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谁也不帮,我算是看清了,你们两个的矛盾你们自己解决,我一个下岗女工,哪能帮得了你们市长和教授。”
“下岗女工也比有些市长强。”瞿书杨接话道,目光又极为不满地瞅了眼苏晓敏。
“再强哪有你的杨妮强,人家又纯洁又年轻,多情漂亮,到现在不嫁人,等着你呢。”
“苏晓敏,你别太过分,吵架是我跟你的事,少拿别人当垫背的。”
“我就拿了,怎么着,不服气你把她叫来啊,正好新荷也在,让我们都看看,你的徒弟是怎样爱上你的?!”
“你别逼我把难听话说出来!”瞿书杨警告了句,看来他还没有完全失去理智。
新荷一把拉过苏晓敏,边递眼色边把她往卧室推。新荷真是担心,瞿书杨如果说出那个人的名字,今天这戏,怕就能唱成秦腔。
还好,瞿书杨控制住了自己,苏晓敏呢,也怕瞿书杨揭短,更怕瞿书杨抖出些不该抖的事儿。
半小时后,新荷把苏晓敏劝平静了,她走出卧室,一边收拾惨不忍睹的屋子,一边劝瞿书杨。
“你就不能让着点她啊,再怎么说,你也是男人,不知道我们女人心眼小啊。”
“她心大着呢。”瞿书杨忿忿道。
“看,看,又来了,大度点,别跟我们女人一般见识。”新荷的嘴巴就是甜,劝了没一阵,瞿书杨就不生气了,开始跟新荷认真说话。
“我是为她好,东江本来就是个烂摊子,是别人不想接才轮上她的,她倒美的,还以为上级真重视她,猴子捡根针似的,直当宝贝。”
“这话可不敢乱说,再怎么说,人家也是市长,上级怎么不把你派去,证明嫂嫂还是有能力的。”新荷已收拾完地上的残局,她给瞿书杨沏了一杯茶,找了一条新毛巾,想帮瞿书杨把脸上打扫干净。
瞿书杨说我来,新荷侍候他,他还真有点不习惯。不大工夫,瞿书杨把脸弄干净了,新荷这才发现,伤口并不大,刚才那张血腥的脸,是瞿书杨故意弄的。新荷卟哧一笑,心道,这两个活宝,跟孩子差不到哪里。
“她的事,你还是让她做主吧。你想想看,如果嫂嫂不让你当这个教授,你会怎么想?”
“两码事,新荷我跟你说,这完全是两码事。我干的是功垂千秋的事,她呢,政客。政客怎么讲,就是一辈子都在忙一辈子都不知道忙什么的人,他们冠冕堂皇……”
“行了大哥,你这话讲了不至一次了,我知道你对当官的有意见,可嫂嫂不是那是那种人,她是清官,是咱们家的包公。”
“正因为如此,她才不能继续干下去。”瞿书杨像是找到了知音,往前凑了下,他的鼻息呼在新荷脸上,呼得新荷痒痒的,新荷脸无端地一红,借故倒水,离开了沙发。
瞿书杨浑然不觉,他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今天他要把内心的担心全都讲出来。
这时候苏晓敏出来了,奇怪的是,苏晓敏没有打断瞿书杨,也没有反驳他,她乖巧地坐在沙发一隅,又回到了昨晚上那可人的样子。瞿书杨瞅了妻子一眼,举止动作有点不自然,不过他很快就调整了自己。他冲苏晓敏说:“早上怪我不好,我向你道歉。”
“不用。”苏晓敏不好意思道。其实刚才新荷劝她的时候,她已在反省自己,坏毛病就是改不掉,她也很后悔,这阵她的心情平静多了,也想跟瞿书杨认真谈谈。
“你接着说吧,我在认真听。”她又说。
“晓敏,不是我拖你后腿,也不是我妈拖你后腿,是你的处境让我们放不下心啊。你想想,东江什么地方,刚刚发生过那么一场震惊全国的大案,东江等于是瘫了。这且罢了,瘫不瘫不管我们的事,关键是……”
“关键是什么?”
“国际商城。”瞿书杨重重道。
“你怎么知道?”轮到苏晓敏吃惊了,她还一直以为,丈夫头埋在学术堆里,对她在东江的工作,一点也不知道。
“我知道的比这更多。”瞿书杨叹了一声,这时候,他的脸上忽然显出一层慈祥,还有很难一见的沧桑,像一位长者,在语重心长地劝说着苏晓敏。
“国际商城是什么,它是一颗烫手的山芋,扔,扔不掉,建,建不起来。据我掌握,这次上上下下这么热情,这么积极,是有人欠了香港万盛的债,万盛找上门来,这些人不得不还债。”
“没那么恐怖吧?”苏晓敏的声音已经变了,变得谨慎,变得胆怯。
“怕是比这还要恐怖。你想想,在你还没到东江之前,陈志安为什么要急着报方案,方案是早就批了的,他如果真要建,直接找人建便是。这一报一批,里面学问大着呢。还有,香港万盛早不出现迟不出现,为什么单要在这时候出现?它出现倒也罢了,毕竟这项目是在万盛手上变瘫痪的,万盛有责任把它重新拾起。疑惑在于,朱广泉又跳将出来,给你们制造麻烦,这就不得不让人怀疑,朱广泉跟万盛,是不是在合起手来演一出双簧,他们看似是冤家,但拥有共同的目标,就是借国际商城,肥自己的口袋。”
“不可能!”苏晓敏被丈夫一席话说的,心情陡然紧张。新荷在边上劝她:“你别插嘴,让大哥继续说。”
“我绝不是凭空猜疑,没有证据的话,我瞿书杨不说,也说不出。你们都恨杨妮,但杨妮有层特殊的关系,她舅舅就在省委,这关系谁也不知道。我听杨妮说,她舅舅一开始是坚决反对国际商城再次上马的,省委华书记也是,但支持者是绝大多数,他们也只好妥协。但妥协并不意味着他们赞同这项目,据杨妮说,她舅舅跟华书记,是在采取缓兵之计。陈杨大案虽然搞得轰轰烈烈,但仍有不少漏网之鱼,兴许,借国际商城这个项目,可以把漏网之鱼引出来。当然,这是主观愿望,客观上,省委这样做,等于是把矛盾和风险全交到了东江,也就是交到你和向健江身上。”
瞿书杨挨了打,思维却一点没乱,他采取层层递进的方式,一步一步帮苏晓敏分析下去。苏晓敏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奇怪,瞿书杨这次提到杨妮,她居然没一点醋意,相反,恨不得这阵就见到杨妮,跟她仔细谈谈。她已经明白,瞿书杨早上说的要帮她回省城的香港那层关系,完全是捏造的,真正的关系,怕就是杨妮舅舅。如果没有猜错,他就是江东省委二把手,以前在中组部工作的郑副书记郑桐。
苏晓敏长长吁一口气,看来,丈夫瞿书杨也不是书呆子啊,他能打听到这么多,分析得又这么到位,证明他对官场,还是有深刻洞察的。
官场是什么,说穿了就是一群聪明人围着一根看似不存在却又实实在在存在并且时时刻刻左右你影响你的魔棒在斗争,这根魔棒就是权力!让一根魔棒诱惑或统领住一大群人,而且这些人都是高智商高能力者,都是社会的精英,这就是中国官场的魅力所在,也是悲哀所在。
不管是省委也好,东江也好,斗争是无时无刻不存在的,这点苏晓敏相当清醒,甭看她嘴上不承认,其实内心里,关于斗争两个字,她的感触比谁都深刻。
“接着讲。”苏晓敏似乎是被丈夫说动心了,迫不急待想听下去。
瞿书杨丝毫没有炫耀之意,依旧用他那沉稳而略带沙哑的声音说:“如果单是省委这边意见不统一,也好办,随大流便是,反正在官场,只要随了大流,你就不会出问题。难点在于向健江,难道你没发现,向健江这个人,现在变化大得很么?”
“他……?”苏晓敏惊大了眼睛,瞿书杨这句话,算是戳到了她痛处,她现在最烦心的,就是吃不准向健江这个人。
本来,苏晓敏眼向健江是很有默契的,以前的老关系抛开不说,单是到了东江,两个人的配合也没出过问题。向健江有次还开玩笑说:“省委能派你来,我真的很感谢,如果换了别人,单是磨合,怕也得一年两年。”
“你就对我那么自信?”苏晓敏笑眯眯的盯住这个比她年轻几岁的小老弟,声音柔和地说。
“当然,我们之间,向来就没有隔膜,我相信,今后的工作中,也一样不会有。”
这倒是实话,苏晓敏向来就不是一个藏着掖着的人,她觉得那样没意思,人嘛,还是透明一点阳光一点的好,尽管官场上最忌讳的,就是相互之间不留伏笔,但苏晓敏还是决定把这个优点保持下去。向健江一开始也确实没跟她留伏笔,两人配合得很好,有次向健江还说:“你我之间,有什么话都可说出来,千万别猜忌,一起共事,最怕的就是老要揣摩对方的心思。”苏晓敏很认真地点头。但是这一次,苏晓敏觉得向健江违背了他的诺言,不但保留,而且有出卖她的意思。她想不通向健江为什么要这么做,难道他们之间的同盟这么快就被瓦解?
瞿书杨接着道:“甭看你是市长,在官场摸打滚爬了这么多年,对人对事,你的经验还欠缺得很,感情用事,一厢情愿。向健江这种人,你居然也敢相信,他是彻头彻尾的阴谋家。”
“不可能!”苏晓敏像是被咬了一口,疼痛地大声喊道。紧跟着她又说:“他没那么卑鄙!”
“卑鄙?”瞿书杨冷冷地笑出一声,话既然说到这程度,他也不打算再保留什么,索性一鼓作气道:“记住我一句忠告,这世上没有什么不可能的,特别你们那群人。看看你的周围,哪个不卑哪个不鄙,哪个不是心怀叵测?!”
“你太片面了!”苏晓敏几乎是在尖声高叫了。瞿书杨这些话,太恶毒太尖锐也太有杀伤力了,她不敢再听下去。
新荷害怕她再发火,用胳膊肘捣捣她,示意她冷静。瞿书杨这番高谈阔论,让新荷听得目瞪口呆,嫁到瞿家这么多年,她还是头次发现,瞿家也有嘴巴会说的人。她的目光里跳动着一串火苗,那是为瞿书杨燃起的,她一向认为,瞿家两兄弟就是两个木瓜,现在她不这么看了,至少瞿书杨不是。他说的蛮有道理的嘛,她也一直替苏晓敏捏把汗哩。
瞿书杨略微停顿了一会,又道:“你这个人啊,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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