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仕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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仕途- 第20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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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自不必言。那天好不容易碰上陆秋生的追悼会,那么多眼睛紧紧盯着自己,那么多耳朵在认真听自己讲话,不趁机作秀一番,表演一场,对不起水晶棺里的陆秋生且不说,自己也憋得太难受,太对不起自己。

这个可能性当然不好完全排除。可乔不群也只知其一,不知其二,米春来哭陆秋生,其实还有一个重要原因,说起来非常有意思。那就是陆秋生逝世前一段时间,米春来在一本老人保健养生书上读过一篇文章,说人们只知笑比哭好,不知这人特别是老年人,不时哭那么一回,对身体也不无裨益。原来哭是一种有氧运动,一种神奇的保健体操,可以通经活胳,清肺浚气,畅血化淤,醒脑提神,以至延年益寿,长命百岁。明摆着的,女人为什么比男人健康长寿?就是女人比男人爱哭敢哭会哭常哭,这才哭出了花样年华,哭出了康乐人生。哭既然有此妙用奇效,米春来就想着怎么也哭上一哭。可这是承平时期,不像孟姜女有长城可哭,如今长城已成重点文物,哭倒长城,那是要罚你人民币的。不像刘玄德有江山可啼,现在不是那万恶的旧社会,人民江山属人民,不是谁啼上几嗓,就能啼个家天下出来。也不像林黛玉泪腺丰富,见花垂泪,对月伤怀,动不动就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涕泣不止,桃林到底不是大观园,垃圾满地,黄尘蔽天,无花可见,无月可对。也就害惨米春来,想哭想啼想泣,也没有个像样的说得过去的借口。盼星星,盼月亮,好不容易盼来陆秋生呜呼哀哉,追悼会召开,米春来会轻易放弃机会,不好好哭那么一回吗?

这个原因,米春来当然不好说出口来。陆秋生成全了你,又让你过了一回作秀表演的瘾,你还要趁他的死,搞有氧运动,做保健操,让自己益寿延年,长生不老,这不是将自己的长寿建立在他的短寿之上,将自己的幸福建立在他的不幸之上吗?这好像有些不太厚道似的。好在乔不群只是肉眼一双,不可能看穿你这点小心思,米春来才稍感自在了些。

两人说话之际,康翠英不知何时已经走开。乔不群没工夫老守着米春来,跟他扬扬手,说声再见,转身朝蓝鸟走去。

上车后,掉头看眼车外,只见米春来仍立在原地,吃力地向乔不群这边摇动着手臂,目光里饱含感激。一阵风过,那虚弱的身子朝前趔趄了两步,差点就要趴倒在地。乔不群叹一声:“这人哪,还真的经不起老。米春来英雄一世,竟也不中用起来。”小左说:“人都这样,再威风也只那么一阵子。尤其是官场红人,别看在台上时雄赳赳气昂昂的,下台后跟咱普通老百姓也没什么太大区别。”

话出口,小左才意识到什么,忙闭紧嘴巴,偷偷瞧一眼后视镜。乔不群正是台上的官场红人,你怎么能在他面前说这种没水平的话呢?好在乔不群并不介意,相反说:“人生如戏台嘛,官场也不例外,有上台的那一天,必然就有下台的那一天。换句话说,叫做从群众中来,到群众中去。到点下了台,就是人民群众一个。如果这个时候仍放不下官架子,不肯混同于普通老百姓,就不怎么正常了。”

闻乔不群此言,小左松了口气,说:“乔秘不愧硕士出身,看问题就是独到。”乔不群说:“什么独到不独到的,不过大白话一句而已。领导也是人嘛,戴帽是官,脱帽是民,待到哪天两眼一合,四肢一伸,同样是鬼。”小左笑道:“最近有个段子很流行,跟乔秘所说意思差不多,说人活到一定份上,彼此就没区别了,六十岁,官大官小一个样;七十岁,钱多钱少一个样;八十岁,是男是女一个样;九十岁,是死是活一个样。”

“这个段子还说得在理。”乔不群说,“不过还可加一句:一百岁,是魔是道一个样。时间有情又无情,可以成全一切,也可忽略一切,到一定时候,不管你是大圣大贤,大尊大德,还是大奸大邪,大恶大逆,都不会有人再把你当回事。”

说着话,车入宾馆,乔不群又置身于紧张而有序的会务准备工作里。

会务组分成好几块,文件材料、宣传报道、后勤管理、报到登记,都有专人负责,安排了专门房间。乔不群到各处转了转,见各项准备工作已基本到位,便放心回到自己的房间。才扔下公文包,赵小勇和盛少山、尚宝成几个走进来,又强烈要求乔不群与民同乐。乔不群知道县里的人要下午才会来报到,让赵小勇租副麻将,大家一起放松放松。

稀里哗啦一直搓到下午四点多,与会人员该来报到了,晚餐和明天的会议布置什么的也要落实,乔不群才将大家哄走。进卫生间放掉包袱,洗把脸,正想补个午觉,出门没几分钟的赵小勇打来电话,说康翠英堵在栾喜民房门外,要他赶快过去一下。

栾喜民的房间安排在二栋三楼最里层的豪华套间,乔不群给会务人员反复强调过,要绝对保密,不能透露给任何人,以免打扰领导休息。领导平时日理万机,忙进忙出,会议期间好不容易有些空闲,让领导好好休息一下,是做下属的应尽职责。不想竟让康翠英掌握可靠情报,免费给栾喜民守卫起房门来,这个失误可不小。

赶到栾喜民房门口,只见康翠英正盘在门外地毯上,一动不动,好像尼姑坐禅似的。赵小勇和盛少山也站在一旁,一筹莫展的样子。乔不群走过去,蹲到康翠英身旁,说:“康医生,你怎么又到了这个地方?”

康翠英头都不抬一下,说:“只有你们当领导的和有钱人可以到这些地方来,我们这些普通老百姓就不可以来开开眼界了吗?”乔不群说:“当然可以,这是你的人身自由。不过你要到这里来找栾市长,怕是找错了地方。”康翠英说:“怎么会找错呢?我亲眼见栾市长进的这个门。”乔不群说:“你一定是看花了眼,刚才我还在楼下碰见栾市长,他带着秘书去了自己房间。”康翠英说:“你别想骗我,我可不是那么好骗的。”乔不群说:“我骗你干啥?你也不想想,栾市长是正市级领导,我们会将他安排到这种普通房间里来吗?这样岂不有辱领导身份?”康翠英说:“这是个豪华套间,不是普通房间。”

“豪华套间算什么?这个宾馆还有总统套间呢。”说到这里,乔不群故意装出不慎失言的样子,否认道,“哦哦,我可能搞错了,总统套间一般只有五星级宾馆里才有,这个宾馆星级太低,顾客档次又不是特别高,弄个总统套间也不会有人住的。”

听乔不群出尔反尔,康翠英抬头瞥他一眼,又望望赵小勇和盛少山,有些将信将疑起来。乔不群又对赵盛二人说:“康医生又不是台湾那边来的特务,想在这里坐坐,你们让她坐嘛,无非把这个房间退掉,另安排个房间给与会人员。”

两人都是聪明人,很快明白了乔不群的意思,这个说:“那我们只好去找总台协商一下。”那个说:“宾馆这么大,腾个把两个房间出来,不是简单得很吗?”

三个人说着走开了。也不知他们的话是真是假,又在地上坐了两分钟,见门里仍没动静,康翠英犹豫着站起身,去问值班服务员,总统套间在哪里。服务员早得过乔不群的话,很热情地带康翠英去找总统套间,还开了门请她看房,说看得中的话,可以就去办手续。

总统套间的豪华自不必说,可康翠英无意于此,转上一圈,没发现目标,掉头出了门。这才意识到什么,急忙跑回原来的地方,只见房门洞开,两个服务员正在里面搞卫生,栾喜民早不知去向。肯定被乔不群他们安排到了别处。康翠英骂骂咧咧,出了宾馆,准备改天再来堵栾喜民。会议有五六天时间,不愁碰不上他。可第二天康翠英赶到宾馆门口时,保安已注意上她,再也不放她进门。

再说几位将栾喜民安全送进后栋套间里后,赵小勇和盛少山负责会务去了,乔不群留下陪领导说了会儿话。栾喜民说:“过去有人说康翠英如何泼,我还不怎么相信,这一向算是领教过了。也不知这二三十年,陆秋生是怎么跟她过的。”乔不群说:“陆秋生确实被这泼妇折腾得够了戗,不然还会多活两年。”栾喜民说:“是不是陆秋生已被她折磨致死,没了折磨对象,才盯上了我们?”乔不群笑道:“我们又不是她老公,还怕她盯?”栾喜民说:“话是这么说,可她硬把你当老公,老缠着你,也不是办法呀。”

乔不群已琢磨过这事,说:“康翠英心里也明白,离休待遇是不可能继承的,她这么胡搅蛮缠,无非想从中弄点什么好处。只是政府办属财政拨款单位,自己花销还嫌少,每年都要领导特批几次经费,哪有余钱补给她?还是我去跟人民医院副院长霍长征说说吧,他们最不缺的就是钱,康翠英是他们医院职工,找个借口,多少给她点甜头,以后别再找政府领导来闹就是。否则医院没管好自己的职工,破坏桃林安定团结的大好局面,先撤了他们的院长副院长再说。”

事情看来也只能这么处理了。栾喜民又说:“康翠英不是还提出,她现在所住政府里面的房子,户主是陆秋生,要求改成她的名字吗?”乔不群说:“这事我已答复过康翠英,这是他们的家务事,只要陆秋生的子女跟她签个协议,同意改成她的名字,政府办可替她出面找找房产管理部门,办理有关手续。”

这办法还算可行,栾喜民没什么说的。过后乔不群抽空将康翠英的事摆平,她也就放过栾喜民,不再纠缠不舍。这是题外之话。

又说了些别的事儿,见栾喜民脸上有了倦意,乔不群站起来,说:“我走了,栾市长休息一会儿吧。”栾喜民说:“那你忙你的去。给孙文明联系一下,晚上甫书记若有空,一起看望看望各地的与会人员。”

回到自己房间,乔不群就拨通孙文明的电话,说了栾喜民的意思。很快孙文明就回了电话,说甫书记晚上会过宾馆来。

晚上七点半,甫迪声、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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