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深呼一口气之后,我身边是死一般地沉默。
见我如老僧入定一般,静虚道长说道:“知焉,贫道料你也无法相信。但我在这一年里已然考察你七八个来回了。倘若你真是个肉胎凡人,那这山洞、老鹰、群鼠、图志、海险、剧毒、寒水、探墓诸多的灾难你是如何安然渡过的?仅仅是靠运气么?说出来又有谁会相信?”,静虚道长说完便也不再继续,自顾微笑地直视我。闻见此景,我不禁想起在不咸山上抬参时的情景。只见他那眼光深邃如初,扫在我脸上,烧得我面颊微微发烫。
楞了半天之后,我终于也逐渐接受了现实,答道:“道长!的确,我这一年多来我可以说是经历了无数的灾难,身旁的人一个接一个的死去,而我自己却全然无事。有时我也感到疑惑,甚至认为其中有些蹊跷,但却一直不敢贸然空想,更不敢去将自己与什么紫微天星联系在一起”
静虚道长听我回答之后频频点头,笑道:“其实我起初的想法同你一样,又怎能相信这开天之命竟能落到你一个未及弱冠少年的身上?但此后的两件事情彻底改变了我,其中之一便是你在与森田搏斗之中所展现的超人能力;第二就是你在老者家身中迷魂阵……”
说到这里,静虚道长微顿一下,略微思考过后才说:“知焉,其实迷魂阵的事情贫道甚是对不住你。那个马市的老者乃是我特意雇的,而老者所说的祖孙的玄奇故事也是假的,其目的就是为了勾起你的好奇,诱使你住在此处,再借由阵脚的威力去验明你的正身,结果你果不出所料中了法阵。不过塞翁失马焉知非福,正是如此,贫道便也更加坚信你就是那第二颗紫微星。
听静虚道长说完,我终于长呼出一口气。多少年来,我一次又一次感叹生活枯燥无趣,一次又一次抱怨自己的出身卑微。而今,那梦中的一切却在顷刻之间通通实现了,只是这一切来得太过突然,让我一时难以接受。于是我又问道:“道长,小侄自觉平常无奇,又怎能揽得开天之命?”
静虚道长笑道:“知焉,这我就无法解释得通了。不过按照我的理解:你很可能同努尔哈赤一样,自打出生便背负着某种天命。而这都是上天注定的,凡人根本就无法猜解出来,所以你也不必去猜”。
待静虚道长说完,洪屠户与胡老三两人均起来过来向我祝贺。一通寒暄过后,四人的话题又重新回到四爷和龙脉身上。静虚道长继续说道:“知焉啊!此番贫道在此待你,并非只有通告你天命之身这样简单。我们眼下还有两件大事要做,那就是救出四哥和保护龙脉”。
“保护龙脉?”,三人齐声问道,脸上表现出的惊异神色并不啻于方才。
“没错”,静虚道长答道。“背负天命者,要以天下兴亡为己任,你既然也是紫微星宿之一,则必须要承担紫微须肩负的责任”
“但是 …… 这龙脉在哪,甚至它究竟是个什么形状,我尚且还不知道呢”
“这些你都不必操心,只要我们能去再去探探那个山洞便已足够。眼下最重要的,就是如何从老参场里救出四哥,因为只有他才识得不咸林中的崎岖山路”
一听说要拯救四爷,洪胡二人全都来了劲头,胡老三一拍胸脯说道:“道爷,依俺的意思:现在马上去俺的山头,将山里的八九十个爷们儿悉数带上,去老参场杀他个片甲不留”
静虚道长听罢忙摇头说道:“胡兄弟,此招万万不可用!非是贫道贪生怕死。那吉林巡抚曾永铭可在老参沟子附近布下了五六百名荷枪实弹的官兵,他们所携的,全都是俄国人军用的制式装备。借助着山况天险,别说咱们只有八九十个爷们儿,就是开着一两千人的大部队去恐怕也占不到什么便宜。这且不算,曾永铭那厮不仅心狠手辣,而且还非常圆滑精于事故,黑白两道都是通吃无碍。当地的土匪胡子更是与官军勾搭连环,有着许多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在一个这样一个凶险的环境里,别说要救出一个人了,就是飞出一只鸟都是难如登天的”
“那按你这样一说,四哥…… 四哥就不救了?”,洪屠户耐不住性子,怒目问道。
“四哥当然要救,但你却要记得:我们是去救人,而不是去送死。既然硬的不行,那咱就来软的。兵书上有一句话你不要忘了,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只要投其所好、选对了时机,不怕击不着那狗官的软肋。现在你的任务就是去想,像曾永铭这样的人,究竟什么样的条件才能引得他砰然心动?”,说完此话,静虚道长直视着洪屠户,二目炯炯放光,看神态俨然已有成竹在胸。
“牛鼻子,这还用说?为官者最看中的应该是银子了!”,洪屠户一边拍着胸脯一边满不在乎地说道。静虚道长听罢,轻摆拂尘摇头答道:“非也”。
洪屠户一见静虚道长摇头,便又补充了一句:“倘若不是银子,那狗官喜欢的必定就是个女人!”,静虚道长听完依旧闭着眼睛摇头不止。
见洪屠户再也说不出其他的答案,静虚道长哈哈大笑道:老洪啊老洪,难怪你当不了什么大官。你那眼光真跟那村口那三个老头一般无二。洪屠户听完急忙问道:“牛鼻子,你胡言乱语什么?哪来的三个老头?”
一见洪屠户满脸窘相,静虚道长笑得便更厉害了。说道:“老洪,你且听好。就说有三个老头在村口的大树底下纳凉。头一个说:倘若我当了皇上,我定然要将全村的牛粪全部收走,再也不让谁捡起一颗,卖了的钱全是我的;第二个说道:那算什么,倘若我当了皇上,我一定要把全村的大树全都砍了,堆在一起烧个十年八年都烧不完;第三个老头听完哈哈笑道说:你们两个都太愚蠢啦,当了皇上要用干活?我若得了帝位呀,我就什么活都不干,整天躺在摇椅上边晒太阳”
静虚道长一语既出,我三人也均被逗得笑弯了腰。洪屠户窘的满脸通红,向静虚道长质问道:“牛鼻子,你别只在那里说风凉话,我且问你,倘若这狗官为官一不为财,二不图色,他这一生还能图啥?”
“知焉,贫道先不回答,我且要问问你,你说一个贪官一不为财,二不图色,他能图个啥?”
“永生”,闻听静虚道长的提问,我只静静地答了这两个字。
整理
第三十九章 … 拜山(一)
“没错,像曾永铭这样的封疆大吏,俨然就是吉林地界的土皇上。 首发一般的金银美女恐怕已难勾起他的兴趣。贫道猜想,能让他为之动容的:除了比现在更大的官职之外,就是人人都梦寐以求的永生了”
“但是……咱们即不能给他官职,也给不了他永生啊”,胡老三反问道。
“诶…… 胡兄弟此言差矣”,静虚道长一摇拂尘。“这官职是实实在在,大小真伪放在台面立刻就能探查出来,而这永生却是虚的,那曾永铭再精也不能以死相验啊”
“这么说,道长您是要智斗曾永铭啰”
“没错,贫道就要智斗这个狗官。众位请想:曾永铭之所以拿静玉为挟来逼迫四哥抬参,皆因有人向他透露参场的秘密。我们修道之人讲究一个万物循环、阴阳互变。既然告密人能让狗官囚禁四哥,自然也有本事将四哥释放。故而贫道受此启发,便想反其道而为之”
胡老三听罢连连点头称赞:“好一个‘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不过,倘要想让这狗官相信,还必须要找一个官宦中人才行,这人道长你务色好了么?”
“哈……”,静虚道长轻笑一声,“老三兄弟的确料事周全。大家不用担心,贫道在来此定居之前就将此事打听妥了。能让曾永铭言听计从的只有两人:其中之一是早年随他出征的军师,此人姓贝,是一个握有实权的铁腕人物,他为人以刁钻和刻薄闻名,但对曾永铭却是忠心耿耿可说是一心不二;其二就是怀德镇黑风岭的总辖大寨主崔二毛子,传言此人表面粗鲁爽直,背地却极其奸诈诡谲,并且贪心十足,这些年来他与狗官勾结起来,在黑白两道层层盘剥百姓,给曾永铭带来极大的利益,故而深得狗官器重”
胡老三听罢点了点头,说道:“看来道长已经准备得异常充分了,既然如此,那您可曾打算从谁身上下手?”
静虚道长微微一笑,摆了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说道:“贫道已经想妥了,那贝军师城府极深,与他交往须加上十二分的小心,稍有不慎便会落得个没法收场的后果;而崔二毛子虽然狠毒,毕竟是个胡子,贫道一生与无数胡子打过交道,深知胡子本性。不管他多么凶狠,只要咱们砸得起钱,他便是咱们身前的一条狗,你让他咬谁他就乖乖咬谁。故而贫道觉得应先打开崔二毛子这个豁口”
“但咱们谁有那些银子能喂饱那些畜生呢?”,洪屠户此前一直静静听着,直到听见‘银子’二字突然开腔说话。
“我们三个的确没有,但是,有一个人有”,静虚道长说完,脸上现出一丝坏笑,转过头来直勾勾地瞧着我。
“这个……”,我尴尬地笑了笑,知道这一年的诸事都瞒不了静虚道长的随念诀,便只好点头承认。我掏出燕叔生前留下的所有家当:一沓薄薄的银票,还有几十两散碎的银子,静虚道长将银票接过,粗略地点了点 —— 票面的数额还有九千余两。
“不止这么多吧”,静虚道长说道。我闻听此言脸咧得跟苦瓜似的答道:“道长,小侄身上就这些了,还有的一份是《龙兴风水图志》卖得的八万两银子,我之前悉数都存进了商行里,只是现在邓老先生仙逝,这本书又落回到我的手里,所以这八万两银子应当仍是属于邓家和独孤家的”
“嗯……理应如此”,静虚道长点头,“不过……这崔二毛子胃口极大,九千余两恐怕难以喂饱他”
闻听此言我急得直咂舌头,问道:“道长,那依您说,怎么才能在短时间内弄来大笔银子呢?”
静虚道长似乎对此早有准备,笑着答道:“知焉,你怎么一时聪明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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