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小心点,我看这段时间谭sir心情可不太好,脸色很可怕的!”一个澳门女孩说。
上海女孩说:“就是!从来没见过他那么严肃…还有还有,我那天在置地广场见到他和他夫人,她夫人挽着他的手,依在他肩上,象只小鸟一样!”
澳门女孩:“他夫人回来了!那他应该高兴才对呀,干嘛这么可怕?!”
上海女孩撇撇嘴:“谁知道!”
我漠然地坐着。当听到“谭sir夫人像小鸟一样依在他肩上”时,觉得格外刺耳,心里紧了一下。
去上海的途中,我一直想,大街上她可以依偎在他肩上,那在家里,他们肯定是相拥而眠了。
从上海回来的途中,我想,我要给江平打个电话。
回到家,我胡乱地煮碗泡面吃了,又匆匆冲凉、洗头,用毛巾将湿漉漉的头发一包,便窝到床上。
我快速地拨了江平的电话。已经好久没有电话通讯,自上次珠海一别。
“小鱼!是你吗?!”江平又惊又喜。
“嗯,是我,你…还好吧?”
“我挺好的!你呢?”
“我也挺好…工作忙吗?”我显得比任何时候都主动。
“唔,挺忙。小鱼,你身体还好吧?平时飞得累不累?”江平象家人一样问候着我,好像全然不记得他在珠海遭到的冷遇。
的确,和他相处这么多年,早就如同家人了。
我突然感觉到心头一热,一种久违的遥远的感觉,而这正是我现在所需要的!
我的心开始湿润了。
我说:“挺好的…上次你说联系珠海的工作,怎么样了?”
江平说:“我联系了好几家,他们都有约我面试…但这边公司太忙,一直没请到假…再加上你那边也忙,我就想要不过些时候再说…”
我听得出江平弦外的意思,他是想来珠海的,也许是我的不热情甚至冷淡抑制了他来珠海的欲望,而我们长时间的不通话更让他逐渐心灰意冷。
也许,在他的心目中,我秦小鱼也开始变得势力,出来见过一点世面,就要了决旧情了,就要另攀高枝了。
我说:“江平,你再联系几家吧,以你的能力,我觉得应该没有问题!”
江平受了如此的鼓舞,立即就振奋了,他说:“好的,小鱼,我一定会努力的,你放心吧!…小鱼,你一定要当心身体,没有飞的时候多休息,我争取很快过去看你!”
“好,你也注意身体。”我说。
我们放了电话。
我觉得心里舒服多了。
不知道这是种什么感觉,反正什么都有。
电话猛地又响了。我吓了一跳,伸手去接。
可手刚伸到一半,我又迟疑地停留在了半空。
是他的电话吗?!
是吗?
他在找我,肯定是他的电话!
我缩回手,看电话在那边响。
电话响了一遍又一遍。我没有接。
我想起了这些天来的种种,我的思念,我的伤心,我的委屈,我的期盼,还有我的愤怒!
我咬着牙对自己说,让电话响去吧!我秦小鱼是不会接的!
他已经知道了我的新住址,肯定也知道我的新电话!这个信息是不保密的,只要在机场工作的人都能轻易得到…那他可能还在离我家不远的地方打电话呢!
只要我接,也许他就会立刻出现在门外!我胡乱地想着,迅速换了衣服,拎了包包,出了门。
我打了车,跑到新马路的大街上乱转。
我买了一大堆乱七八糟的东西,只要是有人来跟我推销,我就毫不犹豫地买下来。
我又跑到高士德去逛。
我钻进以前从未进过的小巷子,看人家卖水果卖菜,看小孩子在地上玩耍。
让电话自己响去吧!
让他发疯一样地找我吧!就像我找他一样。
天快黑的时候,我实在逛不动了!也不想立即回家。家里的电话肯定还在响,让它响去吧!
我想起了杜芊芊,这个可怜的犯了错误的杜芊芊,这个被谭振宇训哭了的杜芊芊,她在干嘛呢?
我打她家里电话。
她还在睡觉。
“芊芊,你睡的什么觉啊,黑白颠倒了!”我笑道。
杜芊芊懒懒地,无心与我调笑:“管他呢!反正也不用上班!”
“出来透透气吧,我请你吃晚饭。”我说。
“吃什么?”芊芊打着哈切,“小鱼,你不说我还真的想不起来已经饿了。”
“你说吧,什么都奉陪!”我很慷慨,实际上我是需要一个朋友。
“啊,”芊芊精神来了,“那就吃点辣的吧,吃辣的会让人心情变好。”
“好!”我开心道,“我们去吃泰国菜!”
九六年的澳门,很难找到一家像样的四川菜,泰国菜就是最辣的了。
我们在一家叫“曼谷餐厅”的地方碰面。
几天不见,芊芊更瘦了。
她也说我瘦了,问我是不是在减肥。
我们点了腌粉丝、冬阴功汤、粉丝蟹煲、泰式搭抛菜,椰青,还有两瓶啤酒。
我们痛快地吃着。
芊芊喝点酒,便开始痛诉被谭sir训斥的经过,说这个谭振宇,简直就是个冷血动物,看见我哭也不住口,教训了那么长时间,变态嘛!
我醉意朦胧地听她讲谭振宇的名字,讲他的坏,讲他的凶恶,讲他的不近人情,她讲得越多,越可怜,我就越觉得心里平衡。
谭振宇的古怪情绪当然跟我有关系!
也许,他现在还不停地往我家打电话呢!
哼,让他打去吧!他当初是怎样当着另一个女人的面挂了我的电话!他们在置地广场又是怎样的亲热!
我和芊芊又干下一杯酒。
芊芊说,“谁稀罕在这里飞!我本来就不想来的,如果不是我那讨厌的爸妈非逼着我考空姐,没准我现在正在电台做DJ呢!”
“就是,谁稀罕!”我说,“我在重庆银行里好好的,科长经理们都喜欢我,行长还经常带我出去吃饭呢!…还有个那么爱我的男朋友!哎,如果不是当初昏了头,鬼使神差地来澳门,说不定早就嫁了呢!”
听到男朋友,芊芊狭意地冲我笑:“哎,小鱼,你来澳门这么久,不跟你男朋友那个,你不想啊?!”
我瞪了她一眼,笑道:“想啊!想有什么用!远水不解近渴嘛!”
芊芊又道:“你男朋友那方面厉害不厉害?”
我好面子道:“厉害!当然厉害,从来不用吃药的!”
然后我们就哈哈大笑。
我们又干下几杯酒。
芊芊脸上飞着红霞,突然间问我:“哎,你说,像我这样的身材是不是男人不大感兴趣?”
她指的是自己的骨感身材,衣服稍微大一点,便显得有些空空的。还有,那起伏很小的胸。
为了安慰她,我说:“不会啊,在咱们重庆,不是说骨感就是性感吗?你挺性感的呀!”
芊芊撇撇嘴,“说是这样说,可为什么从来不会有男生喜欢跟我…”
“跟你什么?”我故意问。
“哎呀,就是那个了!”芊芊急道,“小鱼,你知道吗,以前念大学的时候,本来有个男生很喜欢我的,可是就在我们非常投入非常忘情的时候,彼此衣服都脱了,都没那个成呢!”
“为什么?”我吃惊而好笑地看着她。
“谁知道?!”芊芊气咻咻地,“不知道是不是嫌弃我太瘦呢?!”
她的“瘦”的意思是说自己不丰满。
“不会了!”我又安慰她,“肯定是那个男的不行啦!…重庆男人个太小,有什么好…国内的男人都没什么像样的,不懂浪漫,还不专一,以后找个老外,气气他们!”说这番话,实际也是我的心声。
“知音!小鱼你简直就是我的知音!”芊芊叫道,“其实我一直就是这样想的!哼,既然已经出来了,我就找个老外,回去好好气气他们!哎,说句实话,作为女人,我这身材确实是我最大的遗憾呢!……”
“萝卜青菜,各有各爱嘛,没准专有人喜欢这样的!”我说。
“那倒是!”芊芊脸上溢出笑容,说,“小鱼,你知道吗,我刚刚买了一套瑞士产的仪器呢…”
“什么仪器?”
“当然是…”她朝自己胸部比划了一下。
我明白了,丰胸仪!
“来,祝你成功!”我又举起一杯酒。
芊芊笑着与我碰杯,我们一饮而尽。
我们喝得醉醺醺的,轻飘飘的,走在街上,有点小风吹着,感觉好极了。
我们在澳门深夜的大街上唱歌。
快十二点的时候,我们在凼仔分了手。
我稀里糊涂地进了自家大楼。稀里糊涂地上电梯。稀里糊涂地掏钥匙开门。
“小鱼!”
背后传来一个男声。
“啊!”我吓得一声尖叫,回头看!
楼道里,隐约的灯光下,一个高大的男人站在那里!
“啊!”我失声尖叫,拔腿想跑。
男人猛地冲过来,一把抓住我的肩,厉声道:“小鱼!秦小鱼!是我,振宇!”
我猛地醒过神来。
男人的面廓变得清晰,这个男人是谭振宇!
“你!怎么是你!”我惊魂未定。
“小鱼,你终于回来了!我一直在等你!”
他的双手紧紧扳着我的肩,像要捏碎它们。他的眼睛狠狠地盯着我,燃烧着浓烈的火。
我不敢看它们。我说:“放开我,好疼!”
他还是不放手,反而一把将我搂入怀里!
我挣扎。
我越是挣扎,他就越用力箍紧我。
我挣扎。
但是他的唇又落了下来,他炙热地吮吸我,不让我说话。
我的挣扎变得无力。
我不再挣扎。
我任由他吻着,像要吞噬我的吻。
“我爱你。”他说。
“我爱你。”我们并排躺在我的大床上,他还这么说。
我如同一只乖巧的小猫,蜷缩进他的臂弯里。
他用手背在我的背上轻轻地抚摩着,他的唇反复吻我的头发,我的额头,我的眼睛,我的下巴,仿佛在悉心感受一件无价珍宝。
这个我朝思暮想的男人,这个让我极度快乐又极度受伤的男人,他明显地瘦了,憔悴了。
我没有理由再责怪他。
他有什么错呢?难道爱上我是他的错吗?
我需要他!被他拥着的感觉是如此温暖,如此舒服。
我们紧紧地拥着,沉沉睡去。
(二十四)
清晨醒来。
意识亦变得清醒。
我说,“她走了?”
“嗯。”他穿着衣服,并不看我。
我脑袋里又闪过那个上海女孩的话,“他夫人像只小鸟一样依在他的肩上。”
我觉得心里仍有些刺痛。
“她经常回来吗?”我问。
他对着镜子系着领带,“不经常…这次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