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不群不想吃这种蹭饭,又不甘心就此跟美人分手,说道:“饭不陪你去吃了,朋友有本好书,一直没时间去拿,正好跟龙华宾馆一个方向,就搭你车过去一下。”
辛芳菲高兴地打开副驾驶室的门,让乔不群上了车。
外事处不是普通处室,工作性质特殊,领导另眼相看,单独配了专车。还有专职司机,辛芳菲体谅人家辛苦,也拿了把钥匙,每逢加班加点,自己亲自开。
开得还算平稳,乔不群夸奖道:“车技挺娴熟的嘛。”辛芳菲说:“一般一般,世界第三。”乔不群说:“你一般得太不一般了。快去参加赛车,拿大奖,赚大钱。”辛芳菲说:“跟你吹牛的,吹牛不罚款。”
走在人多车猛的大街上,辛芳菲没忘记乔不群上车前说的话,问道:“是本什么书?这么要紧?”乔不群本来是随意扯的谎,这下只能继续扯下去,信口道:“一本闲书,佛学方面的。”辛芳菲说:“信佛还是在研究佛学?”乔不群说:“不是信佛,也不研究佛学,没事乱翻翻,好玩儿。”
快到龙华宾馆了,乔不群只得叫停,以免跑得太远,回去难走路。辛芳菲带住刹车,慢慢将车靠到路旁。乔不群说:“今天享受专车待遇,深感荣幸!”辛芳菲笑道:“我更荣幸,你这样的大才子也肯坐我的车。”乔不群伸手去拉门,却没能拉开,知道辛芳菲下了锁,笑道:“辛处你是不是弄错了绑架对象?”
“别紧张嘛,我又不会吃了你。”辛芳菲说,“有句话,我知道我不主动提出来,你是不会开口的。你表一下态,要不要我在领导那里替你说句话?”
刚才在外事处,辛芳菲问到研究室撤销后有何打算,乔不群以为她不过无话找话,随便问问,想不到人家还真上了心。大美人肯在耿日新面前说话,绝对管大用。乔不群受宠若惊,感激道:“有辛处美言,我就不必担心下岗了。”辛芳菲说:“我试试吧,不敢保证领导就会听我的。”又握握乔不群的手,按下车门,说:“佛书你看过,也借我学习学习。”
下车后,瞧着辛芳菲将车慢慢开走,乔不群傻子样木立街旁,口水都快流了出来。还高扬手臂,在空中挥着,仿佛告别依依不舍的情人。直到小车消失在闪烁的灯影里,才怔然垂下手来。又发现正是那只被辛芳菲握过的手,忙放嘴边吻吻,仿佛余香尚存。
想不到陪美人聊会儿天,又一时心血来潮坐了趟多余的车子,竟获此意外惊喜。哪怕于事无补,能受到美人青睐,也值了。
乔不群禁不住头重脚轻起来,心里说这份感觉实在太美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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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有辛芳菲在领导那里给你说话,去向问题已不再是问题,乔不群也就有了情绪顾及其余,去找高副处长落实州州读书的事。
岂料赶往教育局,高副处长已离开普教处,去了监督处。
乔不群感到有些不妙。见着高副处长,才知两个月前他就调整到监督处做了处长。乔不群心下打鼓,州州读桃林小学的事,他怕是不容易帮上忙了。嘴上却笑道:“原来你提拔了,也不通报一声,也好来给你庆贺庆贺。”高处长叹道:“乔政府是专门给领导写材料的,碰上某项经济指标下滑,比如农民收入与上年同比下降,写材料时真写上下降两个字,领导肯定不乐意,必须写成负增长。我这个普教处副处长来监督处做处长,如果也要叫提拔的话,也只能叫做负提拔。”
乔不群自然懂高处长的意思,普教处是个业务处室,无论是处长副处长,还是一般干部,掌的权硬,管的事实。权既硬,事又实,好处也就大大的。监督处却不同了,机关里都是党培养教育多年的领导和干部,觉悟那么高,谁也用不着谁监督,谁也监督不了谁,这里的处长副处长也就有职无权,年头到年尾没什么事可管。没事管,自然没油水可揩,从普教处副处长的位置上跑到监督处来做处长,说是提拔,听是好听,其实是从湿处到了干处,高处长说成负提拔,倒也一语破的。
高处长是负提拔还是正提拔,不是乔不群要关心的,他要关心的是儿子读书的事。高处长已离开普教处,也不知还有无必要给他说说。不过不管怎么样,高处长还是教育局的处长,在普教处待的时间又不是一天两天,关系总还在那里,能帮上忙也说不定。乔不群试探着说道:“我有一件小事,想劳驾劳驾高教育,不知肯赏脸不?”
高处长嘴上倒也爽快,说:“什么事吩咐就是,咱们老朋友了,只要我帮得到的,自然没话可说。”口气却显得有些虚弱。乔不群想起高处长过去说过的那话:我没别的能力,你有人要读书升学什么的,只管找我!那口气何等豪壮。原来这人总得有些硬通货,硬通货在手,也就肚里底气足,嘴上口气硬。人在官场,权力就是硬通货,手上没这个硬通货,人硬不起来,嘴巴又还能硬到哪里去?
乔不群也顾不得那么多,说了州州读书的事。高处长说:“我在普教处的时候,桃林小学范校长跟我关系一直不错,我可以给她打个电话试试。”抓过桌上话筒,拨通范校长手机,报上乔不群身份和州州名字。又点着头嗯嗯一阵,高处长才放下电话,掉头对乔不群说:“你究竟是政府领导,范校长口头答应得还干脆,已记下你和州州的名字。她也说了,过十几天就要研究招生的事,到时你再带了孩子户口,直接去学校找她便是。”
得了范校长的承诺,乔不群准备告辞,高处长又说道:“我究竟不在普教处了,到时范校长万一不兑现承诺,也拿她没法。还是带你去普教处见见谢处长,让他写个条子。”
谢处长非常客气,赶开围在桌前的人,说:“今天乔处长不知是第几个来说孩子读书的家长了。我一般是不会打招呼写条子的,不在桃林小学招生范围想送孩子去那里读书的家长太多,确实照顾不过来。不过高处长是老普教处领导,平时也难得给我们下回指示,乔领导又是政府要员,这条子我不写也说不过去。”
拿笔给范校长写了几句话。话里意思明确,乔不群是政府领导,儿子想读桃林小学,请给予安排为荷。
高处长打过电话,谢处长又写了条子,算是有了双保险,事情应该十拿九稳了。听乔不群说起事情经过,又认真看过谢处长的条子,史宇寒满心欢喜,也觉得州州进桃林小学已不在话下。为奖赏乔不群的丰功伟绩,夜里史宇寒百般温柔,像又回到了初婚的日子。近段乔不群情绪不稳,史宇寒也郁闷得很,两人好久没挨边了。这阵史宇寒上撩下拨,乔不群身上积蓄多时的能量被调动起来,一时变得斗志昂扬,坚忍不拔,大展了一回雄风。看来身为男人,要想夜里中用,首先得白天中用。男人白天不中用,女人夜里便缺乏积极性。女人缺乏积极性,男人没法性积极,自然稀泥一样,坚强不起来。
有潮涨就有潮退,潮退之后,乔不群有些疲倦,昏昏欲睡的样子。史宇寒的兴奋劲却一时减不下去,跟乔不群说起话来。乔不群也不好只做正题,扔下附加题不管,努力打起精神,有一句没一句答着腔。
一聊聊到郝龙泉,史宇寒说:“州州读桃林小学看来已没太大问题,你也该考虑考虑表哥的事了。”乔不群不置可否,只含含糊糊嗯嗯两声,像塞了一嘴牛屎似的。史宇寒又幸福地说:“那晚表哥来我家,开始你没回来,表哥提到你,可是一脸的佩服,说你是个人才。待的码头又大,下面各部门都要在你们正确领导下开展工作,找部门办什么事容易。”乔不群说:“别听他胡扯。你们学校属商业局管,商业局是政府组成部门,你问问他们,我几时正确领导过他们?”史宇寒说:“表哥这不是高看你吗?你还不乐意?”
“我用不着他高看,他高看我是个小处长,低看也是个小处长。”乔不群早没了睡意,哼一声,说,“你对表哥的事好像挺热心嘛,他是不是给了你什么好处?”
史宇寒听不得乔不群这话,嘟着嘴说:“看你都想到哪去了。他钱还没赚到手,又怎么给我们好处?不过他说过,今后煤窑开出规模和效益,我们可以投资入股,跟着他发些小财。”乔不群说:“他的煤窑八字还没一撇呢,开不开得了都难说,你就做起了跟他发财的美梦。”史宇寒说:“这可不是美梦。你不见桃林那些上山开窑的老板,几个没发肿了的?”
夫妻俩都是典型的知识分子出身,一向守得住寂寞。经济不算富裕,却也收入稳定,衣食无忧,生活安逸而温馨。也许过惯了这种平淡生活,平时两人很少谈论赚钱发财的话题。今夜史宇寒突然对郝龙泉开窑的事感起兴趣来,乔不群有些不习惯似的,望着窗外混沌夜色,说:“我知道在这个物欲横流的年代,像我们这样淡泊名利安于清贫的人,差不多都快成了恐龙。可我总觉得老话说得有理,命中有时终须有,命中无时莫强求。强求得来的东西,不仅不会长久,还会惹火上身。何况人自身吃用花费只需那么多,良田千顷,日食不过一升;广厦万间,夜眠不过八尺。”
史宇寒有些不高兴了,说:“我不过要你考虑一下表哥的事,你就一套一套的,扯到哪去了。”乔不群说:“表哥上山开煤窑,我给他找有关部门牵牵线可以,至于以后他怎么跟人家打交道,怎么赚大钱,咱们不去插他的手,他做他的大富翁,我当我的小干部。”
史宇寒知道,乔不群是在给你敲警钟。话有些不太入耳,却也不怎么好反驳,史宇寒只说:“也是表哥,换了别人,我才不会管闲事哩。少给我上党课,你这些冠冕堂皇的大道理,报纸上天天登,电视里夜夜播,单位领导大会小会强调了又强调,还用你乔处长来教育我!你放心好了,我不会给你添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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