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青布服装,脸上臂上尽是些骇人的血痕,他手里端着一支木弩,右边裤腿中的脓血已然发黑发臭,我隐约对此人有些印象:他乃是二寨主手下的一个薛姓先锋。
这薛先锋一见四爷回来,撂下弩箭便坐在地上哭道:“大当家的,二龙山毁了,兄弟们全都死了,咱的家当全都没了……”四爷闻听强压怒火问道:“薛老弟,你先别哭,快将此中的经过详细和我道来”,薛先锋擦了擦眼中的泪说道:“大当家的,你不知道,自你走后第二天,寨门外来了几十号人,他们口口声声说自己是附近的猎户药农,因为忍不得贪官的压迫所以想归顺咱们讨口饭吃。二当家的一见这些人面相凶恶,自知来者不善,便将那些野夫拒之门外。本来大家都以为此事告一段落谁也没往多想,哪知在二更天时这些人竟然从山门偷偷摸摸蹿了进来,与我们巡山的队伍撞了个正着。这些恶徒一见自己行踪暴露也不客气,挥刀与我们战在一处。他们虽然占得先机,但赖于二当家指挥得力也并没占得多大便宜,正当我们激战正酣之时,三当家的也拍马挥刀加入战团,眼看我们就要占了上风,三当家的竟然……”,说到此处,薛先锋又忍不住泪涕齐流,话语竟然哽咽起来。
四爷听得着急,便忙问:“三当家的他怎么了?”
薛先锋的稍稍定了定神道:“三当家的竟然暗下毒手,把二当家的给……。自此之后,他们两家便兵合一处,又烧又杀,让我们尝尽苦头。属下一见大势已去,也无暇去保护家当,急忙将女眷们藏到后山。方才大当家的上山,属下是误以为他们卷土重来,才射出暗箭以死相搏,没想到是大当家的您回来了,您回来我们再也不用怕了……”,薛先锋苦笑着叨念了几遍,精神一松竟然昏死过去。
四爷听罢直把牙根咬得咯吱吱山响,安顿好了薛先锋后又带我上马又去山顶探视:但见聚义大厅之内被烧得满目疮痍,先前那些值钱的器物已被抢掠一空,就连桌椅上套着的虎皮都被人连根扒下,只有地上歪歪斜斜躺着几具躺尸显得分外刺眼。在四爷的摇晃之下,一个没死透的敌方兵卒终于喘上口气,将此中的经过简略叙述了一遍:“原来那三当家的自打上山之后便开始觊觎血参,早就想据为己有。此次恰逢我和四爷外出,他才敢秘联附近匪帮、里应外合抢走了血参和值钱的器物”,四爷听罢,自知以马贼多疑的天性,那三当家的必要远走高飞,不会留下任何给人报复的机会,也就不再追问什么了。
二龙山自此之后彻底变为了一座荒山,关东所有匪帮都惧怕四爷,更是害怕四爷把自己算作当日劫山的仇人,所以这二年多来他们既不敢出兵占山,也没敢谁来投奔入伙。四爷经历了诸多变故之后已有些心灰意冷,索性就遣散了薛先锋和几个女眷,在后山垦了一块儿荒地和我们安心地务起农来。
日子就这样不咸不淡地过了一年。不得不说,这段光阴过得实在清苦:整天的活计除了喂鸡养鸭就是栽葱种菜,在这种氛围之下,我逐渐去了性子里的浮躁,由一个眼高手低的富家公子成为一个安心务农的山间野夫。四爷看在眼里喜在心头,在第二年春天便教我练武骑射拳脚兵刃。我自幼就喜欢习武,这回又遇上练家子指导,无异于如鱼得水,爷两个膘着膀子冬练三九、夏练三伏,一年下来我的武功倒也练得有模有样。
经过几年的成长,静玉也出落得更加俊俏可人:两年前的她少不更事,就像是一块儿璞玉,虽然洁净,但却稍显苍白;而今,璞玉已然盘成了一块美玉,无瑕的相貌之后,又增加了通情达理的内涵,使她浑身上下都散发着成熟女人的气息。四爷曾多次撺掇我俩完婚,但我在这二年渐渐品味出张禄话外的含义:刘宗敏为了一己私欲玷污了陈圆圆,吴三桂悲愤欲绝,便给刘宗敏的后人下了毒咒:刘家凡是生了男孩,他的妻子在日后尽为人淫,尽享吴三桂当日失爱的苦楚;而刘家若是生了女孩,她便要常常头痛难耐,尽享陈圆圆不能与吴三桂行以夫妻之礼的遗憾。纵观静玉这两年的表现,凡是无关男女私情之时,她的头痛病犯得便要少些,轻些;凡是二人独处谈情之时,她的头痛病犯得便要多些,重些。如此来看,在解咒之前二人不能成亲才是上佳的良策。
清苦的日子不知不觉又捱过了半年。那年冬天大雪下得出奇地大,凛冽的北风刮在脸上就像刀子割皮般地疼痛,我和四爷刚从山上猎了人熊回来,爷俩架锅烹了熊肉之后,静玉正打算用巧手给我俩用缝制两件熊皮大氅。就在这时,门吱呀一声开了,一个高胖老头笑嘻嘻地边走边道:“这熊肉好香,怎么吃这好东西也不说唤我一声?”,四爷一见急忙起身相迎,口中笑道:“三师弟,这大雪天的,是什么香风把你给吹来了?”,高胖老头一指屋中的铁锅笑答:“当然是这锅熊肉了,难道你以为你这个老不死的?”,二人说罢也不多言,拥在一齐自顾哈哈大笑。待二人笑罢,四爷将我俩唤过来道:“知焉,静玉,这是爹爹的小师弟沈岑,快来见过你沈叔叔”,我二人施礼过后,四爷又说:“这丫头是我的闺女,名叫静玉;这小子是我的女婿,名叫知焉”。沈岑听罢不住赞叹道:“静玉?这名字叫得好!人长的更是水灵,小丫头,多大了?”
静玉一听沈岑赞叹,脸上红光微现,羞赧地答道:“回沈叔叔,侄女今年虚岁刚满二十……”,沈岑听罢又是一番赞叹:“二师兄,这闺女长得可真像咱小师妹啊! …… 对了,怎么不见小师妹的踪影?”,四爷听罢脸上立刻显出尴尬神情,慌忙答道:“她……她前些年得病死了,对,死了有好些年了……”,沈岑一听面带疑色又问:“得病?小师妹在学艺时健康得很,她能得什么病?”,我一见四爷磕磕巴巴忙上前解围道:“沈叔叔,我四婶得的是脑风,每到梅雨时节就疼得不行,最后她实在是忍不住剧痛,就偷偷服毒自刎了”,沈岑听罢长叹一口气道:“唉……原来是这么回事,难怪二师兄方才语言中显得有些慌张,我与他相交多年,他撒不撒谎我一眼就能看出来”,四爷听罢忙对我投来赞许的眼色,又微微点头。
不消一会儿,熊肉烹好,香气四溢,沈岑与我三人齐聚火堆跟前吃饭,谈话之间他二人又忆起年轻学艺之时许多往事,沈岑叹道:“二师兄,岁月真是如梭啊!咱一晃也满脸花白胡须了,想当年你与小师妹从师门私奔出来,可让师父和大师兄几个月都消不了气呢!尤其是大师兄,他一直对你带走小师妹之事耿耿于怀!如今他若是知道小师妹香消玉损,指不定还要对你破口大骂呢!”,四爷听罢长叹一声道:“大师兄现在可好?”,沈岑一摊肩膀做了个无奈的姿势道:“他现在安不安好我也不甚了解。不过你这一走啊,大师兄直等了三年才被师父逼迫着成亲,后来他生了一个白白胖胖的儿子,小名叫‘念瑾’,再过几年我也从师父那里出徒了,之后就一直没回去过”。
“念瑾……”,四爷从鼻子里哼了一声,“这小子还真是贼心不改,不过当日我若真把小师妹让给他,小师妹也不至落得今天这般的惨相,这都是命啊”,四爷说罢之后又是一阵摇头叹息。
拉完家常,四爷又问:“三师弟,依你的性子,你这冒着大雪赶来定然不是探望师兄师妹这么简单吧?有什么话你且不必藏着掖着”,沈岑听罢脸上微微尴尬,打趣道:“二师兄说话还是不改尖酸刻薄 …… 不过你还真是没猜错,小弟此番无事不登三宝殿,实话和你说吧:兄弟自打出徒之后去了关里营生,因为为人厚成老实,所以替别人背了莫名的黑锅,还差点被官府拿去问斩。幸亏那年七月郭人漳和赵志策动起义,小弟我才捡回一条小命儿,那长官见我手底下有几分功夫,心里非常喜爱,就破格收下了我,经过几年的历练,兄弟我现在也是革命党里的一个小头目了”
四爷听罢忙问:“郭人漳和赵志?此二人后来不是策动钦州起义了么?”,沈岑答道:“没想到二师兄隐居在山内,对江湖上的形势依然关注,你说的一点没错,在光绪三十三年五月,此二君确是发动了钦州起义,不过因联络失误,痛失了良机,转眼便被清政府追杀得落荒而逃,兄弟我逃到了广州,结识了一个新的首领,此人名叫汪兆铭,字季新,笔名精卫。他也是从外国留学回来的名士,此次我正式奉了汪先生的秘令才从关里回到关外来……”,四爷听到此处连忙打断话头问道:“什么密令?”,沈岑小声答道:“通过钦州起义,汪先生总结出:革命党人以硬碰硬未必敌得过清政府。所以他打算在武装征战的同事,大量召集武林之中的高手,伺机对清朝大员搞点暗杀活动……”
“暗杀?”四爷一听此话即刻愣住,沈岑见罢又道:“二师兄,咱们在师父门下学武之时不就谨记着么?天下人管天下事,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正是我们绿林人的天职。那些清朝要员本来就是躲在暗地指挥的缩头乌龟,我们也大可不必跟他们去讲什么道义,早杀一个,天下的老百姓就会少受许多苦痛!”,四爷听罢点头,道:“你说的也不乏道理,不瞒你说,前些年二师兄我也想在山上广聚人丁想要伺机而动,无奈后来这山里生了内贼,我多年积攒的钱财全都被洗劫一空,从此之后我心灰意冷,自知再也成不了什么气候,才隐居在山上务农耕作”,沈岑听罢摇头说道:“诶…… 二师兄你此言差异,你若能杀几个大官要员,那不必杀几百几千个清兵更有作为?荆轲美名流传百年,不就是因为去刺秦王?而樊哙虽有匹夫之勇,到最后也是默默无闻不是?”,四爷听罢点头道:“也是”。沈岑一见四爷点头显得非常高兴,又说:“二师兄,现在呀,什么都不抵一个‘名’字来得实在,只要你干了一件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