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考虑了,”陈锋说,“我判断潘云飞不会去。潘云飞头脑那么简单,也活不到今天。潘云飞只要不去,即便被公安一锅端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我和他们没牵连。”
“万一他去了,不就麻烦了。子弹可没长眼。”
“打个赌吧。”
“我不打赌,你愿去你去,反正我不去。”
当陈锋和大毛领着那女的去一家夜总会狂吼了许久时,凡的电话打了过来。
“押金给过了,不够的你再添。”陈锋对大毛说着,去穿衣服。
“女人约你啊?这么急!”大毛明显很不高兴。
“我单位的,他对象的表哥出了事情。”
弱雨的表哥留柱这一阵算是把“极速时空”给沾上了,天天去讨说法。弱雨和凡怎么劝他他也不听,凡甚至又给他找了个工作。
“我不去,工钱没结清我哪也不去!打我一顿没什么,皮肉贱,说长就长好了,可工钱不能不给!”
留柱说这话时额头上的青筋“突突”跳着。
凡突然就觉得这个世界很无奈,一件大家都认为你有理的事情,可办到最后,弄得大家都对你厌了。有关部门明显对这件事情不耐烦了。怪不得人们老讲,退一步海阔天高。
可留柱脑筋不转弯,冤有头债有主,我谁也不找了,我只找你老板一个。
弄得老板见了留柱 像吞了个苍蝇。可老板不会给留柱钱,其他打工的要都跟他学,老板说的话还算个屁。
留柱这天可能是气糊涂了,说了些不该说的话。
“他这里卖给熟人摇头丸!”留柱见了几个便衣说。这几个便衣留柱认识,附近警亭的,常来这里玩。
“你那个被辞退的保安说你这里卖摇头丸!”便衣对老板说。
“!”老板愤怒了,“开始造我的谣了!”
“有没有这事!”
“没有!”
“你好自为之!”
“我会靠那挣钱?这不是废话吗!”
老板喊了几个人,去了办公室。
“不能再叫那家伙在这里呆了,他对公安说我卖摇头丸!真出了事,恐怕一二十万也摆不平。你现在要给他钱吧,明摆了我们怕他,这口恶气咽不下!”
“拉出去腿打断得了,再来再打!”一个打手说。
“那样不是办法,早晚把事情闹大。我有一个主意,可以叫他从此消失,咱们还不担什么责任,最多花几万块钱善后……杀一儆百,其他打工的以后再做什么也要想想。”
留柱见今天又没什么结果了,恨恨地朝外走去。这时阴霾很重,狂风呼啸,午夜的都市尘埃漫漫。沿马路边走了几十米,斜穿了马路。后面一辆轿车突然加速,留柱如挨了枪击的大鸟,四肢晃动着腾到了空中。
陈锋赶到医院时,空荡荡的走廊里,留柱躺在长椅上,浑身是血。弱雨在嘤嘤哭泣。有两个戴大檐帽的警察,还有一个陌生人。看到陈锋,凡大步迎上。陈锋将一叠钱递过去,说身上没带那么多,又拐到饭店里拿了点。陌生人插话说,我现在身上也没钱,明天该是多少我拿多少。凡去交入院押金了,陈锋把弱雨喊到一边:
“那个人是肇事司机?”
“是的。我表哥当时还能说话,他们就给我打了电话。”弱雨抹着泪。
“责任在哪一方?”
“现在还没有说,警察说先救人。”
“司机是哪里的?”
“‘极速时空’的,我怀疑是谋杀。”
“唉,现在的事情不好说……”陈锋本来要说估计最后还要定成交通事故,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留柱死了。上午九点钟光景,大夫从抢救室一脸疲惫地出来告诉弱雨,准备后事吧。
凡又给陈锋挂了个电话。
陈锋接电话时正在商场门口站着。陈锋凌晨时熬不住,从医院先走了。
听到留柱的死讯,陈锋怅然了一会。
今天是礼拜天,陈锋一早被玫拽起来,叫陪她们母女俩去买衣服。陈锋转了一会,借口抽烟,独自走了出来。
天空一直阴沉着,有零星的雪花探头探脑飘过来,落身上就化了。地上隐隐打湿了表面。
陈锋蹲了下来,陈锋蹲下来的一瞬间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高四儿!”陈锋站了起来。
高四儿胳膊上挎一妙龄女郎,头发抹得亮晶晶的,小圆平光镜显得其人文质彬彬。
高四儿走过来擂了陈锋一捶。
“哈哈,在这瞄美女呢!”
“什么啊,”陈锋说,“我老婆在里面买衣服。你什么时候出来的?”
“昨天,,这回可关傻了,办那事都不管用了,这可是个处女。”高四儿说着夸张地搂了下那女的。
“恶心人你。”女的骂一句。
“狄爱国死了你知道不知道?”陈锋问。
“知道知道,他前脚抬进医院,我后脚就从高墙里出来了。,他也没那享福的命,‘快乐巴黎’是什么后台,他也敢去碰!”
“追悼会你去吧?”
“我不去!”高四儿叼上枝烟,让女的给他点上,“昨天晚上弟兄们给我接风,我都说了,我是不会去的。他后来不人物,我俩基本不说话了。”
“哦……”陈锋有些语塞。
女的在拉高四儿,高四儿对陈锋说:“把你电话给我说一下,以后多联系。”
陈锋说了一串数字,高四儿按在了手机上。随即陈锋的电话响了起来。
“不用接,是我打的。”高四儿说。
高四儿被女的挎着正准备走,玫一脸怒气走了出来,身后跟着甜甜。
“弟妹,好久不见了!”高四儿打招呼。
“噢,是四儿!”
“怎么了?和谁吵架了?”高四儿问。
“钱包被人偷了!”
“偷了算了,以后小心点。”陈锋把女儿抱起来。
“算什么算!”高四儿说,“在这块地皮上,敢偷咱们的!明摆着是不想混了!弟妹,他们长什么样子,你应该有个印象。”
“有几个人老在边上转,贼眉鼠眼的。有个瘦子最显眼,有一米八高,穿黑皮衣,理平头,小圆脸。等我发现钱包没了,这几个人也不见了。”
“我给你问问。”
高四儿开始打电话。陈锋说句算了,抱着甜甜站到了一边。
“你马上给我打听出来,近来在人民商场玩的都是谁,”高四儿对着手机大声嚷嚷着,“主要是一个理平头的,可瘦,有一米八,小圆脸。哦?是小蛋子?你认识?你有他电话没?那就好,叫他马上到商场东门,说我高四儿在那等着他!偷我的包?反天了他!偷我弟妹的!你给我快点啊,门口老冷!”
陈锋指着天空对甜甜说:“又一片雪花飘过来了,快抓住!”
甜甜一抓,咯咯笑了:“化了。”
少顷高四儿电话响了,高四儿说“好好,叫他快点!”
几分钟后拐角处转出几个年轻人,走得气喘吁吁的,一个理平头的高个子十分抢眼。
“就是他们!”玫说。
“四哥!”几个人走了过来,一脸谦恭。
“看你们几个面熟,”高四儿说,“拿出来。”
高个子拿出一叠钱,顺着高四儿眼光递给了玫。
“刚分过,又回笼了,你点点,一分钱不少。”高个说。
“我钱包呢?”玫点着钱问。
“扔了,洗完就扔。要不我再去帮你买一个?”
“算了,”陈锋插话说,“也不用点了,不会少的。”
“四哥,那我们走了,还得去干活。”高个说。
高四儿挥挥手,几个人又贼眉鼠眼进了商场。
玫领着甜甜也进去了。陈锋和高四儿握别,拿出一枝烟,朝柱子上一靠,看那渐渐稠密的雪花在天上飘舞着。
下午陈锋去找了李所长,说了留柱的事,叫他给托托人。李所长面露难色,沉吟半晌,说了句“尽量吧”。
李所长今天值班,陈锋拉他去桑那,李所长不去。
“去年的今天,正好我们辖区发生抢银行案件,当时娄所长值班,他和人喝酒去了。结果值班电话没人接听,所长也给撸了。我对今天这个日子比较敏感。”
两个人就拿出象棋来下。
“狄爱国要开追悼会了。”陈锋落了颗棋子。
“我有一个预感,这次恐怕要出事。”李所长把一个棋子落了又起,起了又落,只是不离手。
“你听说什么了?”
“官方倒是没听说什么,不过今天早上吃早茶,碰上余三他们,他们说潘云飞到时也要去。”
“余三这家伙!都是传闻,没有可信度。”
“那家伙胆也忒大了点!人家是身子包着胆,他倒是胆包着身子!这种人你少接触,弄不好就惹火烧身。”
“知道。”
“这个追悼会你也不要去,”李所长这时落子比较快,“到时候惹一身臊不划算。”
“不去不好,关系在那放着。”
“去什么去,都是社会渣滓!”
“到时候再说吧。”
下着下着天就黑了,李所长看看表,棋盘一推:
“走,去你饭店里喝两杯。”
“不怕抢银行了?”
“银行早下班了,还抢个屁啊!”
为什么要落雪?有次甜甜问陈锋。
因为地上的害虫多了,老天爷要冻死他们。陈锋想了想说。
害虫要是回屋咋办?甜甜又问。
老天爷就白费劲了。
陈锋站在漫天大雪里,不知怎么就想起了这个。
今天是狄爱国追悼会,狄爱国的两个哥哥回来了一个,委托一个朋友全权操办,自己只是默默垂泪。
医院太平间门口停满了各种车辆,豪华的,普通的,一眼望不到边。大家三三两两在风雪里站着,嘴里哈着团团白气。
黑孩儿主动来和陈锋打招呼,黑孩儿说灵车是辆林肯,本市最高档的,出车费一九百。陈锋说爱国他哥现在吃这么胖,过去你看他瘦的。黑孩儿说呵呵,替爱国洗黑钱,能不胖?陈锋四下看了看,说没见那些大哥来啊。黑孩儿也四下看了看,两拨人呢,有一拨直奔火葬场,估计九点能见到他们。你说云飞会来吗?陈锋问。肯定会来,等着瞧吧,今天有好戏看!黑孩儿说,六指那货最奸,说今天老板有事,车也不让用了,躲起来了。哼哼,我是不怕!不管如何兄弟一场,你不来以后你死了谁给你送终。
说着话灵车来了,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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