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间正是农人刚醒。
扫把星家门很快就开了。男主人皱眉挤眼呵欠连天地走了出来:“谁呀,这么早。”待到看到是鬼叔,立刻清醒了:“哎呦,鬼叔,早啊。”
鬼叔挥挥手,算是道了早安,把二毛往他面前一推:“你闺女?”
摇头。
“不是?”
“不是。”
“认识不?见过不?”
头号扫把星男主人一脸傻样道:“没见过。”
此时二号扫把星女主人也穿好衣服走了过来:“怎么了?谁来了?”在看到鬼叔后:“哎呦,鬼叔,早啊。”
鬼叔略一点头。
扫把星男主人指着鼻涕一把泪一把的二毛问扫把星女主人:“这是谁家的?”
“不知道。”
不过女人就是女人,农妇怜爱地牵起二毛:“乖乖,怎么哭这么狠?”她拍拍二毛的背,“走,跟姑姑去洗洗脸。”她抱起二毛,慢慢抚顺着二毛的背。二毛乖乖就不哭了。
鬼叔纳罕,怎么就不哭了呢?神奇!
未久,农妇牵着把小脸洗的干干净净的二毛走了过来。
鬼叔皱眉看着甜甜笑着的二毛,继续问:“真没见过?”
这时,听见场院里的动静,这家的三号扫把星小色胚从屋里探个头,咧嘴缺牙漏风笑:“哎哟,小妹妹真好看呀。”
听见人夸,二毛更开心了。正是太阳刚出,粉霞一片,二毛对着鬼叔,仰脸一个晶莹透亮的笑。
鬼叔皱皱眉。不认识,没见过?怎么会……
“是不是村里别家的孩子?”
两个大人齐齐答道:“没见过,应该不是。”
小色胚笑眯眯道:“第一次见这么好看的小妹妹~”
鬼叔自然不死心:“那我去别家问问。”
两大人慌忙点头:“嗯嗯,也许是谁家来的亲戚。”
鬼叔急着摆脱着傻蛋儿,事不宜迟,他牵起笑眯眯的二毛欲走,小色胚却喊住鬼叔:“鬼叔,让小妹妹留下来玩儿吧~”
留下来,然后他比手画脚地给人形容二毛头上的两根毛?——耍猴呢!
鬼叔狭长凤眼冷冷一扫,小色胚即刻噤声。
…
鬼叔牵着二毛挨家挨户转,逢人就问:“认识不?”二毛在一旁傻呵呵地乐。
但所有人的回答都是:
“哎呦,鬼叔——没见过……”
一个村子挨家问完了,鬼叔的脸很臭很难看,二毛的脸很傻很天真。
鬼叔扯着她准备去周旁十里八村的问一问,二毛却一屁股在了地上。
鬼叔的长眼斜着她:“又怎么了!”
“走不动了。”
鬼叔声音冰凉:“起来。”
二毛耍赖。
鬼叔打横抱起二毛,二毛小腿儿踢腾得厉害,又沉又软还死能折腾,鬼叔抱着怀中的二毛,除了烦,再没有别的感觉。
扫把星家的女主人似乎会哄孩子,鬼叔就钳制着做困兽之斗的二毛,朝扫把星家走去。
…
“把宝宝给我。”那家的农妇看到二毛被鬼叔夹在怀里的倒霉样子,马上伸出胳膊接过她。二毛一进她怀里,立刻小嘴一瘪一瘪流眼泪。
农妇温柔慈爱地问“宝宝,怎么了?”
二毛趴在她肩上,扭头咬着她的耳朵。
农妇看着鬼叔道:“她这是饿了,她有多久没吃东西了?”
鬼叔:“我才见她一天。”
农妇愕然:“她一天都没吃东西了?”
他想起昨晚敲鬼时,二毛好像拿了个苹果在啃,就道:“她昨晚好像吃了个苹果。”
农妇瞪了鬼叔一眼,抱着二毛就进了屋子。
半顿饭的功夫,农妇又走了出来,插腰指着靠着树养神的鬼叔开始骂:“你这个人怎么这个样子!就算她跟你没什么关系,你分她一口饭吃会掉你块儿肉么?她一个小孩子,能吃你多少?她正长身体啊,你不给她吃些好的,连米面馒头也舍不得?你看看把她饿得,那么小的一个孩子,你怎么忍心,啊?!别拿钱什么的找借口,昨天我们才给了你两吊子钱。好,就算你没有钱,你哄哄孩子总是可以的吧。一大早上,小孩子哭成那样,你连管都不管。你什么人,有心没有!鬼叔,不是我说你,你看看你那懒样子,年纪轻轻的,连个……”
鬼叔掏掏耳朵。
他鬼叔在村民眼里,和算卦的半仙、跳舞的神婆、驱鬼的道士无甚两样,所以农妇才敢这般骂他。他不用吃饭,可这点只有他知道。他不是个凡人,又不是细心的人。忘记给二毛找吃的,是他的错么,是他的错么?不会哄小孩,是他的错么,是他的错么?
可这事说不得,说不得——自然窝心。
劈头盖脸挨了一顿骂,窝心的鬼叔,极不耐烦地横了絮絮叨叨的农妇一眼,一道冷光。
这一眼,颠覆了鬼叔在农妇心里的懒散形象;
这一眼,让鬼叔所有被指证的罪证都成了虚无;
这一眼,把原本理直气壮发飙的母老虎变成了纸老虎。
农妇的汗毛瞬间根根直立,就跟数九寒天掉冰窟窿里一样,一个哆嗦接一个哆嗦,止都止不住。
而此时,农活回来的农妇男人,也刚好把他家天不怕地不怕的河东狮,从理直气壮到底气不足的一幕变化看进眼里,忙走过来打圆场。
所谓的打圆场,不过就是反着农妇的指责,吹捧鬼叔一番。
男人侃侃而谈,将鬼叔的先进事迹娓娓道来,并大肆歌颂鬼叔之伟大,将其神勇无敌,勇战恶鬼的事件,说书一般展现。
可鬼叔认定眼前这长着正直的标准好人脸的壮年男人,十有八九和他长着夫妻相的女人,说的是一样的话。遂,鬼叔朝着太阳,眼睛一闭,一脸享受的模样。其实,他用鬼术锁住了耳朵,什么也莫有听到……
男人看到鬼叔这般,以为自己拍对了拍马屁,更是兴奋不已,唾沫横飞的歌功颂德,生生把鬼叔塑造成口口一般的人物。
虽然锁住了耳朵,可男人兴致勃勃地说了太久,鬼叔觉得耳朵长茧,就掏了掏。于是,男人说的最后的结束语,就在这个间隙,飘进鬼叔的耳朵:“鬼叔是个好人啊……”说完,男人咽了口口水。
什么?好人?
鬼叔一愣:“你刚才说的什么?”
夫妻二人绝倒……
男人立刻道:“多么伟大的鬼叔,听得进批评,却将赞扬之话当做耳旁风~”
鬼叔嘿嘿一笑:“过奖过奖。”
男人涕零:“鬼叔,我葱白你!”
话音刚落,刚下学的小色胚对着吃的饱饱,正悠悠晃过来的二毛说:“二毛,我稀饭你~”
鬼叔若有所思看着小色胚,挑挑眉毛,想了想,问夫妻二人:“你家缺闺女不?”
全场愕然。
鬼叔又问:“缺媳妇不?”
夫妻俩面面相觑:“鬼叔,你这是……”
鬼叔才懒得跟他们废话,把撩着他的衣角擦嘴的二毛,往他们面前一搡:“你们看着办吧,反正是在你家门口捡的。送你了。”袖子一甩,扬长而去。
亲情篇之第三章
鬼叔走到无人处,脚下阴风一扫,就回到了他的石头大床。二郎腿一翘,日子似乎又恢复到了平常。可是,刚刚舒服了两个时辰,鬼叔就听到了二毛跌跌撞撞的脚步声,登时头皮一麻。
耳边一阵热热的痒息,鬼叔一睁眼,正对上二毛一对亮晶晶的豆豆圆眼,亮得他眼疼。
鬼叔想逃。
可二毛在看着他。
人前不使鬼术,这是规矩。
鬼叔小步走,她小步跟着,鬼叔大步逃,她就小跑撵着,见缝插针,逮个机会就说:“敲鬼听~”鬼叔把她推走,趁她睡着,把她丢到深山老林里,然后自己走掉。可二毛跟属猫似的,认路,能自己摸回来。两天不见,一睁眼,她又趴脸前头了,咬着舌头嘟囔囔:“敲鬼听!”
看来想甩掉她,只有——搬家!!!
可是,
他花了三千年才找到这么一块纯天然、无须打磨的舒适石床。容易么!
这石床上部凸起,如枕头一般,中间低两边高,外倾幅度可托付颈椎,全面满足鬼叔侧睡于仰睡的挑剔需求。而石床被日头烤了一天之后,具有热灸功能,作用于鬼叔的经络腧穴,可促进经络畅通……
总之,这是一张可除胃中热、喘急烦懑、滋毛发、滋养五脏、柔筋强骨、止渴、润心肺、助声喉、安魂魄、利血脉、明耳目的——好床!!!
鬼叔他以前也住过草垛啊,土堆啊,泥沟啊,之类,但常常会因姿势不对缺氧,导致鼾声雷雷……
没有一处比得上这块石床:热得干净利落,凉得透心透骨。
这年头,
不收钱还办事的好人,打着灯笼找啊找啊寻不着;
不花钱还得劲的好物,趴在地上寻啊寻啊觅不到。
很明显,这个石床属于后者。
鬼叔他舍得么?
在自由与舒适间,鬼叔将如何取舍?饮盏茶先,且听下回分解……
饮罢菊茶归来——二毛睡着了,鬼叔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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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说,鬼叔借二毛睡着之际,偷偷溜了。
石床——那是,身外之物~
鬼叔冷眼视万物皆空,赤条条来去无牵挂,境界之高尚,自然不会为身外之物所累。哪怕那是张宝床!
鬼叔踩着阴风在六界游荡。七日后幡然顿悟:原来这宝贝石床和他的敲鬼锤子一样,举世无双。
鬼叔连日不能安眠——咳咳,缴枪投降。
想通了这一层,他脚底抹阴风,匆匆奔向心心念念的石床,想补个觉先。但等离近了,鬼叔看到他的心念之物上缩坐着二毛。大太阳底下,二毛耷拉着小脑袋,一动也不动。
鬼叔心底,莫名其妙一抖。
他走上前,长身弯下,晃了晃二毛的小小肩。
二毛迷迷糊糊晕回神,看到鬼叔,揉揉眼睛,仰脸一个灰头土脸的笑:“敲鬼听哟~”
原来是睡着了。
看着二毛脏兮兮的笑脸,鬼叔只觉得心里边,说不清道不明就开始软潮潮起来。就像他以前用过的一个湿潮的柴火堆,透着发霉的苦涩味儿。鬼叔想把卯日星君塞进肚中,把肚子里湿潮苦涩的五脏六腑给烤干——忍着,忒难受了点!
鬼叔叹口气,看看石床,舍不得,看看二毛,不想要……
他摸摸二毛的后脑勺:“二毛,告诉鬼叔,你以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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