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您刚才不住说我狂妄,晚生现在却要问您,敢问这‘狂妄’二字指的是什么?”,老者闻听嘴巴翕了几翕,想要说些什么但却什么都没说出。良久,他才憋出一句话道:“你这么做,不是要这白公子的小命儿么?”我一听大笑,道:“老人家,您说得没错,我就是要这白公子的小命儿”,老者又道:“现在是中外比武的紧要关头,你这么做不仅害了白公子的性命,还丢了我们中国人的脸”,我听罢厉声回道:“我做的事,我自然会负责。况且你们这些凡人也没资格说我给中国人丢脸,须知在一年之前的大连,正是我痛杀日本森田大佐,又火烧了日本人的洋楼才引得日俄开战互残”,老者被我一番话惊得瞠目结舌,又追问道:“你是什么人?你绝不是什么文景鸿的徒弟,你快将真实身份道来”,我听罢淡淡一笑,道:“白公子败后,我自会登台去会施耐普和松本幸人,待我取胜之后,你自会知道我的真实身份”,老者听罢怒道:“‘江门老祖’与我乃有一面之缘,他的长孙受难,我自然不能在旁看笑话”,他一言刚落,身子已然飞蹿出去。但他的动作还是晚了一步:原来自打白昱思上台之后,他就手持宝剑向着施耐普一动不动,施耐普对他行了一礼,他是笑也不笑还也不还。施耐普一见白昱思态度如此‘傲慢’,心中自是来气,但他觉得白昱思既然敢如此对他,必然身怀惊人的技艺,故而也不敢轻举妄动。思前想后,他提着西洋剑就冲白昱思发了一式虚招 ——他的剑尖儿紧贴着白昱思的脸皮划过,眨眼之后,白昱思白皙的面皮就被施耐普呼啸的剑锋划了一道细长伤口。
施耐普持剑肃立,一见白昱思脸上血流不止,但身子依然岿然不动,心中不禁对他有些畏惧——他刚才亲眼见识了白昱思‘扶摇直上’的轻功绝技,此刻他万万不敢相信白昱思竟能任他随意蹂躏,于是又挺剑朝白昱思的脸上虚刺了几剑,不得不说,施耐普这几剑刺得极有水平——他的每一剑均刺入肌肤三寸,既能划伤白昱思的面皮,又伤不到他的骨头,顷刻之间,白昱思的一张小脸已被施耐普划得如同血葫芦一般。施耐普愈划愈是开心,渐渐就壮起胆子去划白昱思的上衣,白昱思出身豪门,所穿的衣服都是绸缎所制,虽然纤薄高贵,但却最不耐划,几剑之后,白昱思的上衣就被施耐普划得七零八落。
台下众人一见白昱思像个木偶似地被施耐普任意戳刺,不禁嘘声四起。而那施耐普得了便宜,逐渐对白昱思壮起胆子。只见他在白昱思的胸膛之上忽而左一划、忽而右一划玩得甚是高兴,竟也忘了去取他的要害,但是这下白昱思可惨了,由于之前‘幽冥穴’被点,他的上身经脉错乱,导致体内血液暴涨,疾速流个不止,扎眼只见他的头颅和上身呲的全是鲜血。正在此时,正巧老者蹿了上来,他一把搂住白昱思,看也不看施耐普一眼便将白昱思救回地面。这时在精武体操会的坐席之中突然站起一人,我定睛一看此人正是梁宽。只见梁宽小跑过来,来在老者身前便下跪磕头道:“徒孙不知苏爷爷到此,有失远迎还望苏爷爷恕罪!”,老者一听点了点头,道:“小梁子,你赶快给这白公子找最好的大夫,爷爷却要上去斗一斗这个剑师”,梁宽一听喜答道:“是,苏爷爷!”,于是急忙将白昱思搀扶下去。撇去梁宽如何救治白昱思不提,再看苏姓老者,仿佛与我斗气一般,在地上微微一矬身,身形如箭一般直纵向看台——他纵得并不轻松,可遍寻武林能够做到‘扶摇直上’的,刨掉我和郭沛天之外,想来也不会超过十个。
那老者纵到台上,朝施耐普先施一礼,施耐普见状也赶紧还了一礼,只听得我身旁有人议论道:“这老者是何方高人?廖启棠都斗不败的高人他竟敢去斗?”,另一人又说:“你没看刚才梁宽都跪地称他为爷爷?如果我猜得不错,这老者就是广东十虎当中的‘醉拳’苏乞儿”,我听罢一惊,心想道:“难怪这老者口气很大,张口‘小梁子’,闭口‘黄飞鸿’,倘若他真是大名鼎鼎的醉拳泰斗,那却也不奇怪了”,想到此处,我连忙定睛向上观瞧他的武艺:但见此时苏乞儿已然和施耐普斗在一处。施耐普依然用剑,而苏乞儿仅凭一双空手迎敌。我在台下观看一会儿,心中不禁暗暗佩服:苏乞儿不愧是一代名家,虽然是空手对白刃,但因为他的武功走位异常巧妙,在面对一只上下翻飞的西洋剑时竟然丝毫的颓势,反倒是施耐普被他一双肉掌逼得节节败退。斗了半刻,施耐普颓势渐显,而这其中,苏乞儿竟未用上一招他的独门绝技‘醉拳’。
就在此时,台下离我不远处圆桌中的一名西洋女人霍然站起。只见她来到日本人的坐席之间,指着台上比划了一阵——她的面容带着几分急躁,神色也慌张得不行。几个日本官员边听边点头,但在中间一位穿着纯白色道服的中年男子却显得无动于衷。末了,这男人抬起右手的食指摇了几摇,算是正式拒绝了女人的请求。女人见此,气得一摔凳子走了,我微微一瞥,但见那几个日本官员显得很难堪,均是一副敢怒不敢言的模样。
台下观众鼓掌叫好之声不断,但几乎每个有些功底的人都看得出来:其实施耐普此刻已是强弩之末,被苏乞儿击败只是时间问题。既知结果,我心思就不在台上,转而去打量方才这个日本武师。只见武师身穿一件纯白道服,五官也生得极为周正:他瘦长脸,尖下磕,利剑眉,丹凤眼,二目森然发光显得炯炯有神。他的毛发很重,一寸半长的头发向上根根卷曲着,胡须刮得不甚干净,更显出几分男子气魄,在微风的拂动下,敞开的领口里呲出的几根护胸毛左右晃动着,给武师平添了几分邪气。方才苏乞儿说:这人的真名叫做‘松本幸人’,他的武艺功底非常扎实,既没有多大的锐气亦没有多大的漏洞,若不是霍元甲此前中毒暴毙,还不知孰胜孰负呢!
松本幸人发觉我紧盯着他看后,亦转头来打量我,我赶快把头转了回来,若无其事地盯着地面——不得不说,他的目光极其凌厉,射在人身上就如同被一簇利箭扎中一般,让人觉得百般难受。慌乱之中,我又把视线投到台上去看苏乞儿与施耐普的斗艺:这时施耐普已然气喘吁吁,虽然手持兵刃却已被苏乞儿的妙招逼得不浅。苏乞儿取得先机,一双肉掌却如蒲扇一般直奔施耐普的哽嗓、心口这些要害部位袭击。施耐普被逼得心烦意乱,只能凭着本能挥剑抵挡。苏乞儿看在眼里喜在心头,招数一变,尽走低、矮、活的路子,施了一式‘接天莲叶无穷碧’。再看苏乞儿的身子,就如一只肉球般地紧紧贴在施耐普的左右,由下攻上掌掌挂风。施耐普此时正是手脚慌忙之际,哪知道要破此招还须以‘映日荷花别样红’这样的猛招以攻代守?慌乱之中,苏乞儿借势蹿到施耐普的反手,抬起手臂抓住施耐普的腕子就是一抡,耳轮中只听见风声大作,再看施耐普硕大的身子,已然被苏乞儿举过头顶。
苏乞儿也不客气,举着施耐普绕擂台走了一圈儿,待他走到松本幸人的上方,只见他双臂一沉,将施耐普当作一枚炮弹似地扔砸向了看台。此举一出,看台之下立刻乱做一团:之前耀武扬威的几个东洋人见状吓得不清,连滚带翻地逃离坐席,唯有松本幸人像是木雕泥塑般地定然自若。说时迟那时快,几丈的高度转瞬即逝,再见松本幸人,脚尖儿点地从座椅上飞身跃起,几乎与施耐普飞到同一高度。待二人距离地面还有六尺之时,松本幸人抬起双臂轻推了施耐普一下——不得不说,这一招使用得极为巧妙,施耐普此前疾速下落的力道恰好被他破掉,就像是从六尺高处开始滚落一般。
“扑通!”,施耐普健硕的身子轰然落地,扬起一大片灰尘。待灰尘散尽,施耐普单手扶地,竟然强忍着疼痛半跪起来。先前那个西洋女人一见此状,激动得满脸是泪,急忙上来对着松本又是行礼,又是作揖。松本倒是荤素不吃,一如刚才那副冰冷态度相对。或许是刚才苏乞儿刚才那招‘接天莲叶无穷碧’使得太巧,抑或是刚才松本那招‘半空救急’用得太妙,台下的观众愣了许久,谁都没敢出一声大气。待了片刻,也不知谁第一个从这气氛中醒来,兀自在看台中喝了一声彩,再看底下这几千人,全都像解了梦魇般地舞动双臂喝起彩来。苏乞儿一见父老乡亲反应如此热烈,不卑不亢地来到擂台正中,朝底下四个方向各抱一拳示意。
礼毕,先前那个戴领结的中年人敲了一声铜锣喊道:“英国剑师施耐普被‘精武体操会’的代表击败,接下来上场比试的是日本鹿儿岛的天皇武士松本幸人!”,他话音甫落,四周百姓的目光全都被带到这边,松本缓缓站起身来,也不着急飞身上台,慢慢踱到我的身旁压低声音道:“年轻人,你才是我今天要会的人,等着我!”,说罢,松本光脚踏到梅花桩上,一步一步稳稳当当地登上了擂台。苏乞儿见松本缓缓登台,向后退了几步,礼节性地将半边擂台让给松本,双方互相行了礼,再看二人各摆一副架势站在原地四目相对,也不着急动手。待了片刻,台下许多人躁动起来,纷纷开始七嘴八舌地胡乱议论。
一见他俩这番姿态,我心中不禁回忆起一年之前郭沛天在教我习武的时候说的一番话:“演武如对弈,绝顶高手互搏时讲究一个‘收放自如、随心顺意’;普通高手互搏时讲究一个‘滴水不漏、寸土必争’;而初生牛犊互搏时则讲究一个‘猛攻猛守、不惜后果’”,想来眼前这两个被世人当作‘绝顶高手’的人,在郭沛天的眼里也只是二流角色,而之前少有所成的梁宽和廖启棠则成了‘初生牛犊’。想到这里,我站在台下沧然一笑,暗叹命运多变造化弄人。而在此时,台上二人互视了片刻,苏乞儿终于先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