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争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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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湖争霸- 第5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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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地烟头。

擦身而过时,马建立把肩膀上军装拿下来,一抽,打牌的一个人晃了晃。

见是他俩,这些人都没说话。

吊样,前一阵还想给我打架,打不打了呀?刘蛮子,我说你呢!马建立大眼珠子暴起来。

刘蛮子阴沉着脸,看着他。

这小子个头不高,剽悍,三角眼,脑门上都是拗蛋筋。

吊样,还一句嘴扇死你!马建立架着膀子,右脚一下一下的侧刨地面,象个斗鸡。

风云人物就象舞台,你方唱罢我登场,一路耀眼下去的不多。刘蛮子在高中之前鼎盛一时,一幅生铁手盔打惯东西。高中就象地平线,他一颗流星滑落下去,从此黯淡无光。

陈锋是他的终结者。

陈锋说:小时侯一直是班干部,学习也好,要不是刘蛮子留级留到咱班,我现在还是好学生。

马建立说:见天打咱,没有青红皂白的,高兴起来就是打你。

陈锋说:持续了一两年吧。

马建立说:可不是,那叫窝囊啊,放学都是翻墙。

陈锋说:用血腥换回了尊严,我也走上了另一条路。

陈锋他们那时是这样的,开始抗争,开始结交社会少年,多次拉锯战,最后一次在电影院附近,一举灭了刘蛮子。

那一天是下午,阳光当头照,铺天盖地的少年齐刷刷扯出一米长的白蜡杆,卷地而来。

那天有多年后名声大噪的潘云飞,狄爱国,黄老歪。

在一片核桃树下,奔逃的刘蛮子被拌倒,潘云飞大步赶上,抽出锯片刀,把刘蛮子翻过来,照前胸扑哧了五六下。

那时侯少年打架,一动刀,多半的战役就划上了句号。

潘云飞被少管了一年多。

时间还早,马建立喊陈锋逛商场。

两个人依旧打赤膊。

马建立给陈锋买了条军用皮带,陈锋那条皮带已有了裂纹。

我有钱了能叫你束这烂皮带,皮带是门面。马建立说。

又买了两双白边布鞋,一人一双。

洗完用卫生纸把白边包起来凉,那样白边更白。马建立说。

罗嗦啥。陈锋说。

你这人就不虚心,那次进派出所,大冬瓜问你上大绳上小绳,我提醒你大绳,你不听,结果没给勒瘫。

你提醒个吊了。

我眨眼睛啦,咋啦。小绳细,一般不能超过二十分钟,要不准瘫,大绳没事。

你还给我买啥?

买个吊,你不是不知足的人。对了,早上碰到妓女了,你去不去玩,我知道她在哪里,你面子好,估计不要钱。

你去挨挨睡吧。

两个人是在二楼买的东西,顺着楼梯往下走,七八个二十来岁的青年并成一排闯了上来。这帮人倒背手,披衣服,一脸挑衅的模样。

马建立闪一边,陈锋没闪,差点被撞倒。

陈锋知道他们都是贼,那时侯的贼很好辨认,披衣服,打掩护用的。要不就是手里拿毛巾。不过被偷者不觉,其他人熟视无睹罢了。

贼只防被偷的人。

不过也有那技高一筹的,谁也不防,其实谁都防,一切做的了无痕迹。

那就是狄爱国。

陈锋目光直视撞他的人,这人右眼是玻璃花。

再瞪把你眼抠了。玻璃花说。

马建立一把抱起陈锋,趔趄着下去了。

出了商场,陈锋还在生气。

你惹的起他们?马建立说。

想惹就惹的起。陈锋说。

我靠,你知道玻璃花是谁不知道?

管几吧是谁。

我靠啊,不是我拉你,你今天完蛋。玻璃花是谁?体育场后面的高四儿!

你不是说你俩是亲戚。

拐一百多道弯,妈比,不给你说了。

哈哈,就知道你吹的。

谁吹日死谁,妈勒比,我两家文革前就不来往了。

爱国说高四儿割包能割直角。

这是绝技,换一个谁能。直角多好往外拿东西。不过后来不用了,都知道他干的,发大案跑不了。

爱国还说过一个叫余三的,他佩服的就这两个。

余三吃公交,吃公交叫蹬小轮,吃火车叫蹬大轮。余三你也没见过吧,瘦子,个不高,八字胡。

我他妈天天在学校,你天天胡混,我哪有你见过的多。

马建立突然不说话了,他想到了拐拐四。

那年月有个行当相当神秘,广袤的原野上,游龙一样的列车驶过来,有时候会飞身而下几个身影。或是月光下,或是骄阳中,身影如大鸟展翅。这些人落地不伤,行动敏捷,道上称之为蹬大轮。

这是当时极少数人涉足的一个领域,诞生出许多传说,传说冰凉的彻骨,好象这类组织就是锄奸。那年月偶有莫名的尸体冒出来,只要是青壮年,都让人和他们发生联系。

你发啥臆怔,走呀。陈锋说。

拐拐四是蹬大轮的。马建立说。

(四)

电扇上布满油腻,嗡嗡的吹,满屋子肉香。

中午这顿饭陈锋觉得别开生面,他还真没吃过。

一个人一张饼,饼的硬度可以对人拍砖。两个海碗放在面前,四盘小菜,荤素搭配。

两杯零酒。

马建立拿着饼,给陈锋指点:你看,就这样,用指甲抠,尽量都抠成大米这么大。

陈锋学马建立,抠饼,往海碗里放。

马建立说:咱边抠边喝,吃的就是这个情趣,等咱吃喝的差不多啦,饼也抠的差不多啦,他拿过去一煮,端出来喷香,这叫泡馍。

陈锋说:碗里放猪肉还是啥?

马建立说:这是回民店,你再说猪肉人家打你。

陈锋哈哈笑。

客人不少,许多光膀子的,有的在划拳。

马建立前面放一盒555烟,这时他拿起来,叼了一根。

陈锋,你也来一根。

不抽。

不抽烟你还不是男人。

老子比你男人。

你吃我的饭嘴也不甜点,妈的比,还给你买皮带买鞋啦。

我给你买的东西少?我提过没?

地面是青砖铺的,时间久了,坑坑洼洼的。马建立趁陈锋不注意,弯腰从砖缝里摸,摸出一个东西,丢陈锋碗里了。

马建立对服务员说:别弄错碗了,谁的是谁的。

服务员说:放心吧。

结果陈锋吃泡馍时,被咯了,皱着眉头从嘴里拿出个东西,一看,是鞋钉。

马建立说:三种倒霉蛋,约会放屁,逃跑抽筋,吃饭咬钉。

陈锋说:靠!

陈锋,等会儿吃完,你说咱去哪?

你说去哪吧,反正我下午也不去学校了。

这世道,去哪都得花钱,要不去澡堂睡会吧。

朗朗的日头,午后静悄悄的一条小街,一家浴池大门敞开。

那年月的浴池都是老牌国营,数量很少。浴池里是道上人集中的地方,形形色色。

拐拐四和刘九斤五六个走了进来。他们的装束很随意,夏天就是汗衫裤头拖鞋。

道上人许多都站了起来,认识的和不认识的都喊四哥九哥或其他哥。

拐拐四一挥手,算是招呼了。

有人主动腾出几张挨着的床铺。

几个人脱的精光,一身腱子肉,进了里面。

拐拐四毛发很重,背上一溜黑窜上来,胸前盖胆一块。几个人身上都有明显的伤疤,刘九斤纹了身,在小腹部,一个裸体女人,双手托着阴部,有名叫仙女托桃。

蒸汽腾腾的池子,一阵波澜,几个人下了水。

陈锋和马建立走了进来。

两个人汗津津,上衣在手里甩。

澡堂里象陈锋马建立这样的小孩不多,因此认识他们的没几个。许多都是马建立认识人家,人家不认识他。

床铺满了,俩人挤一张。

马建立大腿盘在床上,把那摞钱拿出来,啪啪的在手里拍。

目光都过来了。

你妈比,这里一半是贼。陈锋说。

我气他们,怕啥,咱俩轮流洗。马建立说。

靠,烧包吧,要是有大案,查暴富的,肯定抓你。

一只手从后面伸过来,有力的把钱攥住。马建立连抽几下,没抽回,急眼了,猛一转身。

铁塔一样的拐拐四微笑着。

松手。拐拐四说。

马建立松了手。

拐拐四捏了一下钱的厚度,说:这些先还我,还差五六百就齐了吧?

马建立机械的点头。

跟我过来一下。拐拐四卡着钱朝那边床位走去。

马建立低着头,跟在后面。

陈锋眯缝着眼睛,看着他们背影。

又几个大汉水淋淋出来了,都去了那边,不一会就有耳光响亮,马建立捂住了脸,开始哭泣。

陈锋有些焦躁。

门帘一挑,螃蟹一样进来三个小青年。

当先一个理平头,体格敦实,也就是十七八岁年纪,额头开山纹早生。他眼不大,但射出去是聚光,这种聚光能放倒人。厚嘴唇,唇上两撇绒毛,腰杆笔挺。

其他两个也一般年纪,一般的面貌早熟,长发,一个黑胖一个白瘦。

三个人都是黑汗衫,军皮带,军裤,部队产的三节头皮鞋。这种皮鞋头似铁,适合攻击。

云飞!陈锋喊。

哈哈陈锋!潘云飞大笑。

潘云飞显然面子大,有的人躺着打招呼,有的人一骨碌爬起来。

这是一副坏脸荟萃的画面,各有千秋,如果有人画下来,将是八十年代初的江湖浮世绘。

过去一个词语,叫相由心生,这话有一定道理。读书的,一般生的文气,闯荡的,面目就凶险起来,搞政治的,往往一脸奸诈。当然这只是个大致,细究起来,往往又交错了。单说这凶险的,并不是面相越恶越凶险,许多让普通百姓觉得最恶的,在道上却很面。这样说吧,十个看起来恶的,有一个真恶,换成读书的,就是十个看起来文气的,有一个真文气。奸诈的也是这样,大奸小奸不走进去不好区分。

俺先去冲一下,一身臭汗。潘云飞几个飞快的脱衣服,一件一件往床上扔。

我看衣服。陈锋说。

哈哈,看啥看,谁敢动一下,妈我面死他!一起去洗。潘云飞已经溜光,一副抗打击的身板。

我和建立一块儿来的,你们先去吧。陈锋又朝马建立那边看了看。

拐拐四的眼光正好扫过来,一道冰凉。

潘云飞三个趿拉着木拖鞋,呱唧呱唧一摇三晃进去了。

和潘云飞那两个陈锋不认识,好象见过面,又想不起来。陈锋毕竟还在上学,没有他们这些社会青年交游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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