。
“——不过话说回来,即使是山里的居民,靠山来维持生计的和靠耕种来维持生计的人们之间,也存在着明显的界限…一”
传来片平诵经一般的声音。
好热,真的好热。现在到底有几度了呀?都还没到中午呢。
美野里好像看到摇摆着尾巴的鱼儿发光的身影一闪而过。美野里吃了一惊。四下张望了一会儿,那边是被杉树围绕的浓绿的山路。
“——这一带也有山犬信仰——和犬神还是有点区别的——嗯,是有区别的。这是所谓‘卦’的一种吧,让山犬来裁定罪犯什么的。比如说有两个嫌疑犯的时候,就让这两个人同时爬上山去,手里还分别带着小箱子。据说好像在遇到山犬之前,真正有罪的人的箱子,不是丢失就是会损坏。就像这样,可以说是某种形式的裁决吧,把决定权交给超自然的神灵,这是从远古以来民众的智慧……”
学生们现在还带着小箱子攀登如月山——磁带,带着灌录了自己声音的小盒子——然后把它托付给巨大的力量。它会聆听自己的祈愿——让它来审判自己。执行审判的是谁?是那个…一藤田晋。
通过自己的力量来实现祈愿或改变命运的孩子,能通过自己的奋斗来开拓的孩子,在当今的社会里,到底有几个?他们希望决定,希望巨大的力量来满足他们。到底由谁来实现呢?在谷津是藤田晋。真的是这样吗?
美野里拖着沉重的脚步思考着。
我们已经厌烦了每天受人管制的日子。到遥远的彼岸为止,恐怕到死亡的瞬间为止,都已经有人为我们铺好了轨道。在课本的字里行间,在电视的新闻画面里,在早晨穿的鞋子里,都能看到这轨道。
但是,我们又惧怕在此之上的自由。不,这种说法不正确。是惧怕着随之而来的责任心和决断力。不是给你自由了吗?那自己决定一下吧。不是有很多要做的事情吗?不是很讨厌学习吗?自己的人生或是什么的,那快点开始如何?要牺牲什么、要靠什么生存下去、成为什么样的人、走左边还是右边?喂喂,快点开始怎么样?所谓能够决定什么的人,不是具有特别得天独厚的人,就是生活非常窘迫的没有什么可以选择的人。可是,在这个世界上,不属于这两类的人占了绝大多数。
即使是美野里,她也想,如果可能的话,希望还是由某人来为自己做出决定,这样最好。自己该做什么才好,什么是对自己来说最好的?希望某人会对自己这么说:啊,是坂井呀,这个对你挺好的,挺适合的,最好了。
蝉鸣声渐渐远去,美野里一行人走到了红河岸边。
如全知全能的神灵一般的太阳,把地面上所有的东西都烙上了印记,光的粒子在树木和水面上跳跃。这是在什么地方看到过的风景。美野里所属的小组成员成群结队地走在河岸边,从他们的正面迎来一位少女。草帽深深地戴在她的头上,一副非常凉爽的样子,白色的袜子特别显眼。美野里有点头重脚轻了。
美野里能够通过摇曳着的空气,看到在前面不远的堤岸上,片平用手指着周围在解释着什么。怎么大家都能如此平心静气地待着呢,在这炎热得让人浑身发软的高温下……
“你,没事吧?脸色好像不太好,都摇摇晃晃了。”
正要从美野里身边擦肩而过的少女,注意到了她的面容,苗条冰凉的手抓住了美野里的手腕,从草帽下露出一双水灵灵的眼睛。
啊,是丹野呀……
丹野静的眼睛,像是要从美野里的眼睛一直深深地刺入她的内脏一样,美野里身不由己地想要逃开。
“你这样可不行。不能在这样的天气下面,在这种地方东倒西歪地走。那个东西要来了呀。”
丹野拽着美野里,来到生长在堤坝上的巨大老榆树下面。谢天谢地,这里能够躲避太阳光的照射,美野里马上就瘫倒在树根旁,闭上了眼睛。她感觉不到丹野坐在身旁的动静,她一定纹丝不动地坐着吧,美野里觉得像是一个石像坐在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